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娘亲应该已经为国捐躯了,好吧,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孩儿来为你做吧。他挣扎着跪在地上,向着破败的襄阳城磕了几个头。
朱序终于见到了苻坚,那是在大秦的朝廷上,慕容垂也在,朱序对这些人怒目而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慕容垂的奸计。他立而不跪,他知道苻坚是个生性残忍的人,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下令将自己剐了的。他不怕,他本来就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念,虽然娘亲说要他活下来,谢玄也说过要他活下来,可是他依然还是想激怒苻坚,借他的手杀了自己,以完成自己为国尽忠的志愿。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苻坚居然亲自替自己解开了绑绳,还给自己赐座。接着就有一个锦盒端了上来,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朱序好奇地打开了锦盒,吓了一跳,原来里头装着的居然是李伯护的人头。
苻坚笑着说:“朱序,朕知道,你是个守节之士,朕敬重你。朕的这个儿子丕儿虽然不才,但是朕也知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你一样,在他的攻打之下坚守襄阳城一年之久的。朕愿意不计前嫌,接纳你,以你为度支尚书,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朱序拼命地想着,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师父谢安会怎么做。
师父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困难能够把他吓倒,想当年他和那桓温的交手,桓温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杀死,可是就是因为师父那从容不迫的气势压倒了对方,结果才能全身而退的。
朱序抬头看看苻坚,世人都传说苻坚有多么可怕,可是现在看来也不是三头六臂啊,好吧,不如就学着和他虚与委蛇,将来有了机会再逃回晋朝。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今朝我在你胯下受辱,来日会加倍偿还。
想到这里朱序对着苻坚跪倒,口称万岁道:“您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我也不是傻子,晋朝虽然用我,但是一年了,都没有援兵,给养也不足,可见他们根本就没有重视我,可是皇上您非但不杀我,还对我委以重任,我朱序以后自当肝脑涂地,报答皇恩。”说着便磕了几个头。
苻坚大笑,双手扶起了朱序。朝中官员都面有喜色,称赞苻坚得到了人中龙凤相助,只有慕容垂低头不语,他知道不杀朱序也许是个错。
苻坚的野心,当然不在于一个小小的襄阳,他把朱序留在了自己身边,这是慕容垂的意思,因为慕容垂认为这个降将居心叵测还不能委以重任,不过苻坚倒是认为慕容垂多虑了,他觉得朱序这个人还是挺真诚的,那日他一定是因为自己替他杀了李伯护,所以心存感激。
只有慕容垂知道朱序绝对不像苻坚想象的那样是个粗人,因为谢安的徒弟怎么可能这么普通呢,谢安最擅长的,不是攻城略地,不是征战杀伐,而是诛心之计,作为他的弟子,朱序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投降了呢。
谢玄早就得到了朱序投降的消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当年送别之时的一句戏言,居然一语成谶?他不相信朱序不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莫非他是故意委曲求全,期待卷土重来的日子?如果能够再次见到朱序,他一定要问问他的想法。
这些日子叔叔的日子不好过,因为朝廷中人都对他提出了质疑,他亲自选定的襄阳守将,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投降了秦。
可是叔叔好像对此并不介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谢玄知道其实叔叔的心中一定也不好过,或许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会做出这样背叛父母之邦的事情。
然而这些事情放在一边,仗还是要打的。苻坚在攻破襄阳之后,转而派彭超攻打彭城,秦晋淮南之战爆发。
事情刻不容缓,可是朝廷之上还在为如何处罚谢安的事情吵得头破血流。
谢安就这样在旁边听着,好像他们正在议论的并不是自己一样。过了半天众人终于吵累了,朝堂上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这时候谢安终于说话了。他说:“列位,商量好了吗?打算怎么处置老夫啊。”
他的声调并不大,但是带着一种气势,这么一说让众人都不敢言语了。
“等你们商量好了要怎么处置我,恐怕秦兵已经攻打进朝堂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他的话冷冷的,说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凛。不过此时谢安心中想的却是,要不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整天正事不做,在这里吵吵闹闹,粮草也不送,援军也没有,我的小序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他就是被你们这些衣冠禽兽给害的。
谢安对皇帝行礼道:“皇上,不如就让臣带兵在建康布防,抵御秦军,如果臣不幸阵亡,就算是对臣举荐不力的小小惩罚吧。”
他说得轻松,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皇帝道:“你要多少兵马?”
谢安笑道:“有我侄儿谢玄的5万北府兵,自广陵起兵应敌,足矣。”
当谢玄知道自己终于有机会一展才能的时候,心里却有了一种莫名的害怕,朱序的事情是前车之鉴,他不能保证当自己面临像朱序这样的处境的时候,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然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手下的北府兵却都个个意气风发,他们早就盼着一展所长,为国尽忠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谢玄率领东莞太守高衡、后军将军何谦等人驻扎在泗口,他想要偷偷地派遣使者告诉戴逯,让他知道救兵到了,却找不到前往的途径。
这时候小将田泓请命前往,他利用自己身形矮小,熟悉水性的特点,潜在水中偷偷地游过去。
可是快要到城下的时候,不幸被敌军抓获。
田泓被带去见慕容垂,慕容垂微笑着对他许以丰厚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