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啊!哑巴了!”蒋鹏开口。
“你别说话!”民警呵斥了蒋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民警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执行规定而已。
训斥完蒋鹏,俩民警看向邵彦迪的目光更加探究。
“我……”邵彦迪支支吾吾:“我出事的时候在家里,玩游戏呢……”
“什么游戏?”民警问,另一个民警似乎看出了些什么,警告道:“我劝你说实话,游戏登录时间、登录IP警方都可以从游戏公司那边获取,你要是说谎了,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或许这个民警有些夸大自己的能力,有些想当然游戏公司的配合程度,但这些话却是成功把邵彦迪镇住了。
“我记错了,我那个时候在和人聊微信,有聊天记录的。”邵彦迪连忙改口说道。
这一次不仅是两位民警,就连倚着门偷听的夏添和王可男都微微蹙起眉头。
先不说这个临时改口要多可疑有多可疑,就连他的说辞听起来也有些古怪,一般人假如有相同的境遇,更多可能会说“和朋友聊天”,甭管是不是真的朋友,这是一种心理的自我保护意识,会潜意识觉得如果是朋友在证明上更容易给自己安全感。
而邵彦迪用习惯性的口语回答,是否说明,聊天对象是否是朋友给他带来的安全感差异,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这又是为什么呢?
“聊天又不影响高空抛物。”蒋鹏说话时拖长了语调,显得有些阴阳怪气;“所以他其实压根没有不在场证明呗。”
蒋鹏这两句话说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甚至连两位民警投来的警告眼神都给忽略了。
“让我们瞅瞅你那天的聊天记录。”其中一位民警开口对邵彦迪说道。
“好嘞,稍等,我找一下。”邵彦迪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旋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起来。
两位民警微微对视了一眼,而门口的夏添和王可男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古怪的神情——哪怕是特别在意这个案子的夏添,事情过去那么多天,也不可能一瞬间说出事发时的日期,而这个邵彦迪,却好像对事发日期没有什么记不清的状况。
这个邵彦迪,实在太可疑了!
邵彦迪的可疑行为还在继续——他在自己手机上操作了近一分钟,才憨笑着将手机交给那位民警。
那位民警深深地看了邵彦迪一眼,接过手机,一面滑动手机,一面用余光去瞥邵彦迪的反应。
按理说,邵彦迪已经把聊天记录找出来了,扫两眼就能确定真伪。
但这位民警却是过了一分钟还没将手机交还给邵彦迪。
而邵彦迪呢,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不断地冒出汗水,等他看到刚刚看他手机的那位民警又把他的手机交给另一位民警,而另一位民警开始双手操作他的手机时,更是目光躲闪,一双黄豆般的眼睛在眼眶中不停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那位民警终于放下了手机。
然而,这位民警并没有把手机还给邵彦迪,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从这位民警口中说出的话:“邵彦迪,跟我们回去,协助我们调查一个案子。”
“我就知道他有问题,我就知道他有问题!”蒋鹏在邵彦迪被带走时,对围观居民得意洋洋反复说的这句话,在夏添和王可男脑海中经久不散。
也或许,王可男和夏添在意的并不是蒋鹏口中这毫无营养的话,而是这件事的结果。
高空抛物案,真的就这样破了吗?
然而,高空抛物案并没有因为邵彦迪被带走而了结,老天爷似乎是给疲于查案的夏添和王可男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两天后,从微信群中,小区居民的八卦得知,邵彦迪之所以被民警带走,是因为他可能涉嫌一起东郊丁女士的电动车被骗案。
这和高空抛物案没有什么联系。
原来,邵彦迪手机上一共有四个微信号,一个微信号是正常生活微信号,其余三个微信号是用来招摇撞骗的,那天在调解办公室之所以捣鼓手机半天,是切换微信号到生活微信号需要验证码什么的。
而那位民警在他手机上捯饬了半天,也是同样的原因。
“那邵彦迪究竟和高空抛物事件有没有关系啊,那么坏的人,假如是他丢的东西,我们垫付的300元赔偿金是不是也该还给我们了。”王可男用小号在一号楼业主群里牢骚道。
为了这个小号不引起怀疑,王可男将这个小号的头像改成了网上搜到的一个四五十岁戴着墨镜一看脾气就不太好的中年男人的照片,而昵称改成了“AAA建筑王哥”。
果不其然,王可男的话并没有引起群里业主们的怀疑,反而是引来了不少的附和:“就是说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凭啥要赔300块,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就是!”
“退钱!”
