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幸福家园
保罗担忧地说。
“是啊,正是城堡……我让下属将它炸掉了……”
伊利莎的面色立刻变得铁青,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睛里直打转。
“为什么要炸掉呢?那是我们的家啊!”
伯纳顿时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是的。那是你们父亲丹朵比伯爵的私有的财产,也是你们姐弟二人打小住过的幸福家园。那儿还留着你们两人对母亲的缅怀与挂念。童年时候你们玩耍过的房间、走廊、大厅,以及翠绿的草坪等,都是你们难以忘怀的吧!但那儿也许还有令你们悲痛不已的回忆……你父亲的丧妻之痛、神秘女人的肖像、忠诚的吉若蒙和罗莎琳老夫妻的被杀……现在,城堡已经成了一个充满罪恶、痛苦的地方。保罗,你和伊利莎在新婚那天回到沃尔康城堡,你们也许打算在那儿开始你们甜蜜的生活吧,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在伯爵夫人的卧室里,黑衣女人的肖像竟然高挂在那里,你的美梦终于破灭了。那并不是一个适合开始新生活的地方,而是一座阴森恐怖的旧城堡,你们最好去一个温暖明朗的地方居住。我事先已经命令部下在地下室里安放了大量的炸药,并且让他们在我们渡过浅滩时,马上将电源接通,所以你们才会如此大惊失色吧!”
接着,又一次爆炸声传过来,森林里突然像火山喷发一样,蹿起了巨大的火柱,猛地冲上云天,而后又有一股黑烟慢慢升上天空。
现在,城堡的地下隧道也被炸掉。这样一来,德军耗时20年,投资巨大经费建造的地下军事隧道,终于全部瘫痪了。
德国皇帝一直盼望着地下隧道能提前完成,以便向法国发动总攻。而今,他的阴谋难以得逞了,德军再也无法将游击队员和枪弹从东部地区运送到这里了。
在西部的马恩河战役中,德国军队战败凡尔登,这里的地下隧道如同虚设。
从此以后,不仅德国无法取得战争的胜利,法国也可以将在普法战争中失去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收回。
从这点看来,你们心爱的城堡虽然成了牺牲品,可是对国家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你们也会为此感到骄傲,是不是?
“是的,罗宾,你不仅挽救了我们的祖国,而且还为我们带来了幸福、光明的新生活,太感谢你了!”
保罗心潮澎湃,用感激的目光看着罗宾说。
“你们真的这样认为吗?”
一抹调侃似的微笑浮上了罗宾的嘴角,他从驾驶座上伸出了双手,保罗立即上前紧握住他的手,伯纳与伊利莎也向他握手致意。
在那个没有风的冬日里,滚滚的黑烟卷着火柱在森林里不断地蹿起来。
战事的结局并未出乎罗宾的意料。
1914年7月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起先卷入战争的是德国。后来随着战争的深入,土耳其、奥地利、保加利亚四国盟军、法国、塞尔维亚(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上的国家)、比利时、苏俄、英国等九个国家不断地加入进来,一战不断地升级。
到了1917年,又先后有日本、意大利、葡萄牙、罗马尼亚、美国等国家投入战争,形成了一场19个国家参战的前所未有的世界大战。
在世界各地的战场上,同盟国都被协约国所击败,同盟国国家战败的趋势随着战事的延长而越来越明显。
于是,德国境内怨声载道,所有的德国同胞都将战败的一切责任归咎于德国皇帝,指责他对法国用兵的战略错误,这舆论席卷了整个德国。紧接着,要求德皇退位的舆论也一浪高过一浪。
但刚愎自用的德国皇帝依然固执己见,他以自己是天命所授的君主,断然拒绝交出王位。
德国的国内战争终于爆发了,革命的新政府不断地要求德国皇帝让出皇权。在走投无路之际,德国皇帝勉强退位,流亡到荷兰,那是发生在1918年11月的事。
荷兰当局为德国皇帝提供了一座叫做雅梅隆的城堡作为他的栖身之处。城堡原来的主人是本丁克的伯爵,坐落于雅梅隆村落,是一幢四层楼高、精致灵巧的白色建筑,城堡的背后是一片枝繁叶茂的大森林,环境幽静安逸。
革命政府与协约国进行和谈,不久,一战结束了,和平又回到了世界上。
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被法国收回了,所有的法国同胞都因此而欢呼雀跃,为这个好消息狂热地庆祝着。
与此相反,德国人民却陷入了战后苦痛的深渊里。战后的经济衰败使德国国民倍感失望和焦虑,失业率也随之大大增加了。
