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贝雪狮!
凤霜天颇是惊诧,心道:“令狐小圣与鹿姐姐没追来,他怎倒追来了?”她摸不透贝雪狮心思,但见他面凝寒霜,便知来者不善,双掌隐在袖中,已凝好了招式,花火错掌已蕴在掌中,随时迎敌。
贝雪狮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她鬓发微乱,头上的小红花欲落还非,斜斜坠在鬓边,她着了一套男子衣衫,颇是宽松,赤着双脚,站在草地上。那模样儿虽有三分狼狈,但眼眸如水,却透着三分傲气、四分倔强。
贝雪狮一眼便认出,这是师弟们的衣裳。想来是凤霜天方才路过后院,看见竹竿上晾有衣裳,哪里还管得是男衣女衣,随手就扯了一套,穿在身上。
贝雪狮说道:“凤姑娘走的匆忙,衣裳鞋袜全留在我屋里了。”凤霜天小嘴一撇,道:“贝少侠若是喜欢,那就留着罢。你若是不喜,一把火烧了干净。不必送还于我了。”
贝雪狮微微一怔,凤霜天眼眸一转,笑意盈盈,多了三分温柔,问道:“贝少侠月下追我,是舍不得我么?”
贝雪狮浑身一颤,面上闪过三分不自在,冷笑一声,说道:“我贝雪狮是戴天山派掌山弟子,乃江湖正派弟子;你是九天宫妖女,你我正邪不两立,我怎会舍不得你?我只好奇,天下男子千千万万,你为何偏偏要与我成亲?故而前来问个清楚。”
凤霜天今夜投怀送报的举动,实在蹊跷古怪,贝雪狮生怕她有什么阴谋,故而追出来问个清楚,方能安心。凤霜天右脚一踏,踢碎一排露珠,莞尔一笑,道:“实不相瞒,我是冲你的名头才来跟你成亲的!”
贝雪狮眉头一皱,好奇问道:“什么名头?”凤霜天道:“北有令狐南有雪狮,当今江湖,与太白门令狐小圣并称的就是你戴天山派贝雪狮了。北狐南狮,鹿骄嵘嫁了北狐,我凤霜天则要嫁南狮,我要与她旗鼓相当!”
贝雪狮方才一路寻思,以为凤霜天投怀送抱,是冲着自己的名声、武功、地位,万万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与令狐峥齐名的名头,她要与鹿骄嵘旗鼓相当才选了自己。
如此理由,简直荒唐至极,贝雪狮只觉备受羞辱,血气当即涌上心头,怒道:“你这妖女,简直岂有此理,我戴天山派贝雪狮岂是你能如此侮辱的?”他身形一闪,逼向凤霜天,右手自下向上斜掠,探向佳人腰身,便要抓拿。
凤霜天微微一惊,纤腰摆动,向左一避,当即打出一把七彩杜鹃羽扇,护在身前,问道:“贝雪狮,你待如何?”她目光在贝雪狮周身游走一圈,发现他并未带金错刀,当下便放心三分。
贝雪狮道:“你这妖女欺人太甚,今夜若不向我磕头赔罪,休想离开戴天山。”凤霜天展开杜鹃羽扇,轻轻摇晃,向地下呸了一声,说道:“我九天宫凤霜天从不向人磕头,告辞了!”
