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太学诸生逞私艺
书名:武林三国志 作者:文字侠 本章字数:13347字 发布时间:2023-10-09

上部 原侠

卷一 墨侠·梁祸

第六回 说来意同道赠薄礼 聚太学诸生逞私艺

挡门的两个卫士正回中间,孙寿也已望不见儿子,回视甬道:“今日事但有泄漏,诸位当知后果。”白婢见众无语,复喝一遍。寿曰:“量他们心里都已有数,你也不必如此呼叫。”白婢回头一声“是”,寿视四婢:“皆是你等没用,拦不住她。换了她们,只需一人就够了。”

一时俱无声,都面向主人,抱剑俯首待训。孙寿忽问:“你等可是心中不服?”齐曰不敢,紫婢疾语:“回去之后定当随梅兰竹菊四位勤加练习!”寿曰:“我不是说她们,她们也不比你们能耐。我所言者乃真正北邙碑上名副其实‘八荒剑婢’!可惜……去年都折在陈留了。不然,岂要尔等贴身随我。”目光一亮:“她们自配随我姓孙,你等怎配?如今公孙一姓也不必了,且降一等,改姓士孙。”

三婢应声,红婢旋禀:“昔日士孙一族乃大将军仇家,今已伏诛,门楣覆灭。主人替我们选姓,还望三思。”孙寿曰:“仇家的也没什么,既已灭之,本是一场胜果,就与尔等姓了,权作纪念。”紫婢心想:“岂非辱了我等。”忙劝:“我等姓士孙,恐辱及主人,更不吉祥。”寿问:“也是,可还有别的带着孙字儿的姓么?”四婢久思未得,寿亦苦无所出,就问卫士郎:“素闻你等皆有学问,须再助我。”中间北侧一郎曰:“尚有长孙一姓。”寿问:“听来稀少,当真有之?”郎曰:“前汉时有淄川人长孙顺繇,精究《韩诗》,乃一博士。”寿方觉好,正待酬赏,忽曰:“长孙长孙,长子长子,理应只能有一个。今有四婢,岂能都姓。还有别的吗?”郎曰:“既有长孙,便还有仲孙、叔孙、季孙,皆是先秦古姓。夫人可依次与她们姓了,都不重复。”寿曰:“甚好!”转谓四婢:“往后你们就是,长孙紫、仲孙白、叔孙青、季孙红。且各出黄金一两,谢此天才。”

正见四婢摸金送赏,复见城内门口外俩卫士并肩经过,其中一个多握一柄细鞘之剑。孙寿认出是亲家儿郎西门峰,连忙呼他止步,再招手要他进来。及至,问他来意,峰不详言,只称公事。寿问:“汝既当值,何以带着自家宝剑?”峰曰:“上面劳我走这一程,许我事毕之后提早回家。”寿即大喜,贴耳谓之,如此如此……峰知审青婷已经走了,听时便脱盔甲并卸佩刀,听毕欲辞。寿曰:“她自有马,你骑我的马。”峰遂登鞍,寿又问之:“你如何追她?”峰曰:“寻她蹄印,远远的跟着,暗中护我妹夫。”寿稍放心,目送其去。

南驰数里,西门峰目及前方审青婷,忙缓蹄速,遥望跟随,莫敢稍加追近,人与马俱红色易辨,只求莫离视线即可。一来强行救人并无把握,二来照面之后难免要给她知晓他和梁家的关系。此时所见,已是东郊南片,阡陌林田相间。红影蓦离官道,几番隐现,终于拐没。

梁胤靠于柔软怀中,脸蛋一面寒风不时啸过,另一面温香长久缭绕,惧意早淡,正舒服着。忽然光景骤暗,天旋地转。不转时肩背一阵剧痛,头枕树干,周围皆树,腰上红绫已去,鼻前剑尖指到,容颜失色,张口大叫:“干啥!”第一声自不口吃,后面:“干干……干……干……”

审青婷剑锋不落,三颗白玉珠一股出手,含力不同,落有先后,自上而下都中他胸口任脉,皆坠入前襟,不求穴位,但教通气,止他结巴。医道有“宁失其穴,勿失其经”之说,只要功力足够,达经致效,或可不必谋穴。她本学过些医术,更精针法暗器,几尺内投珠击于一线,自不在话下。对方“干啥”声毕,青婷即曰:“干啥?让你好好说话,便得好死。”