由于物价飞速上涨,德国境内产生严重的通货膨胀。德国的钞票如同废纸一般失去了它的货币价值。如果仅仅拥有一马克或者两马克,那是什么东西也买不到的。妇女们到市场上采购商品,往往要装上一篮子的纸钞才可以足够消费。光是一支香烟,往往也要上万的马克。
这种情形大约经历了五年之久。此后,新的货币开始在德国境内发行,用一兆的旧货币来兑换新的一马克的钞票。换句话说,在德国,本来用一兆马克才可以购买的东西,现在只要一马克就足够了。
随着新的货币的流通,物价逐步稳定下来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也大大地提高了。因为在德皇退位之前,德国人民一直处于德国皇帝的压榨剥削之下,生活状况每况愈下,真的是民不聊生。
新货币发行后,物价趋于稳定,德国的革命政府便将德国皇帝的私有财产交还给他。那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财富,因而德国皇帝在荷兰便过上了极为富裕、安逸的隐居生活。他在雅梅隆的豪华富丽的大书房里,每天忙碌地写作回忆录。
那是一本非常值得一读的回忆录,德国皇帝在回忆录中写下了自己19岁时第一次被人打败的情形,以及日后在政坛上的活动。
一旦写得累了,德国皇帝就会来到后面的树林中,脱去上衣,然后去劈堆成小山一样的粗短的木材。德国皇帝的随从人员命令樵夫把砍倒的大树截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木桩,德国皇帝将他们一块块地竖起在砧板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斧头猛力地砍下去。当木材裂为两半时,周围便飘起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劈了数段木材之后,往往会掏出麻纱制的手帕抹去额上的汗珠。劈柴、写作就是德国皇帝一天的生活。
战事结束之后,所有的志愿兵都退伍了,保罗和伯纳也从战场归来了。丹朵比伯爵和伊利莎热切地盼着他们回归故园。
父亲和儿子、妻子与丈夫都团聚在一起了。每个人都兴奋异常,幸福而宁静的生活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两年后的一天,大门外一阵喧闹。伯纳闻声之后,马上走到正门外探看,只见仆人们正在斥责着一个身有残疾的老人。
“什么事啊?”
伯纳上前问道。
“少爷,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我们让他躲远点。他问我们这里是不是丹朵比伯爵的府邸,我们说是的,于是他说他要拜见您和姑爷保罗,还要看望一下我们的伊利莎小姐。看他衣着褴褛,竟然要求要见你们,而且连你们的名字也叫得出来,我们认为他脑子有问题,不敢放他进去,可他却一直不愿离去。没想到,他一下子冲了进来,我们立即拥上去抓他,但这个老头的力气可真大,虽然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手臂,而且还跛着脚,但却力大如牛。他推倒了我之后,还用他的手杖打我,所以我就叫了几个人想一起制服他……”
“是这样啊?快放了他!”
伯纳命令道。
“就是他……”
仆人们把老人推到伯纳面前,那是一个用一只手支撑着拐杖的老乞丐,身上穿得破烂不堪,头上罩着一顶污渍斑斑的旧帽子,一只袖子迎风摆荡着。帽子的下面垂下来一堆脏兮兮的灰发,连脚上的鞋子也满是泥巴。那双鞋不但脚跟磨破了,鞋尖也破了一个洞孔。
“你……你是谁?”
伯纳皱起眉头问。
老乞丐抬起头来盯着伯纳,脸上满是泪痕。
“啊……您是伯纳·丹朵比伍长吧?”
老乞丐颤抖着嗓子说。
“你知道我?你是什么人?”
“即使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恐怕您也已经忘记了。我是保罗·弟罗兹少尉率领的那一小队的战士,同时也是伯纳伍长您原来的下属士兵。”
伯纳吃惊地凝视着这位神秘异常的老乞丐,却始终想不起他是谁。虽然在法国的士兵之中,有许多人已经是老人了,但伯纳依旧想不出对方的姓名。
“此人在战争中大概受了重伤,所以才会残疾……也许没有谋生的手段,只好以乞讨为生,连面目都让人分辨不出了……”
伯纳想到这儿,一股可怜之情油然从心底升起。
“好吧!你来……”
此时,老乞丐一扫满脸忧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欣喜,他再三地向伯纳行礼致敬后,便一跛一跛地跟着伯纳走到屋里去。
伯纳将他带到大门里边的小会客室里面,指着长凳子说: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