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吩咐媳妇仔细照料着,然后跟二人道一声“怠慢”,出门找地方睡觉去了。
面前是热菜热酒,媳妇又为他们加了两样小菜,陆玄通好不高兴,把人家媳妇的手使劲摸了两把。
推开窗子,四外高低错落着点点灯火,恰如散落的群星,二人心旷神怡,直觉得到了云间天上,忽然又传来洞箫之声,音色凄婉清丽,飘飘渺渺,正是一手“梅花三弄”。
再世越女听了老人说的邓家横征民财一事,一肚子的气,闻声很快心平气和,跟着箫声摇首应和,不时喝一口美酒助兴,连菜都懒得吃了。
一曲听罢,陆玄通吟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此处的夜晚景致,加了这等箫声,比之西子湖畔更有过之!”
再世越女望着他,发现陆玄通颇有优雅之气,不禁想起了飘逸出尘的边四郎。此时若是跟边四郎在赏夜,那该是何等乐事!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声长叹。
“你在想哪个?”陆玄通发现了她的心思。
“你觉得,此等情景我会想着金伯年么?”再世越女鼻子一哼。
灯光下的美人格外美艳,尤其是有些昏暗,那是一丝瑕疵也看不到,更加是喝了酒,满面的神光!此时的再世越女,双颊煞是红润,面容吹弹可破,陆玄通又张开了嘴巴,好想上去咬一口!
金伯年跟箫声那是不搭界,陆玄通不由得一笑,“只愿你日后常常想着今晚,那便想到了我。”他说。
“我会时常想起今夜,不过未必想到你,想到你了也是个陪衬。”再世越女笑道。
“他又是谁?”陆玄通故作轻松说。
既然再世越女想的不是金伯年,那么金伯年在她心里不深,事情好办了。
“他是一个死人。”再世越女现出一丝悲哀之色。
在她第一眼见到边四郎的时候,感到眼前一亮,后来对战边四郎时也是手下留情,边四郎也很有良心,没有跟祝威联手将她拿下,郎情妾意不言而喻。然而边四郎居然是邓二的看家护院,这跟个死人有何区别?
说来她跟边四郎有缘分,她知道边四郎的身份,边四郎不姓边,而是姓卞,是江湖上享有盛名的卞家堡的传人。她之所以能够知道,因为她有一位朋友恰好是卞家堡人,对她说了一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再世越女立刻断了对边四郎的想法,没想到这时候想起了他。
“没想到妹子是如此不幸。”陆玄通说虽如此,心里却在得意。
再世越女不想再提此事。
金伯年不仅有武功和声誉,还有他的男子汉品质,他的魄力,他的宽容,他的真诚,他的老实,都是她要的东西,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刁钻任性,又能惹是生非,换个人护不住自己的周全,也伺候不了她,尤其是她心里不服,真没别人能跟她一块过日子了。边四郎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缺憾,哪个人会没有些许缺憾?
她问陆玄通:“你又是想了谁?”
“想一个与我同床共枕,又能比翼双飞的人。”陆玄通说话带着一些激动。
再世越女心说你不就是说一个漂亮女人么?晚上睡一晚上,白天总不能睡一天,总要起来走走,还什么比翼双飞,做作!
陆玄通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事情发生在一年前。当时陆玄通住在苏州,一次去买绸缎,到了一家颇大的绸缎庄。掌柜的刚办货回来,正指挥着伙计搬运货物,陆玄通这就动手看货,主人见他面生,长得又怪,骂道:这马脸走开。陆玄通心里生气,但想到是自己妨碍了人家,于是不做声。这时一位娘子从里屋出来,说要看掌柜的为她带的珍品。
娘子生的眉如翠羽,双瞳剪水,相貌十分正点,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更是荣光满面,把陆玄通看得嘴巴张开好大!掌柜的暗暗生恨。
接着,陆玄通一双晶亮的眼睛流光传情,脸上身上盯着人家的娘子看,掌柜的醋性大发,将他推出店外。
从那天起,陆玄通最少隔日去绸缎庄一趟,也不买东西,站在柜台前看着里面,一站都是一个多时辰,掌柜的和伙计撵他走,他只当没听见。掌柜的看他腰里的长剑,剑鞘不是鲨皮也是上等的蛇皮,样子古香古色,知道是一口不一般的好剑,因此不敢惹他。
掌柜的也不一般,是这一带的头面人物,陆玄通一连去了几次,他受不了了,叫来一群武行的人,手里都拿了棍棒,将陆玄通按倒就揍,陆玄通毫不反抗,也不说话,趴在地上任他们打。掌柜的直叫打他的腿,直叫人们使劲,要将他的两腿打断!