梁胤疾呼:“真要杀我呀!为啥?!我娘都答应你了!又给你珠宝!”红颜正色:“天下人皆欲杀汝一门!我岂为财!且已还你。”胤叫:“什嘛!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也干呐!我爹都不会干!至少得损人利己对吧!对了,天下坏事皆我父母所为!根本与我无关!”审青婷剑尖稍动:“你再大声,现在就死!”胤忙小心轻问:“我如何才能不死?”青婷曰:“非死不可!只是若能答我所问,便一剑封喉,留你全尸,也少些痛苦。不然就教你身首四肢皆异处,悬于诸门!”胤遂苦笑:“洛阳有十二道城门,我这不够分的。”

审青婷第一问:“另四婢武艺如何?”梁胤笑止:“嗯?你说她们呀?和她们几个相比……差不多吧。”青婷即喝:“胡说!都只是这般武艺,如何上得了北邙碑!”胤曰:“原来还有八个,个个武功了得,却都死了。这八个是新练的,还嫩着呐……你还想问啥?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死啊!”

审青婷第二问:“你父母最近有什么害人的计划?”梁胤双手一摊:“这……我哪晓得。”青婷剑尖晃动:“你想早死?”胤眸随转,眨眼定神:“他俩的事,岂会与我商量。”青婷提醒:“河南尹大人!”梁胤大吐苦水:“我这官位只是闲坐混吃,且俸禄也不先到我手里,每月都是我娘拿去,再给些与我。连着封邑食禄,每年近两千万,都是她先拿去。却只待我今年过了二十岁生日,方有月俸可拿,食禄依旧被她拿着。”

审青婷第三问:“你身上内功何人所教?看你四体不勤,不像练得拳脚,单学‘逍遥心法’有何用处?”梁胤回答:“自是我娘所教,令我炼气养生,不然我女人太多,恐对付不了,坏了身子。”青婷如食蝇虫,后悔此问,再想第四问,却是没了,剑尖一动:“受死吧!”胤忙大叫:“你不能杀我!你杀我不义!”青婷待问,胤自续言:“要不是我故意让你绑了,你能逃走?却是我看你漂亮,不忍见你死在我娘手上,就甘心做你人质。你若不信,再缠我一次试试!看我如何运功挣脱!”

审青婷笑他大言不惭,直剑插地,再出红绫,这次连他带树一起圈了。梁胤赶紧运功证明自己,可惜青婷手上正紧,合着整条红绫都贯了内力,怎会被他挣断,但也确实感受到对方内劲,倘若放手,倒真有几分可能给他崩断红绫,遂先加力勒得一阵,看他额上汗豆渐多,便谓:“你已技穷,谎话难圆,今日难免一死。”胤看绫回剑起,再三大叫:“这是个玩笑,另有真话!我乃河南尹!除夕那夜我也在河南城外看灯!”青婷震惊,剑不动了。

梁胤继续:“那时你虽蒙面,我也觉出你是个大美人,自然一直看你,本想过来和你聊聊,碍着当时人多,故先看着,只待人少时再说。后来县令被杀,我也看到了,自然疑你,又见你和杀人者同时退去,更认准你俩是一伙的无疑。”审青婷问:“那人蒙面,怎就是我?”胤曰:“衣服同色。”青婷曰:“同衣者多了去了!”胤曰:“原来也没想到你就是她,被你几番惊吓,如今终于认定是同一人。”青婷剑动:“那就更留不得你了。”胤唤:“住手!你也不想想,我若早去报官,喔不,我本就是大官,若行大肆搜捕,你如何还能从容在此!终是我爱你美丽,不忍心抓你,姑且罢了。反正那县令也没啥本事,只会奉承,杀了也好,换个有能耐点的,往后我也好更轻松些。今你恩将仇报,反要杀我,算什么……算什么侠义!”

