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船只有苍穹门和少阳宗的人在场。
明河注意到此刻师妹出奇的安静,像是一只温顺的幼猫,不张扬不吵闹,但偏偏又带着股骄矜贵气的劲儿,让人不会下意识认为她是乖巧的人,上前招惹能得到毫不留情的一爪子。
她闭了闭眼,不太舒服的按揉着太阳穴。
安顿好其他弟子之后明河径直来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指目标明确地覆盖上师妹的额头,明显偏高的体温令他眉心蹙得更深。
声音自头顶响起,有些严肃:“又烧了。”
这种不正常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白宸舟猫一样的浅瞳眯起来,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师兄的手,表示自己没有大事,用不着小题大做。
明河并不同意,语气温和地劝了两句,强行把她推到苍穹门附近,让师妹去找她姐姐白尘书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白宸舟:“!”
前两天我多丢脸你都忘了吗?
她欲言又止,十分不想说话的抿了抿嘴,在熹微晨光里回过头来,逆着光的侧脸轮廓精致,容色艳丽惑人,还带着小姑娘独有的倔强。
明河看到白宸舟的反应,薄唇轻轻上扬,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算了。
白宸舟视线极快地在苍穹门弟子中扫了下,直接定格在某个熟悉的人身上,少年坐在石头边手搭在腿上,不知道在凝视着什么,看起来就像是人群里最鹤立鸡群的干净大男孩,美好得不像真人。
洛怜辞长得很好看,漂亮到完全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那种纯粹的惊艳,恍惚间看到他,甚至会觉得自己到这个世上来是不是只为了下一秒的对视。
许是感受到白宸舟的目光,洛怜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云淡风轻地回望过来。
曾有人说,当你看到白宸舟那双桀骜的琥珀色眼睛,就会明白她绝不会屈从任何人。
可是这个任何人,似乎不包括他自己。
四目相对了几秒钟,白宸舟难得地主动打了个招呼,却并没有走过去。
没办法。
谁叫她最偏爱和最执念的就是拥有这样一双水光清亮桃花眼的男孩子,把满天星光都揉碎了,也不及那双眼睛的半分好看。
……
……
白尘书好似一夜没睡,眼下乌青很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神色。
听到白宸舟发烧的事情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适合她服用的丹药,姐姐好像吓坏了,手忙脚乱地翻了半天身上挎着的袖珍小包。
不对劲,小舟观察了半天,并没有发现被附身之类的迹象,摆摆手说没事了。
回去的途中浑身都散发着别搭理我的气息,但还是有人主动招惹,比如祁景——
他手里握着本该在白尘书包里的丹药,递过来有些失落地低声说着:“以后,不要不理我了。”
白宸舟纳闷的回过头与白尘书对视一眼,发现自家老姐正一脸无语。
“……”
从前是个猴子,现在是个贼啊!
白宸舟安静的吃了颗药没有说别的话,但是祁景知道她一直都不开心,从她总是失魂落魄垂下的眉眼,从不经意间黯淡下来的笑容,都透露出一股绝望的哀伤。
傻猴子就这么站在旁边直勾勾的、毫不加掩饰关心地盯着她,亮晶晶的眼仿佛其中闪烁着星辰。
大概祁景误会了,小舟可不是因为决定跟前男友老死不相往来而难过。
旁观者才鲜少会疼,这段时间最好像空气人一般毫无存在感的漠然看戏。
可惜她这个暴脾气,没办法不骂傻逼。
“可怜祁景的心碎得稀里哗啦的,眼巴巴盼了人半天也不是过来找他。”单舒乐如此评价,等了半晌没人回应,自己却笑了。
小舟抬起头目光移到单舒乐身边的锁雨楼,静静盯了他一会儿,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锁雨楼调侃道:“宸舟小姐今天好安静啊,开始走淑女路线了?”
锁雨楼和单舒乐虽然脸上都是笑着的,但是白宸舟莫名觉得他们笑容背后都隐藏着深深的恶意。
她突然觉得有些窒息。
“您哪位?”
这问题把锁雨楼问的一愣,然后就奇妙的、干巴巴的说:“……昆山真人大弟子,锁雨楼。”
“哦。”
这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把锁雨楼气的不轻,单舒乐打圆场问:“师妹不跟着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不想说。”她抿嘴羞涩笑。
“……”
几人中唯一能让白宸舟稍微给面子的人,面对好友的眼神示意祁景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聊。
她不准备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可是下一秒——
“还是没变,学学人家解昙多温柔体贴。”锁雨楼突兀地提到不在场的第四个人。
解、昙。
这两个字在心里一字一顿的复述着,空气中的气压变低。
白宸舟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在针对她,眼神流露出一点敌意,冷声说:“别拿我跟那个人比。”
态度……非常反感。
曾经留影石看到的一幕幕联想到小时候母亲带她看到父亲出轨的画面……祁景轻而易举的注意到身边的小姑娘呼吸开始不对劲。
“如果在你们眼里温柔和善的人更讨喜,那么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话我不喜欢听。”
白宸舟冷漠的眸光注视着锁雨楼,言辞凌厉清晰道:“她待人温柔体贴没错,但是你不该拿这个来要求我,我要是真变成这样,也许有人会开心,但对我可是一点都不友好。”
“我爱什么样就什么样,难不成还得配合你喜好来调整,你他妈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锁雨楼皱起眉头,警告她:“女孩子别整天说话带脏字。”
看着对方强忍着怒火不发作的表情,白宸舟恶劣的性格导致她皮笑肉不笑地骂道:“不爱听滚,我说给你听的吗,管那么多。”
“怎么还跟个小刺猬一样,谁多说你几句就要炸毛。”祁景笑着说道。
想骂就骂喽。
“妹妹,”单舒乐轻声说,“你这个脾气以后可难嫁得出去哦。”
白宸舟的目光很静,慢慢道:“不要用嫁不出去恐吓一个女孩。”
“谁娶她谁倒八辈子霉。”锁雨楼似乎是为了找回大弟子的面子故意刺上一句。
“谁嫁人谁倒八辈子霉。”白宸舟几乎是立刻就反唇相讥。
他像是被噎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头憋怒的狮子,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脱口而出的话。
“你……”
白宸舟瞥见漆姬帆正在靠近这里,忽然感觉很不自在,迫切的想要离开。
前面的路被锁雨楼挡住了,她挥了挥手:“三观不同,无法苟同,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让开。”
扒开挡路的人,锁雨楼身边的单舒乐却突然拉住了白宸舟的胳膊。
“少管闲事,懂吗?”她提醒似的说道。
单舒乐停顿了一下,虽然时间不长,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结果转过身和某人撞到一起,祁景从后面扶住了她的肩膀,身旁一只手从耳侧蹭到锁骨,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剐到了,崩断的那一刻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突然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