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新走后，齐霄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院子四周随意走动。
他背负着双手，绕到一棵大树下，绕了一圈，慢慢走到树后。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奇怪。
只见屋顶忽然闪过一道人影，齐霄试着探出头，就见红光乍起，原来是数十枚朱红色的箭镞如暴雨般朝他面门激射而来。
“嗖嗖”几声，箭镞钉在树干上，他的人却已掠出了墙外。
人影随即也追了出去。
齐霄停住脚步，转过身，看见对方是个大眼睛、长辫子的红衣少女，此刻正叉着腰，瞪着他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齐霄笑了笑，道：“当然不是来找小娘子你的。”
听了这话，红衣少女的样子更凶了：“你这登徒子，既然不是来找本姑娘，那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齐霄道：“我只是随便走走。”
“哼，谁信你的鬼话？”红衣少女撅起小嘴，“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齐霄又笑了：“我知道，所以才敢来。”
红衣少女微微一怔，她用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齐霄，道：“你是什么人？”
齐霄作了一揖，道：“在下齐霄，是一贯堂的新……”话没说完，红衣少女就抢着说：“原来你就是齐霄，你一定是来找二姐的。”
齐霄道：“你二姐在不在？”
红衣少女忽然不凶了，她眨了眨眼，浅笑道：“二姐她当然不在这里。她连饭都没吃，太阳刚落山就到齐公子屋里去了。”
齐霄一直在外，走的时候门也没锁，他并不知道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听了红衣少女的话，齐霄躬身行礼，转头要走，少女忽然又叫住他：“小女子朱槿，二姐说了，齐公子以后有什么事要吩咐，尽管在墙上画一只燕子，我看见了一定过来。”
“燕子？”齐霄一怔，“难道你也是……”朱槿嘘声道：“公子知道就好。”说罢，她又补充道，“别看我年纪小，我会洗衣，会做饭，会炒菜，还会温酒。”
“哦。”
“二姐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们厨房，要做几样下酒小菜送过去，现在她一定在房里等着齐公子回去喝酒。”
“好。”
齐霄嘴上说好，人却没回房间。等红衣少女走远后，他又悄悄走到公孙老堂主的房间外。
门没有关上，他推开门悄悄走进去。
公孙无命依旧躺在棉被里，没有翻身。床下摆着一双鞋，很整齐，很干净。
齐霄不免感到疑惑，这双鞋如果有人穿过，上面必然会沾上灰尘，可现在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灰尘。他皱了皱眉，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这间屋子里充满了一种阴森诡异之感，无论谁都很难在这里待下去。
他不敢再多待片刻，转身就走，却迎面撞上了孙成刚。
孙成刚的脚步同样很轻，像狸猫一样轻。
齐霄拱手行礼，孙成刚忽然道：“现在你已经看出来了，暗算你的人绝不会是无命。”
齐霄怔道：“你已知道我被人暗算了？”
孙成刚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件可以瞒得过我。”他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那枚朱红色箭镞，“暗算你的人，用的是不是这个？”
齐霄板着脸道：“这可是杀人的凶器，只要有一枚打在我头上，我就已成了一个死人。”
孙成刚道：“暗算你的人也不会是我。”
齐霄道：“可暗器就在你手里。”
孙成刚道：“这是老夫从一棵梧桐树上拔出来的。”
齐霄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谁会用这种歹毒的暗器？”
孙成刚道：“我也看得出这种暗器很毒，就像……”齐霄打断他的话，接着说：“发暗器的手法更毒，一下子就能打出十七八枚。”
孙成刚干咳一声，道：“我已数过，一共是十八枚。”
齐霄苦笑道：“十八枚和十七八枚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孙成刚正色道：“差别很大。”
齐霄道：“差在不够准确？”
