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信笺
书名:热带时间/女知青的血色青春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2874字 发布时间:2023-10-23

  现在,当丁春苑垦荒回来面对信笺时,她写道:亲爱的爸妈好!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出门垦荒的日子。早晨,刚吃完早餐,星荒队长周兵兵,张燕就给我们每个人发了蚂蟥套一双,胶鞋一双、长炳弯刀一把、平头刀一把。我们站在山冈上,肩并肩排列成队,我们知青分成了两队,周兵兵任我们的队长,张小燕任另一队的队长。我们列队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开始给小腿上套上了蚂蟥套,然后又穿上了黄色的军用胶鞋,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庄重的,也是新奇的。尽管如此,在未出发之前,对于蚂蟥以及将去的垦荒地,我们都是陌生的,也正是这种陌生,使我们每个人都挺直了胸。仿佛前面就是一场战役——等待着我们去洒热血献青春。我们跟着队长周兵兵出发了,在这个世界里,如果说世界存在着偶像的话,周兵兵就是我的偶象,我从第一眼看见他的那一刹那间,就感觉到我遇上了给予我力量的人。现在,周兵兵让我们扛起了长炳弯刀和平头刀——我们就扛起了长炳弯刀和平头刀;周兵兵说我们出发吧!我们就在心里说我们出发吧!就这样,我们出发了!由于对这条通向垦荒地的道路没有预先的想象力,我们走着走着就觉得太远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手臂上有一种奇异的痒疼痛,但我没有去在意它,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在行走,几乎在用同样的步调奔向垦荒地。我们谁也不愿意挪下,因为这是我们做知青后真正开始的第一天生活。我们几乎都是在跟随周兵兵的步伐在前行,另一路知青们则在跟随着张燕的步伐在前行,对于另一路知青们来说,张燕一定也是他们的偶像。我就走在周兵兵的后面,他的身材高大,能走在他后面,似乎我的意志力会显得坚韧一些。我已经十八岁了,从离开上海火车站的时刻,在我将大半个身体从车窗外移回车厢时,我就擦干净了满脸的泪水,同时将目光随同火车的一路轰鸣后投向了西南方向,并告诉自己说,我已经十八岁。是时候了,是我独立去面对人生的时候了。信写完了,她又写日记,此刻,当丁春苑写到这里时,感觉到天要暗下来了,于是,她从枕头下取出了手电筒照着笔记本继续写道:当我们终于走到了那片垦荒地时,眼前是看不到尽头的荒野。这时,周兵兵站在荒野上用肩头的长炳弯刀砍平了一片草丛,周兵兵说,这些倒在长炳弯刀下的就是马鹿草。我低下头,弯下腰向那片砍下去的马鹿草看去,我将作为垦荒者面对这片荒野了。而当我真正的开始使用那把长炳弯刀时,才发现我的手是那么拙笨而缺乏力量。我的弯刀根本就无法砍下一片马鹿草,当然弯刀还在伸过去,我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使用弯刀,而且我们这一队女知青偏多,热浪就这样从坚硬的马鹿草荡来了,我一屁股坐了下去,汗水沿着我的面颊在流淌着,这时,从空中伸来了一支手,我将目光朝上仰起,就看见了周兵兵。我将手伸给了我的偶像,于是,那只手从空中轻轻一拉,就将我拉了起来。于是,我们就这样开始使用那一把把长炳弯刀。周兵兵一直在我们前面砍着马鹿草,他一声不吭地砍着,砍着。我们也就跟随他一声不吭地砍着。终于听见了牛车送饭来的声音,我们弯腰的身体突然朝上仰起来,仿佛寻找到了从前额上荡来的凉风。我们终于可以有理由将疲惫不堪的、汗淋淋的身体从马鹿草丛中抽出去了。牛车现在就停在两棵大榕树之间,我们奔向了大榕树,仿佛奔向了天堂——这个被大榕树的叶片所笼罩的,正是我们汗淋淋的身体所渴望的天堂。我们开始坐在榕树下吃午饭了,只有在这一刻,喝着玻璃汤是那么快乐,咀嚼中的木薯饭也是那么香甜可口。我已渐渐地忘记了上海菜,整个身心都在这一束束光芒中流动着。饭后,我突然感觉到身体上有一种东西在噬咬,我将手伸进了那个被噬咬的区域,那是我的胸部,我突然用指尖触到了一种软绵绵的东西,我突然大声尖叫起来,所有人都在这顷刻间听到了我的大声尖叫,有人的饭盒掉在了地上,我还在尖叫着,知青们围了上来,问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尖叫着指指我胸部说:有小虫钻进了我身体上。周兵兵过来了,低声说:别紧张,也许是蚂蟥。我想一定是蚂蟥。我听周兵兵这么一说更紧张了,又朝天空尖叫了一声。知青们嘀嘀咕咕着,周兵兵说:大家别紧张,我们经常碰到蚂蟥的。他又对我说:丁春苑,你跟我走。于是,我就乖乖的跟着周兵兵往前走,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他将我带到了一片芭蕉林中,然后对我说:别害怕,你把上衣钮扣解开。我想,一定是蚂蟥爬到你胸上去了。我会将那条蚂蟥弄下来的。但是你得沉住气,别再尖叫。我手里拿着的小瓶里有盐巴,一会儿,我会将盐巴涂摸在有蚂蟥的地方。只有这样,蚂蟥才可能被弄下来。我几乎是在浑身颤栗中听完了这番话,我抬起头来目光与周兵兵的目光对视着,他的目光正在鼓励着着,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将上衣钮扣解开了,我闭上了双眼,我感觉到周兵兵已经走近了我,我感觉到了一股热的气流过来了。他用手指捏住一些盐颗粒正在往我胸部的乳沟里轻轻地摩擦着,我感觉到一点点刺痛。之后,很快就听到了周兵兵的声音:好了,蚂蟥已经下来了。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我将双眼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在慌乱和羞涩中快速度地扣上上衣的全部钮扣。第二件事就是想看到那只从我胸上掉下来的蚂蟥。我果然看到了那只黑褐色的蚂蟥,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与南溪河畔的蚂蟥相遇。它的扁长身体在地上缓慢的爬行着,不知这条蚂蟥将到哪里去。不管怎样,我真的很感谢周兵兵,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美好的现实。