投怀送抱既已失败,多留无益,不如先走一步,凤霜天扬手一甩,抛出杜鹃羽扇。那扇子一经脱手,便即化作七根彩色羽毛,朝贝雪狮激射而去,猎猎有声,恍如七把钢刀利刃。
贝雪狮冷哼一声,右手翻起,向前一劈,七道黑光便即打出,破风而去,原来是七枚龙头钉子,正是戴天山派的入骨三分龙头钉。
只听得叮叮叮数声,龙头钉打上杜鹃扇;两股力劲一撞,龙头钉更胜一筹,打得那七根羽毛向后飞回,擦得山风呼呼作响。
方才凤霜天一抛出羽扇,便转身先逃,不出三步,却听得身后风声疾促,转身一看,只见羽毛正向自己打来,不由大惊,心道:“哎呀,我怎忘了贝雪狮除了一柄金错刀,还有一把龙头钉。”
当下躲无可躲,凤霜天两掌一展,向左右拉开,形如小荷尖尖,俶尔向前打出,一股热息随掌而出,正是花火错掌中“小荷萤火”一招。
这股灼热内力撞上七根羽毛,便也卸了其上的三分力劲,凤霜天双手一探,接回七根羽毛,重新合拢,又成了一把七彩艳艳的杜鹃羽扇。
“贝少侠,我嫁你不成,你何必追着我不放?”凤霜天手摇羽扇,浅笑盈盈,说道,“我是块倔强刚硬的骨头,即便你抓了我,百般折磨,我也不会向你磕头赔罪的。大不了,还像白在石山庄对付鹿骄嵘那般,再来个撞柱而亡。你堂堂戴天山派的掌山弟子,逼死我一个小女子,可不大光彩。”
贝雪狮道:“我贝雪狮不屑于逼死你,却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叫你往后不敢再胡作非为。”他扬手一甩,打出三枚龙头钉,携着一股刚劲之力,打向凤霜天。
凤霜天早听过入骨三分龙头钉的威名,当下不敢轻敌,挥出手中的杜鹃羽扇,出一找“月落子规歇”,扇面往下一压,再向两边展开,迎上三颗龙头钉,将其一扫。
那龙头钉来势劲急,一股力劲恍若强弓所发的硬弩,撞上杜鹃羽扇,嗤的一声响,凤霜天只觉手臂一震,臂膀便即酸麻,身子腾腾然后退三步。
凤霜天心道:“这狮子多半是怒极了,下手如此狠辣!”那三枚龙头钉落地一震,碎了地上一排露珠。深秋露浓寒气重,贝雪狮身子向地面一俯,手臂一展,接回龙头钉;右手五指一弹,又打出五颗龙头钉,五道细细的力劲随着钉子激射而去。三颗向上,打敌肩头与胸膛,两颗向下,分袭两腿。
凤霜天右手疾落,出一招“杜鹃响千山”,羽扇在胸前展开,迎风一转,打下三颗龙头钉。凤霜天顾不得手臂酸麻,羽扇向下,遇风收起,却对着半空点了两下,当当两声,打落余下两颗钉子。
未能松一口气,耳边风声甚疾,龙头钉破空之声响劲异常,凤霜天抬头一看,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好!”这一波来势汹汹龙头钉,应对起来颇是棘手。
凤霜天当即甩出杜鹃羽扇,嗤啦一声,羽扇分散,打向四周,撞上龙头钉,登时碎成细细羽毛,四下飞溅。仍有四枚钉子朝自己飞来,凤霜天避无可避,立即力凝于掌,手掌微微泛红,便急急打出一招“芙蓉烈火”。
一股灼热气息在空中一震,只卸了龙头钉的三分力劲,嗤的一声,凤霜天鬓边的小红花连同一缕秀发被打了下落,她肩头、手掌也中了一记龙头钉,划破衣裳,带出血痕。
凤霜天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却咬牙说道:“你有本事就在我身上打出几个窟窿里!我凤霜天但凡哼一声,就算是我给你的赔礼道歉。”
贝雪狮道:“果然是个倔强骨头,可惜遇错人了,我贝雪狮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何况是你这九天宫的妖女!”话音一落,三枚龙头钉便从他手中激射而出,那响劲力道如摧山击石,势不可挡。
凤霜天大惊之下,脸色顿时煞白,她心中明了,如若强行出掌去接,可真要掌断骨折、入骨三分了。危机之下,凤霜天却伸出两手,紧紧握住嘴巴,心道:“你打穿我肋骨,我也绝不哼一声。”
龙头钉迫在眼前,一道青鞭忽然从天而降,拦在凤霜天面前,左右纵越,便听得钉钉两声,三颗龙头钉已被打落在地。
凤霜天大喜,叫道:“鹿姐姐,你可真是及时雨啊!”鹿骄嵘道:“退后。”她手持青鞭,横在贝雪狮与凤霜天中间,目光凌厉,面有寒霜,狐的手臂转起,青鞭横扫,如青龙腾空,跟着一排青针激射而出,恍如漫天青雨,好一招“青雨阑珊”。
既无金错刀在手,一手龙头钉即便打出,又怎能阻拦这数百跟青针?贝雪狮凌空翻起三个空心筋斗,向左避去,手臂及腿上却密密麻麻落了不少青针。
鹿骄嵘依旧不解气,扬鞭一扫,青龙任月鞭豁然变长,追敌而去,第二波青针也激射而出,微光闪烁,杀气腾腾。贝雪狮如何也再躲避不过,暗叫不好又心生疑惑:“这魔女从哪里杀出来的?”
