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万宁,蒋泽和徐萱轩乘着小区的观光车,向自家的独栋别墅驶去。天气十分炎热,徐萱轩穿着防晒衣,里面搭配米黄色连衣裙,脸上和皮肤裸露处,都涂着防晒霜。度假小区的风景格外秀丽,路旁是成荫绿树,现代化设施齐备,有游泳池、露天广场舞台还有球场和棋牌房。
由于这是度假山庄,大多数业主只在一年最寒冷时来居住,所以小区入住率并不高。这个季节,已经有椰子和尖蜜拉成熟,物业会摘下椰子和尖蜜拉,挨家挨户送到在家的业主门口。徐萱轩东瞧瞧,西看看,她在蒋泽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新奇。
这,也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的一个原因,因为她无须顾及太多,无须思索太多,尽情地释放自己就行。蒋泽让她感到,她是值得被爱的,也是有爱他人的能力的。一阵风吹过,带来几丝凉爽,徐萱轩的长发飘飘,在空中像长长的风筝线,一端系着美好的梦,而另一端,被她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所牵引。
观光车在小区行驶了近半个小时,才抵达蒋家的别墅,他们拖着旅行箱,用指纹锁开了门,别墅里窗明几净,在他们回来前,已经有钟点工特意来打扫。“啊!”蒋泽刚走进院子,就发出一声惨叫。
原来有一个成熟的尖蜜拉,长得沉甸甸的,挂在枝头。树枝无法继续承受这重量,尖蜜拉便落下刚好砸在蒋泽的脚上。他坚持着进了屋,脱掉鞋子查看,脚背上肿了一个包,用手按压便有一种压迫感的疼痛。
徐萱轩忙在屋子里找药品箱,还好保姆小姐姐考虑周到,特意安排人备了红花油和跌打损伤药在别墅里。她拿出棉签,沾了一些药油,然后均匀地涂抹在他的肿痛处。蒋泽刚开始还抽着气,渐渐地,他的目光越来越温柔,包围着徐萱轩,快要把她融化了。
蒋泽忽然动情地握住徐萱轩的手,她感觉到蒋泽目光里喷射的火花,下意识地想躲避。可是那团烈焰,越烧越旺,蒋泽的脸在逼近,她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有瞬间的沉溺。“就这样吧,跟着感觉走吧。”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默念。
可是理智在提醒徐萱轩,不能沦陷,她不可以这样不负责任,是对蒋泽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她慌乱地起身,假装要去拿东西,蒋泽眼里的光芒,慢慢熄灭。他对自己刚才的意乱情迷,而感到羞愧和不安。
“萱轩,对不起。”蒋泽小心地关注着她情绪的变化,她没有改变脸色,依然眼里含笑,虽然带着坚决的拒绝,但是可以看出,她并未生气。蒋泽长长吁口气,放下心来,他认真地望着徐萱轩,“萱轩,我愿意等,等我们有资格跨入那一步的时刻。在这之前,你永远是你自己,而我也会尊重你,保护你,让你做你自己。”
“蒋泽,你喜欢冬天吗?”徐萱轩冷不丁问道,蒋泽一时语塞,“我喜欢下雪的日子,但是我不喜欢冬天。”徐萱轩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自言自语,喃喃重复。“我始终记得十岁那年的冬天,我从余萱轩变成徐萱轩。那天很冷,临近春节,街上张灯结彩,我却没有任何喜悦的感觉。”
“我好像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异世界,所有人都换了一副面孔。我离开宽敞的大房子,搬进了一套蜗居,再没有父亲听我弹钢琴,我整夜听见养父嘶哑的咳嗽,房间里整日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味。我再没有感受过母爱的温馨,养母一直觉得我就是赔钱货,对我横眉冷对。”
“萱轩。”蒋泽的眼泪有泪,他是发自肺腑地心疼徐萱轩,他理解她的苦,因为他也有过相同的感受,那种被全世界抛弃、被亲人嫌弃的绝望。“认识我这么长时间,我总是一个人居住,只有保姆和佣人,我孤零零的。你怎么从来没有问过我呢?”