  丁春苑的蚂蟥是怎样从胸上落下来的?之后,这个问题被同屋的女知青们追问着,丁春苑笑了笑回答得很简单:周兵兵给了我盐巴,洒在胸部上,这样蚂蟥就落下来了。蚂蟥确实就这样落下来了,知青们也就开始慢慢地认识了蚂蟥。

  蚂蟥们开始以各种方式出现在路上,同时其性能也开始被知青们所了解和掌握。丁春苑想写下的还有洗澡的问题,于是,笔下丁春苑的信笺中展现出了这样的文字:来南溪最困惑的现实问题是洗澡。当落日中我们从垦荒地归来时,最渴望的就是洗澡了。起初我们都是像湖南支边青年们一样用脸盆端着水到屋里擦一擦,但这样的方式并不能彻底的洗干净那些汗渍。为此,北京、重庆、成都、昆明的男知青们率先将目光投向了南溪河——他们突然发现了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浴场,水质清澈,有激流也有舒缓的波浪,还有温柔的漪澜。于是,他们在收工回来吃完晚饭,就群体式、自发的朝着南溪河奔去了。于是,上海的男知青也就奔去了。女知青们起初显示出一种观望的姿态,我们站在丘陵似起伏的山冈上,用目光去探测着男知青们去寻找的南溪河的天然浴场。天黑下去了,黑下来去了。男知青们回来了,我们隔着茅屋墙,也能听到他们激情洋溢的口哨声以及那种浴后身体的快感。第二天去出工的路上,男知青们一路上都在讲述着在南溪河沐浴的经历,他们沉浸在与南溪河溶为一体的快乐之中。在他们的声音中,我们女知青们也开始跃跃欲试之中——将目光够向了南溪河。对于我们每个人汗淋淋的身心来说,南溪河是诱人的。它的诱人无法阻挡,也没有力量挡住。因为我们是那么需要水,需要沐浴。就在那天晚上,我们匆匆忙忙的吃完晚饭,就带上毛巾香皂内衣出发,我们几乎是步男知青的后尘而去,走了很远才发现,我们存在着男性别之差异,于是,我们扭过身又朝着南溪河的下游走去。我是多么高兴啊!因为寻找到南溪河,就已经解决了我们的洗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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