审青婷犹豫了,凝视中剑复渐起:“休要胡说!除夕团圆之夜,似你这种闲浪之人,怎会在河南城下巡视,难道不该是在洛阳城里父母府内共聚天伦么!”梁胤辩解:“大将军府是官邸,我母亲那座也是她的私邸,我家大本营是在西第。我上半夜吃饱喝足了,下半夜就一路逛去河南城看灯,不可以呀!”青婷剑尖逼近:“三公之府尚且公私兼用,大将军府豪华无比,岂会只是公馆。”胤遂苦笑:“你这分明强词夺理嘛,我家如何过年我自己不知道,反倒由……由……你说了算?再……再打我两下,我还有……有话要……要……啊要……”

审青婷强忍笑意:“不必了,死人不用说话!”正递剑尖,去势踌躇,蓦听背后风动龙吟,细剑急近,趁她转移避开之际,来者并未速起次式追击,却迅即抢入二人之间,横剑拦于梁胤之前,恰挡她回身一剑。响声过后,青婷声起:“是你?”梁胤大喜欲呼,口吃词阻。西门峰索性直言:“是我,他是我妹夫。”青婷曰:“原来你也是梁冀的人。”峰曰:“不!虽然两家结亲,却是他与我家小妹未婚先合,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替他们办了婚事,故而从未敢张扬出去。”青婷曰:“你不用向我解释。”峰曰:“既有我在,你也杀他不得,不如就此作罢,你我也不必动手伤了和气。”

审青婷自不甘心,尚需考虑。西门峰曰:“只要我俩动起手来,他立刻就跑,还须防我落败而你又追之,回城路远,恐逃不掉,就这附近天罡里有一大户,主人乃东部都尉江勇,足可保之,故先投他家去。”梁胤忙问:“他能认我?”峰曰:“此是东郊,纵保庶民,亦其职责所在。万一不肯,可提我名,其子江玉与我交厚,父纵不识,寻他便是。”

审青婷曰:“纵想看你面上饶他一命,怎奈孙寿恐也不会放过我。”西门峰曰:“未出人命,尚可通融,把马还他带回,却不许他再提此间事。”梁胤嘻嘻:“不提不提,决计不……不提!”峰按背输气:“再说几句好话。”胤冲她笑:“姐姐待我可好了,坐你怀里,一点不累。”青婷恼避目光,问峰:“我如何信你?又如何信他?”峰曰:“我未必输给你,何须骗你。他若骗你,我便杀他。”胤即一凛,顿失笑容。峰谓:“方今天下,恨你们梁家之人不在少数,恐路上多有不测,你万一给别人杀了,我也担待不起,故还不可回城,依旧先去江家。”胤曰:“有你护我,却怕什么。”峰曰:“时已不早,我还要去太学,不能相送。”胤呼:“什么!还是我一个人走?”峰曰:“江勇祖上本是大宦官,家境好生殷实,正图复兴家业,正盼仕途门道。你若到彼,他们必会竭力侍奉。且江家长女江影与其弟合称‘玉影双侠’,她色艺俱佳,若蒙你看中,必肯相许,你往后当可少来烦我长妹。”

梁胤听有美女可图,便不怕孤单一人,高兴牵了二马,出林望巷踏田而去。审青婷弗愿与西门峰多处,既知他亦往太学,就待换个方向动身,附近先逛逛。不料峰已问来:“你到哪里?”这事青婷也不好意思撒谎,遂如实告之。峰请先行:“正巧一路。”青婷早求脱身:“时已不早,看谁先到。”二人比起脚力,青婷不熟京郊道路,欲西投文阳街。峰谓:“这里已是东郊,自此南下渡过阳渠,再向西去即可到太学巷小径东面入口。”青婷问:“那里是否有桥可渡?”峰曰:“没有,却可招来过往船只,虽非渡口,我二人各凭轻功跳到船上,请船家载过河去。如此岂不少走些弯路?”青婷微颔:“到了太学,若不放我进去,你得帮我。”

到了太学,尚有几处未收的贩夫摊子,都靠墙而摆。审青婷想,今止初二,百姓竟也勤于营生。正当走近,见有两个卖文具的一起收摊去了,只剩两处大摊和一小摊。身后是那小的,所卖竟乃胭脂、木梳之类的生活用品,小贩背倚辟雍北墙,坐地闭目养神。这厢又斜对大门,左西右东。西摊稍远,距门三丈开外支着一架张盖大伞,撑杆上挂了三幅长长的缣帛画像,分别是孔孟荀儒家三圣,孔子面朝大门,孟子正对道路,荀子西望远方出口,卖画的盘腿席地于板榻上闲坐无事,双手笼袖取暖,身前伞下复横一榻,上面也摆满了画;东摊正在眼前,车旁一顶旧帐内,几座方榻上堆满了纸书,车上堆了一半竹书,卖家靠车站立,就借车上空处冒寒誊纸抄书,落笔飞快。