背后忽起一股疾风,一个人影从肩头跃过,跟着一股浑厚的掌风便即打出,有如一堵无形的大墙压将出去,震得一众青针四下分散。
那人影落在贝雪狮面前,凤霜天便即惊叫出声,“令狐小圣!”来人正是令狐峥。鹿骄嵘眸光一寒,扬起青鞭,上下挥转,蓦地里青光闪烁,又一排青针飞射而出,这招是“一掷千金”。
令狐峥右手斜挥,如大鹏震翅拍水,依旧出招“沧溟落水”,掌力绵绵而出,震得青针散向四处。
鹿骄嵘却收转青鞭,持在手中,长身玉立,与凤霜天并肩而站,轻声问道:“你怎没走远?”凤霜天道:“如你所见,我被拦住了。”
令狐峥与鹿骄嵘牵手散步,不知不觉走到此地,听到兵器打斗声,鹿骄嵘率先挣脱他的手,飞奔而来,他则紧随其后。此刻,令狐峥盯着眼前的两个女子,虽然凤霜天穿着男弟子的衣裳,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如今,凤鹿二人并肩站立,神情透着三分亲密;震惊、诧异、愕然、不解等情绪便在令狐峥面庞上一一闪过。
“原来雪狮兄房中那人影是九天宫妖女凤霜天,她上戴天山来干什么?鹿姑娘怎跟她一块,这两人因白石山庄强扭姻缘一事,结下仇怨……鹿姑娘如今却三番五次维护凤霜天,为她不惜挡下我一招大鹏八裔掌?”
诸多疑问在脑中一一闪过,无从解开,令狐峥问道:“凤姑娘怎也到戴天山来了?”凤霜天前来投怀送抱,此事若成,她必定炫耀一番,可如今好事未成,说出来便是丢人,当下说道:“关你什么事?我要走了,你若要拦我,就先问问鹿姐姐手中的青龙任月鞭。”
贝雪狮中了鹿骄嵘的青针,麻沸散发作,此刻手臂无力,无法对敌,便着急大喊:“不许走。”他心中已看出,鹿骄嵘与凤霜天绝不会轻易吐露今夜之事,这才大胆阻拦。
令狐峥道:“鹿姑娘,当真还要护着凤姑娘?”鹿骄嵘侧身一让,道:“令狐小圣,我这回听你的,此番决不袒护。”凤霜天大吃一惊,她若不护,自己如何是令狐峥对手,当下怒上心头,就要骂人。
又听得鹿骄嵘说道:“这是戴天山派的地盘,你我一个太白门门主,一个倚天教教主,又是夫妻,若随意插手戴天山派的事情,传扬出去,江湖之人必要骂你我二人喧宾夺主,戴天山派也面上无光,你说是也不是?凤姑娘与贝少侠有何恩怨,且让他们自己解决罢!”她将青鞭收回腰间,走到令狐峥身边,拉着他让到一旁。
这话说得有条有理,令狐峥喉间一堵,顿时哑口无言;凤霜天眸子滴流一转,咯咯娇笑,道:“好啊!”贝雪狮惊诧过后,骤生恼怒,如今他中了麻沸散,无法施展武功,如何阻拦凤霜天,但若向令狐峥求助,又拉不下掌山弟子的脸面。
凤霜天抬脚走向贝雪狮,一双赤足,踏得草地窸窣作响,她笑道:“贝少侠,我要走了,后会有期啊。”贝雪狮一怒,大手扬起,向着她肩头拍了过去。
凤霜天当即出手,两掌轻挥,形如梨花绽放,落掌如白云忽沉,啪的一声,打在贝雪狮手上,便将他轻轻推了出去,笑盈盈说道:“这招叫玉梨云火,可有打疼你?”
贝雪狮双目炯炯,眼中怒火翻腾;凤霜天抱拳说道:“告辞啦!”转身便走,路过令狐峥身旁时,又忽然停下,问道:“令狐小圣,你为什么上戴天山来?”令狐峥一怔,如实答道:“令狐峥收到飞鸽传书,便上戴天山来赴约!”
贝雪狮一阵惊讶,急问道:“你究竟赴谁的约?”如今他是戴天山的掌山弟子,但他并未飞鸽传书与令狐峥,则令狐峥上山,是赴谁人之约?
令狐峥道:“我也不知是谁邀我上戴天山来,信上只说,请我上戴天山有要事相商。”贝雪狮心下一惊,顿生惶恐:“莫不是督山弟子韦师兄请他上来的?”他生怕韦铜驼联合令狐峥与自己作对,抢夺戴天山掌门之位。
身后却传来一男子声音,“是我请你上戴天山来的。”众人微微一惊,闻声转头,只见月色中,一白发老头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