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世界在罪孽中凋谢、沉 沦，一如万物往返于消逝与繁荣之间。在世人肆意消遣了许多岁月后，造物主决意让这一切停顿、终止。诺亚是一个正直的人，在当时是一个完人。他追随上帝行事。诺亚有三个儿子:闪、含和雅弗。

闪正直，含聪慧，雅弗有天使都妒忌的容颜。

上帝看见整个世界腐朽了，到处都是暴力。他认为世界充斥着罪恶，因为所有世上的人都过着邪恶的生活。上帝对诺亚说：“人类的可憎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们使这世界充满了仇杀。我有意要毁灭他们，也毁灭掉同他们一起的这个世界。你要为自己造一艘方舟，用丝柏木做船架，覆盖上芦苇，再在里外两面涂上树脂。我要使洪水泛滥全世界，消灭天下所有活着的人，地上万物也要消灭光。但我要与你立约。你到时就带着你的妻子、儿子、儿媳们一起进入方舟。你还要把各种飞禽、走兽、爬虫，雌雄各一带上，和你一道登舟，在船上喂养好。此外还要带上各种吃的东西，储存在船上，作为你们和动物的食粮。”诺亚遵照上帝的话，一一去实施。

诺亚遵照造物主的旨意将天下禽兽聚集，洁净者带七对，不洁者带一对，保住生命的种子。而在世界即将被洪水淹没时，即便不去管寻 欢作乐的人，那些不洁的野兽也不愿听从诺亚调遣。诺亚驱赶着洁白的羊群翻山越岭躲避即将到来的灾祸，途中被不知收敛的豺狼虎豹骚扰侵略，羊群四散奔逃不听指挥，还有乌黑的猪群闯进粮仓中，吃完后还要遗留下肮脏的排泄物。

诺亚悲痛地看着这些动物犯下的恶行，他对上帝说：“我无法控制这群不洁的生物，请您将它们收回，让洪水淹死它们，我才能完成我的使命。”

上帝说：“不洁的、吃肉的生物也是我的子民，我创造它们的初衷就像创造山峦大海一样，放任它们被淹死是不仁慈的。即便我也晓得它们生来就该死，但此时尚未到它们献身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仆人，他会帮你收服野兽。”

诺亚同意了。他带着残存的动物来到了目的地，默默建造着方舟。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被造物主送到了诺亚面前。跟随而来的还有一头珠光宝气的大象，一头伤痕累累的犀牛，一头愚钝木讷的河马，和许多面无表情的骆驼。这个人就坐在大象的象牙上。他的声音像风一样轻柔：“我会帮助您教训所有不洁的动物。但是它们的品种数目难以穷尽，这也许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如果您对某种动物感到非常不愉快的话，您大可指出来，我会优先处理它。”诺亚对这女人一样的声音感到熟悉，也感到莫名的憎恶。闪与含则感到了舒心和安宁。雅弗感到了一股暖流从心中流淌出来，扩散到全身。

诺亚指了指鼻吻间流淌着唾液的野猪，“那是最卑劣的动物。”

仆人躬身道：“明白了，大人。”

仆人在外待了一夜，闪和含听见野猪们洪亮的咆哮声，诺亚在心烦意乱中入眠。

他在梦中询问耶和华那仆人的来历，上帝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是上帝最自私的一名天使，齿。在本该纯净无暇的天使队伍里，他一开始把自己丑陋的真面目隐藏地相当好，他表现地比任何人都善良。在造物之初，天使们协助上帝创造了形形色色的生命。上帝感到齿的确富有智慧。他不需要上帝的协助就能轻易将云朵、空气、阳光和水捏成动物的形状，其他天使都在照猫画虎，按部就班学着上帝的手法创造着肤色不同、大小相异的人类，只有齿埋头苦干，另辟蹊径，为这大千世界增添了无数的四条腿的生命。

齿有三位仆人协助他造物。都是身材高大，兼具着保镖任务的男子。上帝视察他的工作时，三人恭顺地跪在齿身后迎接上帝。一人顶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裸露着上身，时时刻刻都有汗水滴下，齿用干燥的泥尘创造了他，因为他从来不嫌工作苦累；一人浑身上下光滑无 毛，皮肤时时刻刻都闪烁着亮光，齿用泛着银光的湖水创造了他，他为齿洗去污浊；中间的一人，个子最高，肩膀最宽，齿说他说自己创造了他。上帝询问：“他的力量有多大？”齿回答道：“我不清楚，主人。我创造他时集中注意力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智慧和情感给予了他，至于力量，我可能无意中给了一点点，并不重要。他的名字是‘牙’，您以后可以这样儿叫他。”