当下无暇理会这些,径来大门前。卫士交戟拦下,门吏出来问话。西门峰自报身分,复提狂生邀请,门吏许他进入,但看审青婷乃一女子,虽知探亲是个寻常理由,也认得杜意,还需他出来相认,便要她稍作等待,自己候人去唤。峰于门内止步:“那我也再等等。”吏曰:“不如您先进去,顺便代我去叫一声杜意。”峰提双臂交叉夹剑抱于胸前:“我不认得他。”

审青婷瞥一眼日头,门外徘徊,不觉望那画像逼真,正要近前细加观赏,蓦听身后吆喝:“上好的胭脂,看一下吧!”大喜回头,见那小贩果乃赵大所扮,心急步慢,径至摊前。对方话音稍降,佯装又吆喝一遍。青婷蹲身拣起一盒:“这个怎卖?”第二句嗓门不振,仅作气声:“怎卖这个?”赵大亦然,往后都这般虚声虚气说话:“不卖这个,拿什么叫你?”青婷放下这盒,拿起那盒:“此是太学,所卖不当,不怕惹了嫌疑?”赵大动手齐物:“这个好卖,太学生也要谈情说爱。”青婷问:“在此做甚?”赵大曰:“路费不够了,好歹赚些。”青婷曰:“正经些。”赵大曰:“怕你进不去,已找过那猴瘦的书生,这会也许方便去了,待会复来,就接应你进去。我呢,就在外边接应你出来。”

时下曹操尚未诞生,这里说曹操曹操便到。正见两个摇扇书生并肩而至,襟前风动,寒气因扇频起,瘦者想必因瘦着凉,应着赵大所言轻轻一个喷嚏。门吏唤他俩去唤杜意,谢天遥视大门,打量中应声转身。王度扳回他的肩头,抬扇前指:“正主到了,竟都一起来的。不劳大哥脚力,我自能放他们进来。”遂先迎上,远处审青婷得赵大提醒,亦起身回向大门。两厢近了,度看一眼青婷,复谓门吏:“她我认得,乃我杜贤弟家人。”

审青婷得入,西门峰拔步。王度横臂起扇拦住:“你且等等!你来做甚?”峰曰:“我应狂生之邀,前来与他比试,关你何事?”度曰:“已知此事,却是我先奉陪。”峰心怔而忍色:“你我并无约定,你们这是什么规矩?”王度收扇为礼:“我们‘太学四生’并称名号,今以狂生为首,由我贫嘴生先会你一会。”峰问:“太学门口,也能动手?”度扇向后一指:“里面尚有武场。”峰曰:“带路。”度曰:“不!我技痒了,外面比过。”峰抢出一步:“我不街斗,只去武场。”谢天迎面拦住:“我乃谢医生,亦四生之一。想见狂生,先胜我俩,不然就认输滚蛋。”峰瞪双目:“你们要车轮战?”度曰:“非也!胜了我俩,就请你吃晚饭,顺便恢复体力,好再战狂生。”峰曰:“听说太学里穷生不少,饭食粗糙,也能款待来客?”谢天扇击左掌:“看不起我们!”度曰:“我出的饭钱,虽不够好,也还不差。你若嫌弃,就此送客!”

西门峰屡受言语挑衅,回视其扇直指门口,终于大恼,一声:“领教!”纵身飞步,先到大门外。二生随出,峰举右拳于胸前:“太学风雅之地,不容血溅,你我单手决胜负。”王度曰:“你怕违禁,何必寻这借口。”谢天曰:“就从他意思。”

王度扇交左手:“好,我先来!”一跃而至,凌空与西门峰交手一招,借力一个筋斗翻过,直身双腿并蹬。峰掌护背化解同时前出半步卸力,回身再交手。一招之际,度落身前,继续交手,急击之下渐渐绕他走起,身法越来越快。峰心甚惊:“拳掌非我所长,当求力胜。”遂趁分际稍退:“我自惜时,你我且拼一掌如何?”度不示弱:“我也想早点吃饭。”二人应言握拳对击,峰退三步,度退四步,再近再击,掌不再分,耗起内力来。