好一阵棍棒下去,打在身上“砰砰”作响!这些人打的手疼,腿也没断,这时后面出来几个老老小小,其中那位娘子大叫放人。众人也怕打出来人命,又觉得陆玄通邪门,太抗揍了!劝掌柜的罢手。掌柜的叫他们将陆玄通抬着扔到大街上,小娘子心好,拿了一个包包塞进他的衣袋,里面有膏药和碎银,陆玄通在地上歇息了一会儿,自己走了。
两天后的深夜,陆玄通进入掌柜的卧房,当了掌柜的面要了他美丽的娘子,末了把人也带走了。
陆玄通带着人家的娘子远走高飞,日日伺候着人家的娘子,怎奈娘子一昧想不开,天天以泪洗面,不到十日就没了人样,陆玄通无奈,只得将人送了回去。
自那以后,陆玄通诸事不顺,直到遇到再世越女,令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再世越女喊了陆玄通两声,见他出神不再理他,低头望去,见路上的行人不断,一盏盏纱灯好似秋日的流萤,缓缓飘动,好不令人惬意,于是一面饮酒,一面观景。
陆玄通回过神来,再说越女道:“说说你的这位粉红知己。”
“她与我夜里一起练功,早晚一同舞剑,相携畅游江湖。”陆玄通说着,一脸向往的样子。
“怎么从未听说你有这样的伴当?”再世越女傻傻地问。
陆玄通神秘地说:“早晚你会知道。”
他敬了再世越女一杯,赞赏说道:“你已经得了七成的越女剑法,再练几日就是八成,超出了林峰,不过要想跟金伯年交手的话,必须有我详加指点。”
“我早在林峰之上。”再世越女不屑说道。
陆玄通道:“他有金伯年日夜指点,你又有谁?”
再世越女赶紧一扭头。金伯年为她彻底打通督脉的情景历历在目,脸上顿时好热。
“你自己都难以战胜金伯年,还说为我指点。”她说。
“我是因为没有如此厉害的越女剑法,不然他早已不是我的对手。”陆玄通傲然说道。
俩人喝到半夜,终于喝光了酒,都有点步履蹒跚。再世越女起身回屋睡觉,不料没分清左右,过去推开了主人家的小卧房,只见一家七口,老太太和大女儿睡在床上,儿子、媳妇挤了一地,三个孩子压在他们上面,这不是人挤人,是人摞人。
这么冷的天自然不能睡在客房,二人只得挤在一个屋里,当然陆玄通要睡在地下。
酒为色胆,这话很对。半夜里陆玄通酒劲上来,忍不住爬到再世越女床上,若不是喝得多,那是没有这事。陆玄通算得上半个修行之人,并未丧失理智,他只要亲近越女一下,这时他轻轻扯开被子,挨着再世越女躺下,鼻子用力嗅着再世越女的体香,就这么待着。一会儿再世越女的身子动了,他正要下炕,却听见再世越女说话。
再世越女嘴里一哼一哼,身子一动一动的,陆玄通被她蹭的浑身火热,心想她可是知道我来了,这是对我的暗示?
再世越女只穿了红兜兜和内衣,陆玄通大着胆子轻轻在她后背亲了几下,再世越女却翻身将他抱在怀里,陆玄通在她身上一亲,但是,再世越女这一抱就发觉不对,感觉到亲她的是一张尖嘴,立刻醒了。
再世越女睁开眼睛,不敢开口,用力一脚把陆玄通蹬到床下,劈头盖脸一顿打,只是不敢把声音弄大,再瞅下身的裤带并没有被解开,心里安了,下手留了情,不一时又回到床上。
陆玄通赶紧小声安慰,说明自己只是一时想要抱抱,绝非要侵犯她,再世越女并不搭理,这时主人家里有人睡不着了,摸黑去旁边厨屋里生火做饭,再世越女知道再不会出事,这才睡去。
次日二人早上起来,尽管主人家一再挽留,再世越女还是脸不洗,饭不吃,推脱了走人。再世越女下山时带了包裹,放在老龙观里,这才跟着陆玄通回到老龙观,二人一路无话。
到了老龙观,再世越女直接要走,却禁不住男女佣人一再盛情邀请,只得吃了午饭,这时她十分疲惫,一觉睡去,直至天色黄昏方才醒了,女佣人又做好了晚饭。
陆玄通看她起来,赶紧倒上酒,不敢说话,只是一脸殷勤之状,再世越女坐下只是吃饭,显然她是吃完了就走,陆玄通看了心里着急,一阵子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