“别怕，我会救你们出去。”
虽然身体已然虚弱至极，但叶长离看着眼前少女们一个个挣扎无措的样子，到底还是于心不忍，提着最后一口气，艰难来到她们身前。
忽而，她望见眼前一女子，如小鹿一般略带惊异的眼神，只觉得看上去有些熟悉，思绪朦胧之间，叶长离回想起初入戎州城时遇见的那位大娘。
原来是你，真是太好了……
叶长离勉强挤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在魔障快要将她彻底包围之前，她耗尽最后一丝灵息，将少女们轻柔渡出此旋涡，向萧肃众人所在的方向推去。
霎时喉间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洇红了大片的水流，模糊了视线。
叶长离双手奋力地向前划，想要追上她们，四肢却如坠千斤，直到胸腔呛入大口的污水，重重挤压着她的身躯，有如桎梏一般，无法再向前半分。
此时叶长离远远望见，众人已将那些女子接住，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四周的岩壁开始大片大片地崩落，想来不消片刻，所剩无几的立足之地就会被彻底掩埋。
好在有萧肃在，她们应当会平安无事。
而她的身侧，是肆意扩张的魔障，近在咫尺，无数的生命已然陨落其中……
一念生，一念死，方寸之间，便是阴阳两隔。
有时候就连叶长离都捉摸不透自己，明明她也算惜命，明明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了结，可不知为何，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然而，总有人要做出选择。若不是她，死的便是那些花季少女，或者是莫怀楚、裘天佑，甚至是萧肃……
转念想来，自己是个没几年可活的人，况且身负种种骂名，这种事也当是她来做，最为划算。
心生同情也好，满怀悲悯也罢，只觉得如此离去，还算有些意义。
……
“师妹！”/“阿离！”
五感逐渐变得模糊，虚无之间，叶长离恍惚听见有人在唤她，似乎有一个人影向着她奋力而来，但崩落的石块挡住了她的视线，看不真切。
是你吗？
叶长离来不及细想……
只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不断地将她撕扯，身体与意识都在下坠，似乎落入了无尽的深渊，归于混沌之中。
……
而深渊之下，忽的传来低沉的长吟，恍若穿越光阴，自远古而来，听上去并不真切，叶长离却不禁觉得十分怀念。
幽暗的荧光转为碧色，充盈了整片山洞，随后沉重的身躯被猛地托起，直到耳边响起炸裂开的破空之声，叶长离才被猛地惊醒。
“！”
长风吹得脸颊微微有些刺痛，目之所及，是夕阳下的天空，霞光万道，赤朱丹红。叶长离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
如获新生。
喉咙处还是有些撕裂的疼痛，脑袋也不甚清醒，但还没等叶长离开口唤人，她面前便围聚过来七八个脑袋，全都瞪着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阿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首先问话的是莫怀楚。
“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这是裘天佑。
“姑娘，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和我说，我们帮你。”这个眼神如小鹿般的少女看上去仍然有些熟悉。
“我略懂一些医术，要不要我也帮你瞧瞧？”这位开口的姑娘，她便完全不认得了。
……
叶长离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直到意识开始逐渐恢复清明。
体力也稍有回复，她微微抬手，便有人赶忙将她扶坐起来。
云霞之上，残阳如血，虽仅剩最后一丝温存，却足以将彻骨的寒意驱逐，远处霞光不断变换，叶长离这才发现，他们正遨游在云天之上。
“这里是……”
立即回应她的不是周身围绕的人，而是一声破空的长啸，像是在争求她的注意一般。
叶长离眼睛猛地一亮，原来方才的所听所感，竟不是梦！
“蠃鱼，是你！”
又是一声短促的鸣叫，似乎是在肯定她的话。
叶长离又惊又喜，之前在蠃鱼的记忆中便出现过戎江，想来蠃鱼在此，应当是故地重游，恰巧撞见，感念缘分颇深。
她盘腿而坐，全身灵气便开始自行流转，眼下脱离了那魔阵之桎梏，叶长离的灵力恢复得极快，灵根也瞬间充盈，虽先前的伤势未好，但也能恢复得个七七八八。
身体变得意外的轻快起来，叶长离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蠃鱼的背脊。直到此时，此时才有了几分劫后逢生的真切感受，看来但行好事，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出了九牙山，过得也还算不错嘛。”叶长离不禁打趣道，手掌依旧轻抚在蠃鱼之上。
但叶长离的笑容一瞬即逝，随后转为满目的担忧。
“你受伤了！”
手掌翻上，其间已印上的点点血迹，想来是因为沾染了水下怪异的邪祟，那样污浊的东西，加之在地精身上的痛苦，定不会比灵修来的少……
而叶长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周身之下，却兀的传来一声巨响。
垂目望去，逍遥楼轰然倒塌，扬起阵阵烟尘，直冲天际。
是方才蠃鱼冲破大殿，将地面生生捅出了个窟窿，地基受损，逍遥楼也应声轰塌。
“这逍遥楼害人不浅，如今终于倒了！”有一位女子脆生生的开口，随后便不停地有人附和。
……
“不对！”在众人都欢喜之际，叶长离却眉头紧蹙。
“哪里不对，这逍遥楼不应该倒吗？”人群中有人反问道。
然而转瞬之间，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废墟之下，似乎不断地有黑乎乎的东西爬出来，越积越多，犹如成群结队的蚂蚁，一会儿就在地面上广泛铺散开来。
但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那不是什么蚂蚁，而是人！
而灵修所见，逍遥楼倒塌之后，其下魔气冲天，原本赤红色的云霞，被生生映照成了幽蓝色，仿佛是某种灾难的预兆。
叶长离直直看着眼前的变故，双手紧握成拳，似乎心里暗自有了什么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