片刻,谢天上前:“似此都拼完了内力,十顿饭也补不回来了。”忽出一拳击开两掌,身到中间面向西门峰,次式随起,就此接战,王度即退。一连十余招,身形两换,峰回原地,只觉此人比度灵巧稍逊,但功力更胜一成,遂不敢再开口言比内力。却是谢天先曰:“知你心思,我也肚子饿了,不如速决。”词过之后,拆过三招,二人顺势对掌一击,各退五步。复近复击,如此三番,谢天不进了:“功力你强少许,拳法我高不少。你不用剑,怕是难胜我俩。”

边上王度接话:“我俩联手尚不能胜那狂生,以你的本事,也敢向他挑战?”西门峰闻言望去,审青婷早在度旁观战良久。峰忖此行不利,若再硬逞,必无颜面,心思稍转,有了托词:“不想太学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故请二位代我向狂生解约,今日敌众我寡,我当改日奉陪!”言毕门前西去,再不回头。

王度冷笑目送,回谓审青婷:“长兴就在舍中,已备了些许饮食,正等你去。”谢天曰请,便待前方引路。青婷不动,谢了再问:“赵温在哪?我先见他。”度问:“可有要事?”青婷曰:“十分要紧。”度曰:“听说要随他叔父前往弘农治水,不日动身。今个下午已被唤去,好像和什么‘公沙五龙’喝酒,不知几时回来。”谢天曰:“也未必会回来。”度曰:“没错,治水事急,说不定他们今天喝完酒,明天就上路了。”青婷闻言亦急:“我必先见赵温,今日须见。敢问他家……莫非就住城里!”度谓:“赵侍中自然住城里。”青婷心呼:“糟了!我如今怎可再进城去!”忙曰:“二位稍等,容我交代些事情。”齐曰:“请便。”

审青婷出门径奔赵大摊前,未及蹲下,速谓赵温事,问他计较。赵大招手嘘声要她蹲近,然后轻谓:“瞧你慌的,不就是进城难么,换我去就是了。”青婷曰:“我且两度进城不顺,你等模样只怕更惹人注意。”赵大曰:“我模样差过啦?既要进城,自然不穿那些黑衣。你想传达何事,先告诉我,回去后我再转告他们。我们弟子九人,分从九门进城,多少进得几个。”青婷曰:“你们几个都一个德性,就怕万一都进不去,不仅误我大事,兴许还惹起些事来。况赵氏叔侄可能明天就要走,一旦进城失败,再要寻他们就难了。”赵大曰:“那就不进城,道上候着。他叔父乃朝廷大官,此去弘农必从城西官道,一共也就三条。正好三人守一条,便这几日等着他们。”青婷喜曰:“这倒使得,只是我这事说来也有些曲折,就怕你们人多口杂,传得歪了。”赵大曰:“且去对面借来纸笔,你说我写,再让你看过,回去叫他们誊抄三份。”

