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刘氏庄园
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外婆咧着嘴,转头对我说:“这里是大地主刘文彩的家。”
我愣了愣神,不太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我追问道:“是有什么说法吗?”外婆笑而不语,只催促着让我认真看看这些地方。
带有清朝末年特有的建筑风格的庄园,或许是因为占地面积过于庞大,直到民国末年才修建完成。
整整七万余平方的占地面积,光是那建筑面积都有21055平方。岁月在那一墙一瓦上,雕刻出那黝黑的色彩,沾染在上面,莫名的有些心酸。
我捂着心口,脑海中想到的是在这里的穷苦百姓们,当刘氏家族的人,他们高高在上,鞭笞着百姓,在为了他们的享受富贵,而挥汗如雨。
1932年,刘文彩在这里大兴土木,一边是他自己的庄园,一边是大军阀刘文辉的公馆。因为刘文辉是他的弟弟。
乱世,枭雄从不会为百姓而低头。这里的一砖一瓦,独属于川西坝子建筑风格,如果说江南水乡是温柔且缱绻的风景,北方建筑是大气而磅礴的历史故事。
在这里,在大邑县安仁镇上的刘氏庄园,则是一种外表气势磅礴而内里华丽又精致的景物。或许在背后还藏着十二万分的血泪,每一滴都融入在其中,伫立在这里,经过时光的褪色,形成了特有的故事。
它不远不近,这个时代里,太过于清晰。
重墙夹道,厚门铁锁,还有那密室复道,穿行而过时,天空都显得那么阴沉。那是迷宫的入口,不小心踏入,便迷失在了原地,我心有不甘,这里的一切好似深处地狱,可它偏偏又在人间。
富丽堂皇的庄园,凝固着那个时代的人文思想,斑驳的墙壁上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只79年而已,寥寥几个字,冷冰冰。79年,却是他们这样的百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忍受的苦难,你无法用而已去表达。
没有更长的历史,却有太多的故事。
肆无忌惮的刘文彩,收敛钱财,种植鸦片。收刮民脂强迫交各种税。
他们寸步难行。
密道,水牢,从来不是简单两个字形容的。是绝望的呐喊,悲鸣的哭泣。这样的庄园,曾经住着恶贯满盈的大地主。
用最好的东西,享受最好的生活,将人们踩在脚下,痛苦的声音是他心中最美妙的交响乐。
雕梁画栋,彩绘精细,中西交融。
紫檀木嵌螺钿大理石桌椅,260块宝石。碧玺、珍珠、玛瑙点缀其中。九层镂空雕刻象牙球、十三层镂空雕刻象牙塔,是那太平天国时期,洪秀全的天王殿而来。
那独属于刘文彩的那张大龙床,只能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用金包裹着的四条龙,活灵活现,缠绕在柱上,便是那贴金龙抱柱大花床,每日清晨一抬头便胸有豪情。
时刻诉说着在刘文彩眼里,这里他就是皇帝。
他是这里的天,这里的地,是压榨百姓的一条金龙,他们活该如此。
那院中院的小姐楼,朱砂色的立柱,镶嵌白瓷板的门楣,白色牡丹的浮雕,雍容华贵。
窥见一角,才明白原来我对它的认知是那么的浅薄。一个时代的消亡,是带着底层人民的声音的。
而建筑,却是静默无声,它就在这里,你来或不来,它依旧不会改变。
豪门大家,封建遗风,尊卑高下。还有那西方城堡教堂建筑,悄然融合在其中,黑暗前的黎明未曾在那个时代来临。
我坐在庄园中的一处长廊上,外婆抓着我的手,对我说:“我啊,见过刘文辉。”
“那外婆你见过刘文彩吗?”我扇着扇子,凑到她的耳边问道。她摇了摇头,只回忆起那时的往事。
“那年,我还小,第一次见到刘文辉的时候啊,他躲躲藏藏的,没吃的没喝的,藏了那么久,总要出来买些东西。就在那公社门口,我听到有人喊抓刘文辉了!于是他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就被人扑倒了。”
“那后来呢?”
“死了。我看着他被抓,到被毙掉的。”
外婆说的平淡,可我却恍惚起来。时代的缩影,跨越长河,最终走到我们面前。刘氏庄园,见证的那些悲剧,在这一刻成了一方印记。
刘文辉与刘文彩,他们的家族,在那个时候盛极一时,可离开后,那些物件还依旧保留着,痕迹从不会消失。
(二)天下雄关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总有人会到了这里,不由自主将太白的这首《蜀道难》挂在嘴边。
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而名曰“剑门关”。
每当来到这里的人们,只要完整的背出《蜀道难》,便可免费进入。然而我并不在此列,但花了钱也值得。
在这广元的地界上,第一次见识到何为天下第一险。入蜀咽喉,军事重镇,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地。
三层翘脚箭楼,是唐代的古关城楼,上书着“天下雄关”。可惜了那历经千年岁月的它,在1935年修筑川陕公路时被拆毁,如今只剩残缺。
雄关漫道真如铁,便只忆往昔岁月,无可奈何。
但如今新立的剑阁,依旧是那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站于远处,乌云盖住阳光,只将那一抹翠绿坦然的展现在眼前。恰逢秋雨后,那一片生机,似在耳边呢喃着那千百年来的刀光剑影,历史沧桑。
我远远望着,那盎然的绿荫遮盖不住新立的剑阁,“剑阁峥嵘而崔嵬”,也名副其实。
千年古道、千年古关、千年古柏、千年古城。无数个千年,是这里独有的故事,五丁开山、诸葛亮七出祁山、红军血战剑门关。
没有和风细雨,只有烽火硝烟。也还有那丹霞绝壁,蜿蜒险峻。若当年能如当朝这般轻松爬坡的走过前面路段,想来便再无这“天下第一险”的称号。
想要攀登这座险峻高峰,难于上青天。
一路走来,最直观面对的困难无疑在最上面。悬崖峭壁上,无数人战战兢兢从那段猿柔道,贴壁而走。
蜿蜒小道,是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未曾敢直面而上。转而向着另外一条道路继续攀爬向上。
以为另一条路轻松愉悦,未曾想也是有些艰难。那石阶的跨步,似乎是在巨人眼里,只是小小台阶,轻松便能跨过。
垂直向上的石阶,是那无数岁月的人潮,在穿行而过时留下的那些不完整的印记。
手脚并用,方能努力而上。总以为马上就要走到头,一转眼便还有一层又一层的石阶,是那“百步九折萦岩峦”。
枯松老枝,倒挂倚贴在绝壁之间,一抬头便屏住了呼吸。山峦中的一线天,如排山倒海般的涌来我眼前,就连呼吸都不够顺畅。
再低头,才恍然,自己身处其中,山雾缭绕,耳边是嘹亮的声音。“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云中听此歌,只叹着太白从未夸张过。
山与林相连,有山,有林,又有险。这一方体验,才懂得一些传奇如何造就。
人生总要来一次剑门关,去见一见这千年的古关,爬一爬这险峻的山峰,走一走山下的千年古城。
你我皆行走红尘中,蜀中之地藏着的故事和传奇,若不身临其境,是那再多的文字也无法描绘的壮观。
人世偷换,沧海桑田,透过那云层,你看不清它的真实面貌,却又忍不住想要将云层拂开,去探寻着山中的低吟。
雨后的阳光,是跳跃的。穿过重重山峦,抵达在你面前,将那一缕清风,万古风华,偷偷送于你。
你若离开,便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