“非也。”孙成刚摇摇头，“若说十七八枚，连老夫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暗器。”
齐霄接着问：“现在你看出来了？”
孙成刚道：“你看这种箭镞，它通体呈朱红色，在江湖上能够打造这种款式的暗器的人并不算多，蜀中唐门的长老唐奇峰就是其中之一，他管这种暗器叫做朱雀箭。”
齐霄悚然动容，道：“难道这就是朱雀箭？”他缓了缓情绪，叹息道，“幸好不是唐门排名第一的暗器暴雨梨花针，否则就是有十个齐霄也全死光了。”
孙成刚冷笑道：“朱雀箭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暴雨梨花针，但它若打在人身上，就会像附骨针一样透入你骨头里。”
齐霄道：“这种暗器是怎么发出的？”
孙成刚解释道：“唐奇峰是第一个使用朱雀箭的人，据他说，练这种暗器，必须左右手联发，这正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齐霄道：“左右手联发，一手正好是九枚。”
孙成刚道：“这不是用手就能发出的威力。”
齐霄不解，孙成刚又道：“听说你在江南，除了替我杀了那为非作歹的朱家兄弟，还帮百姓们办了件大好事。”
齐霄道：“你是说清河坊里发生的那件怪事？”
孙成刚笑了笑，道：“五行道你应该听说过吧。”
齐霄道：“当然听过。”
孙成刚接着道：“五行道的道尊为了制造所谓的天灾，用一种名叫水猴子的妖物作引，炼制蛊毒种在活人身上，许多人因此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为了蛊惑人心，他们借消灾之名将那些失去心智的人活活烧死，清河坊的张坊正，他的儿子也是中了毒，五行道要抓他献祭，张坊正杀了五行道的人，将他的儿子藏在一口枯井里，侥幸逃过一劫。”
齐霄吃了一惊，道：“你是说，清河坊里的那只猴王，其实是张坊正的儿子？”
孙成刚冷笑道：“你要杀他的儿子，他要杀你，也是情理之中。”
齐霄轻叹道：“他的儿子也不希望这么苟活着吧，我杀了他，对他也是一种解脱。”
孙成刚道：“可你并没有杀了他，你只是让他中了另外一种毒，一种唐门炼制的奇毒。”
齐霄只好承认：“我确实跟唐门有过合作。”
孙成刚道：“你用的是什么暗器？”
齐霄道：“铁橄榄。”
孙成刚道：“你是用机簧钢筒发射的吗？”
齐霄道：“不是。”
孙成刚道：“你用了多久才降服他？”
齐霄道：“大概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孙成刚道：“方才对方暗算你，你用多长时间躲过他的暗器？”
齐霄道：“一眨眼的功夫。”
孙成刚道：“这就好解释了。如果他是两手联发，肯定不会在眨眼间打出这么多暗器，除非是用机括发射。”
齐霄道：“所以左右手联发并不是指手法，而是指操作机簧钢筒发射的方式。”
孙成刚道：“这东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但发射用的钢筒却出奇得很。”
“哦？”齐霄笑了笑，听他把话说下去。
孙成刚接着道：“据说唐奇峰十五岁那年就开始研究这种钢筒，研究到头发都白了，总共也才打造出了十个。”
齐霄道：“所以如果现在还有剩下的，也不会太多。”
孙成刚点头道：“不错。”
齐霄道：“看来我的运气也不错，刚来神枪会就被我遇上了。”
孙成刚道：“我也想不到这玩意居然会出现在神枪会。”
齐霄道：“连你也不知道这是谁的？”
孙成刚摇摇头，齐霄道：“不管是谁，反正他现在一定还在总舵里面。”
孙成刚突然冷笑道：“在这件事上，他做的很愚蠢。”
齐霄苦笑道：“我若死了，他做这事就一点也不显得愚蠢了。”
孙成刚道：“可你现在并没有死，他却已暴露了身份。”
齐霄笑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
孙成刚道：“嗯。”
齐霄又道：“他是谁？”
孙成刚幽幽道：“我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他身上有朱雀箭，这就是他的身份。”
齐霄道：“所以我们只要找出这对朱雀箭，就能查出他的人？”
孙成刚笑道：“你总算明白老夫的意思。”
齐霄道：“可朱雀箭并不长在他身上，他随时可能丢弃。”
“他不会这么做。”孙成刚道，“朱雀箭是稀有的暗器，无论谁拥有了它，都绝不会舍得丢掉。”
齐霄道：“那他就不能藏到别的地方去？”
孙成刚道：“这更不可能。因为朱雀箭是他的防身暗器，我若是魔教或者唐门的人，要来神枪会当细作，身上必然要有一件极其厉害的东西用来防身。”听完他的话，齐霄又叹了口气，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