群里闹了好一阵,身为楼长的蒋鹏也没有出来制止,显然是带些私人恩怨,并不为邵彦迪发生。
不过他倒是拉进来一个昵称为“李家铺社区小吴”的工作人员,进来就发消息说道:“高空抛物案发生的时候,邵彦迪正在一号楼某一层的楼道里面踩点,打算对一个老年住户进行诈骗,具体细节就不方便公开了,希望各位增强反诈意识,着了骗子的道,可就不止损失300元钱了。”
……
看到这位工作人员的话,夏添和王可男皆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样来说的话,蒋鹏和邵彦迪的嫌疑都排除了?
这样来说,还有谁最有可能是抛物案的真凶呢?
“别忘记还有两个嫌疑人我们还没有排除。”王可男打气道。
“两个?”夏添有些茫然。
“一个是你接触过的那个蒋壮,他虽然作息规律,却有高空抛物的习惯。”王可男顿了顿:“另一个是25楼那个叫李翠珍的老太太。”
“等等,蒋壮需要排查我可以理解,但那个李翠珍,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一开始就告诉过我,这个老太太八十多的年纪,已经行动不便了,高空抛物对她来说是很耗费体力的。”
“但也有可能照顾她的人抛物呢?或者她本就抱着抛物伤人的目的所以才不惜耗费体力?”王可男说道。
虽然夏添不得不承认王可男说得有些道理,但结合此时此刻的情境,夏添却是觉得王可男有些牵强附会。
“那我们还要查查这个叫李翠珍的老太太?具体怎么查?是咱俩谁去接触?”夏添问。
王可男沉吟片刻,道:“今天看热闹的时候,倒是认识了几个大爷大妈,有一号楼的,他们成天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很灵通,等一会出太阳了我下楼去转转,假如碰到了我就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听到王可男并没有说让自己做什么,夏添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许。
运气不错的是,一个小时不到,王可男就笑着带回来了好消息。
“怎么说?”夏添好奇地一面递给王可男一瓶刚刚外卖买的饮料,一面问道。
王可男也没急着拧开饮料的瓶盖,便说:“应该是老天爷也想让我们查清真相的,运气总是那么地好。”
于是,王可男将刚才的经历娓娓道来……
王可男下楼,在大爷大妈们经常聚集的广场附近晃悠,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在之前看蒋鹏和邵彦迪扭打时,围观且参与劝架的一位颇为健谈的大妈。
于是王可男绕了一圈,以巧遇的方式出现在这位大妈面前:“刘阿姨,好巧啊。”
“小王啊,是蛮巧的,出去呢?”刘阿姨问。
“不是,等一个朋友问点事情,刘阿姨这是去买菜?”王可男问。
刘阿姨笑道:“小年轻没生活经验吧,这个点还能有什么菜,就是下来溜溜弯,等时间到了接孙女放学。”
“哦,那您溜您的。”王可男说着就要走,不过刚走两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问:“刘阿姨,您知不知道咱们一号楼25层有一个叫李翠珍的老太太。”
王可男着实没有料到的是,当她口中说出李翠珍这三个字时,刘阿姨却是眼睛倏地一亮:“消息挺灵通啊,这件事这么快就知道了?”
王可男闻言,精神不由一震,问道:“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就我们楼那个骗子,叫邵彦迪那个小伙子,他原本就是要骗李翠珍的,结果因为和咱们楼长大家,被警察同志看出了端倪,才免得李翠珍被骗。”
虽然王可男一向有些遇事不慌的沉稳劲,但是此时此刻,听到刘阿姨如此说,还是惊出了表情包。
这不是巧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接触李翠珍的方法就有很多了。
为了不引起刘阿姨的怀疑,王可男强忍着兴奋,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阿姨聊了几句,这才说是有事和刘阿姨告别。
…
听完王可男的讲述,夏添也觉得很神奇,不过转念一想,老年人,尤其像是李翠珍这样独居老年人,是骗子的主要目标群体。
一号楼虽然住户不少,但可能符合这样条件的老人可能并不多,被邵彦迪盯上也不奇怪了。
“那我们怎么接触她?”夏添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可男。
“我想了好几种方法,但最后想着还是简单一点,以调查邵彦迪为理由,去和老太太聊一聊。”王可男说道:“反正我们调查老太太比调查别人要简单一些,我们只需要看看老太太的行动能力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独立开窗抛物,再看看有没有日常照看她生活的人,有没有抛物嫌疑就好了。”
王可男的语气颇为轻松,似乎接触调查李翠珍对她来说不存在丝毫难度。
“可邵彦迪刚刚被抓,因为打算骗老太太,那我们俩现在去接触,会不会也被当作骗子?”夏添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可男不禁笑道:“我们只套信息,老太太又不损失什么,算不上是骗吧?”
夏添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也点头同意了。
二人准备了一番,便是上了25楼,来到了李翠珍家门口,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