徐萱轩回过神来,她淡淡地笑着,“我是有过疑问,但是我不会问你,因为我就在你的心里,我感觉你不愿意提起,所以我不主动问。哪一天你觉得,要撕开这层伤疤了,我再陪你痛哭流涕。”蒋泽的眼里,深情更浓了,此刻他是这样爱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
“我有一个亲哥哥,他和我的父母住在另一座城市。从小,我的父母就不待见我,他们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刚开始我母亲怀着我时,他们通过人脉操作得知我是男孩,还是十分开心的。可是我母亲临盆时,难产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而我从小体弱多病,父母找了据说十分灵验的算命先生,先生说我将是蒋家的灾难。”
“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了郴城,请了保姆专门照料我,却常常几年都不来探望我。所以,我对他们几乎没有印象,和他们的感情也很淡,我都快想不起他们的模样了。好在我遇见了善良的保姆,她一直带着我,前几年她生病去世了,我很伤心,觉得天都要塌了。她的女儿,比我长几岁,继续她的工作,就是你在家遇见的那个小姐姐。”
蒋泽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他对于徐萱轩,总是可以感同身受,总是轻易动情,可是他对自己的事情,却是那样轻描淡写,仿佛根本不值得一提。徐萱轩定定地看着他,原来这个家境优渥的男孩,内心竟然是千疮百孔,她不能再成为甘霖,冲刷他的心,她要当绿色的植被,紧紧抓住土壤,让水土不再流失。
徐萱轩忍不住,轻轻抱了抱蒋泽,他的心跳还是那样铿锵有力,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胸膛里的那颗心,对她毫无保留,对她的一切无条件接受。她的发丝缠着他的心绪,千丝万缕,难以割舍。“我们明天去海边吧。”蒋泽在她耳边轻声说。
浪漫的海岛,有细腻的金色沙滩,还有遗落的贝壳,浪潮时涨时落。海边有开摩托艇带游客冲浪的当地人,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皮肤黝黑,嘿嘿笑着。蒋泽穿着T恤和沙滩裤,看身着白色长裙的徐萱轩捡贝壳。她是那样专注,像可爱的小孩,偶尔抬眼,风景如画。
蒋泽心血来潮,拉着徐萱轩去玩摩托艇,她望着起伏的海浪,有些害怕地摇头。蒋泽却来了兴致,不停地鼓动她,“很好玩的,你试试。不用害怕,我们一起,我就坐在你后面。”
在他的反复央求游说下,徐萱轩也有些心动。
蒋泽和徐萱轩付了两百元钱,坐着小小的摩托艇,在海上乘风破浪,一会儿仿佛脱离地心引力在空中飞翔,一会儿又从空中跌落。徐萱轩大声尖叫,返头钻进蒋泽的怀里。开摩托艇的师傅,望着这对小情侣,会意地微笑。徐萱轩却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种腾云驾雾、又直线下滑的感觉。
“徐萱轩,我喜欢你!”在最惊险刺激的环节,蒋泽从身后抱着徐萱轩,大声说道。在壮阔的海面,耀眼的阳光亲吻着一片碧蓝,徐萱轩的心在空中翱翔,她的脸颊落下一抹红。此刻她是那样幸福,四周的海水似乎成了人海,而她站在人群中央,和最爱的人,翩然起舞。
“我也爱你,蒋泽。”徐萱轩轻轻说,她不知道蒋泽是否听见,可是她封尘已久的心事,正被一页页翻开,让他阅读。她不再害怕自己的不完美,即使她的心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她也准备敞开门扉,让彼此炽热的爱,落入心怀。
晚上回到别墅,蒋泽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他们去市场买了新鲜的海鲜,有花螺、基围虾、面包蟹和鲍鱼,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蒋泽忙碌时,徐萱轩坐在客厅,悠闲地观看网络电视。她的心满溢着幸福,甚至每一丝呼吸,都弥漫着甜蜜的气味。
徐萱轩蹑手蹑脚走到厨房,从身后抱着蒋泽,男孩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又轻盈地袭来。她喜欢干净的男孩,偏爱偶像剧里穿着白衬衫、挺拔清秀的男二号。她不喜欢男一号,她觉得无法忍受那种控制欲,而温润的男二号,总是最温柔深情的那个。而或许蒋泽,也注定只能成为她生命里的男二号。
蒋泽忙活完,碗筷和盘子摆满一桌时,徐萱轩却已经沐浴完,换上了崭新的粉色蛋糕裙,她吹干秀发,披在肩膀上,看起来就像海底的美丽剔透的珊瑚礁。蒋泽有些奇怪,“怎么?要出去吗?”徐萱轩含着笑,点点头,“去见一个老朋友。”
蒋泽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他露出信任的微笑,“需要我陪你吗?这么晚了。”徐萱轩莞尔,“不用了,朋友会来小区门口接我。”蒋泽扫了一眼丰盛的晚餐,“唉,特意做给我心爱的女孩的,可是女主角不愿赏脸啊。”
徐萱轩噗嗤一笑,“没事儿,我回来再吃。”蒋泽两手一摊,摇摇头,“海鲜就是要趁热吃啊。”她了解他心底的失落,可是她不能留下,她必须赴约,因为她不是蒋泽,有那么多选择,她的未来,注定只能也只有自己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