在三个仆人的协助下——尤其是个子最大的牙，齿的进度远远快于其他天使。他们的第一件造物是用泥巴和谷穗创造的猪，齿耐心地把这世上的第一种动物揉捏成形，给了它肉滚滚的身躯，让它有足够的体力去奔跑，看遍世间的景色；齿给了它肥肥大大的耳朵，让它能聆听世间的美好；齿又给了它智慧和感情，这是齿认为世界上最重要，最可贵，最难得的东西。齿又创造了一个身材与自己相仿的仆人出来，来帮他照顾私人的饮食起居——那是一个脸上带着火焰色花纹、浑身热烈滚烫，手脚纤细的仆人，齿把自己的智慧均分给他，他却时常有怨言——齿忘了给他力量，一丁点都没有。

很长时间以后，上帝又来视察齿的工作。这时候他不满意了。“你创造的东西都很美，这点我承认，但是它们都有一个相似的、如出一辙的大问题，它们都只有美，而没有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上帝的声音就像轰隆的雷霆，把齿吓得面色惨白，他躲到牙的身后，牙昂首挺胸面对上帝，保护他的主人——对抗他主人的主人；上帝放缓了语气，继续说：“你看你创造的猪，它们很聪明，它们的肉很多，这都没错。但是它们除了翻土和洗澡外不知道一点事，有人踢它们一脚，它们会像球一样滚下山坡。你得让它们勇敢一点儿。”

上帝说完了一大段话，便走了。走前，他瞪了一眼牙。

齿没有办法。他按照上帝的旨意，给猪安上了獠牙，给鹿戴上了犄角，给老虎增添了血盆大口，给熊套上了厚实有力的脚掌。当战争的消息传到他的地盘，那时他正在创造最后一种动物——洁白无瑕的羊。他刚刚给公羊创造了保护自己的羊角，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倾注智慧，上帝派来的信使就打断了他：“魔鬼从地狱出来了。主人要所有的天使，带上所有的造物，去山顶上同他们作战。”齿说：“让天使们去解决就是了，不要牵连凡间的造物。”信使说：“老头子的命令如此。”齿变得叛逆起来：“他不一定总是对的。”

齿在三位仆人、一位贴身仆人的陪从下来到了山顶，看到那无所不能的造物主此时正焦头烂额，他的天使们正驱赶着他们的造物——密密麻麻的人，不同肤色，来自不同地域，挥舞着斧头、镰刀、钉耙，与黑压压的敌人作战。齿询问道：“人家为什么要来打我们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非我族类，虽远必诛。对一个异族最崇高的敬意就是置他们于死地。”

齿听闻后毛骨悚然。“这是谁制定的法则，是他老人家吗？如果我们创造万物是为了让他们在暴力中进化，你来我往，剑影刀光，恶性循环，最后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最野蛮的族群，我们还要说这是一种光荣？那我不想参与这种造物了。”齿泄了气，他回到住处后就停止了造物的工作，也不给他创造的动物们下达作战命令。

上帝与魔鬼的战事持续焦灼。他不断催促着齿加入战局。齿从不有回音。信使也找不到他。传说他带着仆人和动物躲到了人迹罕至的世界发源之地，他收拢、保护一切战争中的逃兵，无论是神的，或是魔鬼的。他最后创造的羊群因为没有智慧，齿竟然无法驱动它们，他只好从狼群中挑选出最漂亮最俊美的一只，驱赶着这些羊跟着前进。

他创造出来的靡靡之乡动摇着军心，也摧毁了他在上帝心目中的位置。上帝排遣神祇偷偷找到齿，企图偷走他的造物，一些狗和马失窃，后来成为人类战争杀伐的帮凶。那些马——齿在创造它们时没有给予它们犄角或獠牙，而是给予它们不屈的精神。齿本希望马能担起保护其他动物的职责来，而这种动物过于坚毅的秉性导致它们成了战争的最佳人选。

上帝踏着雷云找到齿的住处，他用雄浑如雷霆的声音责问着齿：“你是我的孩子，我创造你的初衷是那样美好，你为什么成为一个怯懦的逃兵？”

