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青陌不禁庆幸程先化羽深谋远虑,提前在外面张设结界,不然医生都得吓疯。
宋致远身体里的东西渐渐笑够了,抬手拔了输液管。左腿微盘,右腿弯曲支起,双手搭在腿上,全然不顾白色绷带下渗出的片片血迹。
“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小小契约就能束缚住我吧……”
那东西歪头看向女孩儿。
青陌即刻闪身到她身侧。
即使宋致远满脸纱布,那双眼中的阴狠,却能使对视之人顿感坠入冰河般寒冷。
再配上纱布下的斑斑血色,令青陌不得不相信,它就是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我……”
“本来呢,我是打算吃掉你们两个的灵魂,把他折磨死作为回报。现在嘛,我觉得他这个身体不错,跟我很契合,而你的态度令我很不高兴,所以……”
宋致远体内瞬时漫出滚滚黑气,而后他嘴巴大张,一点点越长越大,最后大到能吞下西瓜。
从中涌出带着丝丝殷红的黑烟。
那黑烟转瞬凝成人形。
“我决定先吃你的魂魄!”
说着,那黑烟迅速从宋致远体内窜出,朝女孩儿扑来。
女孩儿早已懵住,根本来不及躲闪,只下意识闭紧双眼。
可等了许久,她也没觉得身体有异,难道魂魄被吃是没有痛觉的吗?
她犹豫着慢慢睁眼。
只见宋致远已经瘫倒在床,她活动活动自己的手指,一切正常。
“小陌,发生什么事了?刚刚结界有很大波动……”
“你,你是谁?”
正值女孩儿茫然之际,一个男人霍地出现在病房中,把茫然无措的她吓得不轻。
此人正是在外张设结界的程先化羽。
“小陌,小陌!你有没有事?”
没有理会她的询问,程先化羽没有见到青陌的身影,不免焦急喊道。
“我,我在这儿。”
这时,女孩儿见到自己身前,凭空出现一个人。
“你又是谁?”
青陌没有答话。
“你是除灵师?竟敢用自己的肉身接纳我!不怕被我吸干魂魄吗?”
眼见着青陌的嘴开开合合,可发出的声音却与刚刚宋致远被附身时所发的一模一样。
“小陌,你被附身了?”
“你替我挡下了它?为什么?”
程先化羽和女孩儿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同时出言。
青陌对程先化羽点了下头,而后深深看了眼女孩儿。
在这东西从宋致远身体脱离时,她便觉察不对,及时挡在了女孩儿身前。
而正是这一挡,让她看到了少女的经历。
女孩儿名叫唐黛,应是与进入她体内之物定下了某种契约,进而,她才能通过此物,窥见其过往。
原来,她被诱骗到酒店房间,遭到了宋致远迷奸。
事后,她哭喊着会去报警。
慢条斯理穿着衣服的宋致远却停了动作,再次对她付诸伤害。且久久未停,甚至拍下视频,说“以供回味”。
人渣!
全身骨头都是粉末儿!
压住女孩儿的手腕,边无视其痛苦喊叫,宋致远边如蛇蝎靠近猎物般,覆在其耳畔,声如魍魉,自地狱传来:“你大可以去报警,不过……你觉得以你的家世,告得赢我吗?”
见女孩儿抽噎止住,眼神呆滞,他又浇了一盆冷水,彻底熄了她眼中的希望:“去报警,要取证,找家长,询问证人……等等等等……”
猛地,宋致远大力捏住唐黛的下巴,贴近自己的脸,声色俱厉:“你觉得,闹开之后,你爸妈还会再认你吗?你弟弟又会怎么看你?学校的同学又会怎么对待你和你弟弟?毕竟,是你!使得你们家无颜对人!”
本还厌恶地抠住他的手,想奋力扯下的唐黛,闻言,动作僵住,松开手,放弃了挣扎。
见此情状,宋致远得逞地笑了。
他俯视着身下的女孩儿,摩挲着她的下巴,轻轻拍拍她那被自己扇的红肿的脸颊,歪嘴轻声道:“这才乖,改天再找你~”
其实烫黛家境不错,但是,也仅此而已。
父亲整日忙于交际应酬,她的童年很少有他的参与。
好在还有母亲陪伴她,虽然有些严厉,但她至少没有缺失母爱。
然而这一切,在她9岁时,母亲生下弟弟后,全都变了。
父亲极其宠爱弟弟,繁重的工作似乎一下子轻松了。
而母亲见此,为了讨得父亲欢心,让他能有更多时间留在家,便也更加重视弟弟。
呵,原来有些应酬也并不是那么必要,只是女儿并不值得他推掉罢了。
即使唐黛想要的陪伴,一直只有物质补偿来替代,她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父亲经常在家了,他们一家终于“完整”了。
可有一天,不,不止一天,她撞见父亲与另一个年轻女人,自己可以称作姐姐的人举止亲密。
纵使她还小,不懂情爱,但她也知道,父亲这样对不起母亲。
但她不敢告诉母亲,怕母亲伤心。
可不说,她又觉得对被蒙在鼓里的母亲不公平。
她更惧怕本就陌生的父亲,完全没有勇气质问他。
渐渐地,她看着家中“幸福”的一家三口,觉得家人要么虚伪,要么痴蠢,自己被迫捆缚于边缘,融不进去,又无法割舍。
了解了唐黛的原生家庭,青陌终于明白,发生那件事后,她为何没有告诉父母也没用,为何进了警局又退缩。
也懂了,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每日受到契约反噬,受钻心之痛,她也要宋致远受到法律制裁、亲口承认罪行的原因。
因为她已经对亲情彻底失望。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受过伤害的人会变得更脆弱或更坚强,显然,唐黛是前者。
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不再为人所伤,不再失去更多,她把自己表面武装成刺猬,不许人靠近,内心却渴望拥抱。
大概是觉得自己于宋致远来说,不过是玩物,而常久久却能得到他的追捧,心生不甘,故而,对她施下拱尸鬼的厌胜之术。
刺伤他人后,又后悔,想挽回,却再进不去那家店。
便打电话确认常久久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