齿拧着脖子答道：“避免流血和受伤，抵 制野蛮的仇杀，这是我认为最大的道理。做逃兵，才是光荣！”

上帝愤怒得打了齿一巴掌。他没料到齿竟然那样脆弱，齿像一根羽毛一样跌了出去。“他因为创造了太多动物而耗尽了力量，他已经弱不禁风了，”神使在一旁提醒道。

上帝还没有思索着该如何道歉，牙冲上去，他举起拳头要打，上帝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牙就痛苦地跪倒下去，他的身躯渐渐变形，成为一个长鼻大耳、肥硕臃肿、浑身乌黑的丑陋的东西了。其余的三个仆人，上帝轻轻扫了他们一眼，他们各自跪倒下去，成了各自的形状。

齿被他逐出了天使的行列，但齿始终保持了倔强，他死不松口，绝不允许他创造的动物去参加战争。上帝给他下了最恶毒的诅咒：“既然你的造物们不愿承担战争的义务，那它们就要付出相等的代价来抵消掉这份懦弱和自私。从今往后其他天使的造物要住房屋，烤火炉，种粮食，吃饱穿暖；你的造物必须永生永世在山野里经受风吹日晒雨淋。它们永生永世都要成为奴隶，给其他天使的造物耕田犁地，看家护院，并奉献出它们的血和肉，皮和毛。”

齿自此与他的主人决裂。但假如他想改变现状，假如他还想让他的造物与其他造物拥有相等的权利，他就不得不还要捏着鼻子服从上帝的调遣，来协助诺亚的方舟计划。毕竟大洪水一旦淹没陆地，他的造物也得不到保存。

“现在，我派他做你的仆人，我要他用他最不喜欢的血和汗来洗刷他的罪恶。当他完成了他的任务，无所事事之际，邪念就会萌生，你救不了他。到时他必然会犯罪，我也必然会清除他。”上帝说。

第二天，猪不再糟蹋收集好的粮食，像天使对待造物主那样毕恭毕敬匍匐在齿脚下。齿的面色阴沉，一头脊背上鬃毛高耸的猪和一条黑色的大狗伏在他的左右，大狗驱赶着羊群服从他的指挥。

老虎张牙舞爪要伤害他，他躲在骆驼们组成的大方针中躲避，虎豹的利爪打在厚实的骆驼毛上，骆驼们巍然不动。大象踮着脚走来，轻轻扑扇了两下耳朵，老虎畏惧地垂下头颅，收敛了利爪。尽管进展顺利，但齿此时似有不快之意。诺亚奉承说：“你的本领很厉害。”

齿说：“大人，昨晚您问我的主人我的来历。他对我的评价是不公平的。我只是不似他们那样有侵略性和进攻性，我只是厌恶战争和流血。假如我在同异族的战争中死亡，死后托生成了异族人，又来替被前世杀死的异族人报仇，如此岂不是冤冤相报无时可了？”说完，他投入了工作，不再说一个字。

齿是上帝的仆从中最瘦弱的一个。上帝说这是他创造那么多生物的代价。他把干净与智慧倾注到动物的身上，作为交换，他失去了天使俊美的面容，变得尖嘴猴腮，整齐洁白的牙齿也变得丑陋。

齿在兽群中辛勤劳作，所有的猪狗牛羊看到他都俯首贴耳，顶礼膜拜他们的主人，他们的神明。而老虎狮子似乎不愿低下高傲的头颅臣服于这样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孩，但不得不屈从于大象。夜晚，齿就睡在一头巨大的熊的胸膛上——后来，黑熊胸口的月牙就是这么来的，那是齿的枕头。有时，他还要抱着一些蛇，据说这些爬行动物的体温可以减轻他的燥火。一想到自己遭受的不公，他就不能自己，怒火中烧，又不敢发作，只好暗中垂泪。

没有其他东西侵扰诺亚的心思，他建造方舟的进程大大加快。因而招来了许多世间凡人的目光。当时世俗的国王，土八该隐，知道了造物主的怒火，明白了他的王国的大限将至，恐慌不已。这位穷兵黩武的君主第一次以卑微的姿态来到诺亚面前，向他恳求方舟上的一个席位。诺亚直截了当拒绝了他：“你的王国的暴 政摧毁了这个世界，方舟上没有你和你的人民的位置。”土八该隐威胁道：“如果好言相劝无果，我会带领成建制的军队来，杀了你和你的儿女，夺走你的方舟。”

国王的威胁的确有用。诺亚束手无策。

诺亚请求齿抵御国王的军队，齿摇头说：“我赞同他们，怜悯他们。他们纵然有天大的罪孽，也有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齿派骆驼给土八该隐的人马送去葡萄和酒，鼓励他们与上帝对抗。但他们吃过之后，却抱怨没有肉可以咀嚼。他们看到齿有成片的猪和羊，便来讨好：“我们要吃羊肉和猪肉，才有力气和你的主人打仗。”齿严词拒绝。他们便扛起刀剑来抢。齿警告着：“我不想打仗，可你们不能这样不讲理。”

土八该隐带来了两万人，装备着锋利的铁器。齿回头注视他的造物，洁白的羊占了大多数。他当年不曾给这些动物倾注智慧，如今它们只晓得服从狗的驱使。齿不忍叫它们去迎着马刀冲锋，这些麻木却忠诚的动物跟随他翻山越岭跋涉千里，始终没有忤逆过他。

那条黑色的狗站起身，吠叫起来，驱赶着羊群起身冲锋——因为国王的骑兵已然要冲到跟前，齿再迟疑不决，马刀就要扎进他的身躯，狗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羊群并不会衡量敌我的实力差距，狗叫它们冲，它们就向前冲了。尽管一波冲锋下来，骑兵罕有损失，羊群却被撞翻、砍翻了大半。

老虎、狮子和狼群随后加入了战局。它们身上食肉动物的味道惊吓着马匹，一度取得优势；但马在脊背上骑手的控制下始终能做出违背天性的事，面对迅疾生风的马蹄，老虎也被绕得晕头转向。

齿看到他的造物已经损伤到如此地步，他索性也就愿意把这张仗打下去了。他命令他最初的造物，聪明的猪，组成骇人的冲锋队冲去。猪群与骑兵冲在一处，马刀与獠牙交相呼应，你来我往，互有胜负。猪是齿最满涵热情的造物，是他的第一个造物，那时他信心满满，准备一展宏图，付诸了最大的汗水和辛勤。这种动物有着傲人的智慧和情感，而与被狗驱赶着机械地冲锋的羊群形成了鲜明对比。

愈是聪明、情感丰富的动物，愈是应该受到保护和温柔对待。虽然同为齿的孩子，而羊群和猪群受到的损伤却让他的心情产生不一样的感受。虽然同为伤心，程度却大相径庭。他呼唤着猪群回来，可战局已近焦灼，战马与猪群正在较劲的胜负点上，此时鸣金最为不合时宜。

齿抱紧身边的大象，这是他最后的支柱。他回头望方舟的进度，诺亚一家似乎已近完工，只待大水降临。此时齿多么希望那场大洪水能来的更快些——晚来一分钟，他就要看着一只动物倒在血泊中。

牙是齿最用心的杰作，齿赋予了它最大的感情。尽管它的力气在诸多造物中鹤立鸡群，但齿不舍让它去冲锋陷阵。大象挣开齿的怀抱，撅着獠牙，高昂起长鼻，冲破了骑兵如林的马刀阵。天长日久的，齿已经习惯了牙如今的模样。虽然那个温文尔雅、忠心不二、能文能武的仆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头长鼻大耳的巨兽，但齿始终认为，只要精神、智慧、情感尚存，生物的本心就不会改变，牙还是那个牙，不会因外表的退化而怎样。

骑兵被长牙和长鼻打得七零八落，土八该隐被黑熊俘获，带到齿面前。齿将他交给了诺亚。

在土八该隐的残部中，诺亚为他的三个优秀的儿子都找到了合适的姑娘作为妻子，他给齿也带来了一个。之后的事就无法言述了——诺亚说齿命令老虎吃了那名分给他的姑娘，然后打起了他的小儿子雅弗的主意；齿则坚持说他恪守商业道德，以姑娘换取了雅弗的好感，他只是爱慕雅弗俊朗的面容和秀颀的身材，想要同雅弗共进晚餐，把酒言欢——尽管他并不喝酒，仅此而已。当晚餐结束，雅弗可以带走他的姑娘去任何地方。不管哪方讲的是真话，哪边在信口雌黄，上帝最终没有取信于齿。

他立即降罪于齿，不允许他的动物登上方舟，除非齿心甘情愿命令羊献出皮和毛，猪献出血和肉，牛献出力气，马有战争的功劳可以免去苦难。齿当然不能同意。

上帝毫不通融，他并不介意将其通通淹死。

上帝的洪水如期而至，他从不食言。大雨连续下了四十个昼夜，席卷了整个西方。齿看着他的动物在不安和躁动中溺亡却无计可施。对他忠诚无比的野兽们组成铜墙铁壁来护卫他的安全，不愿离开，宁肯自己伏尸海底也要护他周全——大象在最底层，犀牛站在象的肩上，河马站在犀牛的脊背上，野牛又伏在河马之上，层层叠起，最后，齿被黑熊有力的臂膀举起来，半身露出了水面。当洪水消退，黑熊吊着最后一口气背负着齿来到了陆地。

齿堕入了罪恶。他决意成为一个恶魔。他在南方炎热之地摆开阵势，骑着大象“牙”俯瞰他的千军万马，命令他的犀牛、河马作为百兽的总指挥，在南方的山洞中运筹帷幄、发号施令。他在他的第四个仆人的协助下——那只内被上帝用眼神化作了一只狐狸的仆人——制定了完备的作战计划。

他下一度攻到了天堂脚下——那是一只无比魁梧的猛兽，一头硕大的黑熊，齿从前睡在它的胸口，他们亲密无间。它有着食肉动物的尖牙利爪，却可以满足于浆果、树根，几乎是作战的楷模典范。如果要让老虎上战场，就不得不给它们提供许多鲜肉了。这头熊大出风头，勇往直前，陷入了众神的包围中，弓箭、长矛像雨点一样落到它身上，它焦躁地期盼主人来救它。齿不眠不休地催促他的军队立即展开救援，可是大猫们四处躲闪，不愿猛扑，眼神中透露出狡诈。齿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他太温和了，并不知道如何惩戒他的宠物。只有牛羊在狗的驱赶下锲而不舍冲击众神的防御圈，但牛角和羊角无力将其打破。

黑熊含着凄怨倒在了众神脚下，齿悲痛欲绝。老虎来到齿身边，舔去他的泪滴，好像想取代熊的位置。

众神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反 攻。在闪和含的指挥下，他们骑着土八该隐留下的骏马——这让他们行动迅捷如风，很快把牛群、羊群包围起来。

齿的军队犹如一条僵硬的毒蛇那样被拦腰折断，南北两端，首尾不能兼顾。齿委派他刚刚晋职的仆人，那只毛色灼灼如火焰的老虎，统帅剩下的动物。

齿最忠诚的仆人，那条大黑狗，它永远只会聆听主人的指示并不折不扣地完成，绝不作任何分辨。这只孤犬驱赶着仅剩的牛和羊往返于各个包围圈之间给同伴们打气，最后，这只忠犬也死于万箭穿心的痛苦中，因为齿命令它前进，它明知前方是鹿寨也撞了上去——齿只是忘了说：“跳过去”而已。

许多鬣狗，它们受齿恩惠，进攻时出奇卖力，悍不畏死，而不晓得变通智取，仅仅是一腔热血。因为鬣狗的战斗方式最残忍，最没有底线，上帝对它最为猛烈，降下焦雷来把鬣狗们炸得乌黑。

骆驼组成了齿的最后一道防线，它们屈膝跪地，组成驼城，替齿挡去箭矢。

一切好像陷入了僵局。齿不得不抛出他最后一张王牌。大象“牙”，和其他两位仆人——他们被变作了犀牛与河马。三头巨兽被压了上去。

众神也抛出了最后的王牌——雅弗带着他的姊妹们——爱慕他的面貌而甘愿受他驱使的女子们，他们骑着收服的骏马，在一片开阔的沙地上袭击了巨兽，用弹弓、弓箭和弩打击这些动物，虽然无法消灭它们，但令它们烦躁不堪。尖锐的石头击中犀牛的眼睛，划破河马的面颊，但大象始终屹立不倒，顽强不屈。

雅弗率领的骑兵往返于各地犹如砍瓜切菜，前去救援别人的很快自己成了被救的——鬣狗们被马背上的马刀像剁肉一样切下了一排排脑袋；狮子矫健的四肢也追撵不上迅疾的马蹄，被骚扰地精疲力尽，老虎带领着剩下的动物们一路疾行，还是被困在了马刀的层层包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