书贩吝啬,虽借笔墨,五张便笺竟卖了二十文。审青婷回予赵大,复蹲身轻叙,见他听过两句却不落半字,伸手曰:“我来吧。”赵大不肯:“不是我文笔差,只因你这说法不对味。不如这样,你把我当赵温。”青婷遂问:“你爹可叫赵伯英?”赵大曰:“想必是了。”青婷曰:“伯英乃字,名你也知?”赵大自然不知:“儿岂呼父名?”青婷曰:“你爹未死,只是埋名汉中,诈为郡中人士,故往后不再提他名讳和旧字,仅以此新字作名而行,为的便是避开朝廷耳目。”赵大问:“原来诈死,现在哪里?”青婷曰:“不都说了,汉中。”赵大改问:“在那里做什么?”青婷曰:“昔之李公讳固,乃汉中成固人,当年被害免官之时,已预感祸事未尽,必有凶险随后,遂遣其在京的伯仲二子,即李基和李兹,赶紧回老家避难。果然梁冀作梗,朝廷又施连坐,李公屈死后,复令地方继续收捕其诸子伏法。二子先回到家中,李公之女李文姬颇有先见之明,已觉事情不妙,立将幼弟李燮托付给李公生前最得意的门生王成远走高飞,对外却称李燮上京找父亲去了。后来朝廷令到,那汉中太守尚有良知,素晓李家之冤,就假装处决李基、李兹,实将二人藏于棺椁内,等待蒙混过关。不料下属怕事,泄漏给了朝廷监使,可怜二人终不免死。你爹当时留居成都老家,正逢你母亲病逝,就借悲痛装病亦死,实则与几个五斗米道同仁北上汉中,欲解李家危困,可惜晚到一步,此后设法除去了那告密之人,顺便又杀了几个梁冀爪牙。”赵大问:“使者杀没杀?”青婷曰:“惟恐事大,却杀不得。”赵大叹了可惜,复问:“姓王的义士后来怎样?”青婷曰:“李文姬秀外慧中,识人托人。王成虽为书生,实具侠肝义胆,武艺也还不错,但毕竟身单力薄。令尊就此长留汉中,并扮当地名流伪娶李氏,一面保护李家,一面暗中打探王成消息。”赵大听毕,其文未尽,再一阵终于写毕,视笺顿笔而叹:“好一出戏文对话,当世‘赵氏孤儿’!这一回轮到我赵家子孙仗义存人了!”青婷止他提笔:“这个不用写。”赵大坚持:“此我评语,好不慷慨,如何不写!”写毕复曰:“下面不写。”原来还问:“你只姓审,之前也不认得赵温,如何知这许多?”问毕交笺,青婷接过:“大娘在米教中有一挚友。”连校三遍无错,交他四笺收下,犹空一笺,去还那贩夫退钱。对方不肯:“卖出的货,没有劣质,概不退还。”青婷无暇争执,回谓赵大:“快收摊去吧。”彼曰:“急甚?他们今日下午吃酒,不会晚上就走,必等明天。我多赚点钱,看你出来。”

晚上,仍不见审青婷出来。她正坐杜意舍中,与他隔案对食。谢天、王度早避去多时,二人犹皆矜持,语不数言,箸不连动,拖到现在,终于快吃完了。青婷看着残剩,酒尚未尽,总算能说一句长的:“师兄,这顿饭菜太学里可算丰盛,花了你不少钱吧?”杜意曰:“还好,幸蒙两位义兄助我些许。”看着一张重颐阔面,青婷莞尔:“你两位义兄破费帮你撑这场面,你怎自己说穿了,辜负他们的好心。”杜意窘促无语,青婷正思:“不如先谈正事,可免尴尬。”遂曰:“饭也吃了,须明言我的来意。”他问她答:“有要事相告,与你妹妹有关。”杜意一惊一喜,精神陡振,听她下文。

审青婷问:“梁冀有妻无妾,今止一子,许多年前却还有一小女,不幸夭折了。竟强令公卿会丧,惟独令尊不往,遭了记恨。那时我还年少,你已长大,可曾知晓?”杜意曰:“确有此事!他这既是大摆场面,亦为多收丧事礼金。”青婷曰:“梁冀素好报复,我们最近偶得消息,他手下那些江湖败类要将你妹妹劫去,卖至青楼。”杜意失色:“本以为梁贼害死我爹至今已久,也早该忘了我家,可以消停了,不想竟还惦记上我妹妹了!”青婷曰:“我们认为多半不是梁冀本人打算,却是他手下爪牙急于立功,谋这一出。我们原来是想派人暗中保护,但一直不见他们动静,觉得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而且这样还是我们太过被动,就伪装盗匪先将你妹妹劫去,好教梁贼幸灾乐祸之下歇此念头,而他的党羽自也无从下手了。”杜意忙问:“吾妹现在何处?!”青婷曰:“莫急,她与我们一起,身边尚有我这样的女子人物保她平安。”杜意色缓:“万分感谢!只是要令家里人担心了……你们可曾告诉我家人真相?”青婷曰:“这法儿有点出格,且颇难令人置信,故还不敢直说,恐说不清楚,反而惹起更大的风波,泄了机密。因此先让你知道,然后由你回信说明,我们派人带去。”杜意问:“年前吾妹与我相会于洛水桥上,也是你们的安排吧?却怎不见她提起此事?”青婷曰:“便是派她来说的,却是她胆小,终未敢说,还是要我来说。”

杜意立即写了家书,交付审青婷收讫。二人经此一番,终于彼此熟悉了。青婷先赠宝匣,复示龙纹玉璧,请他给自己改名。杜意看过,连忙也从行李中翻出一块玉来,两相对比,竟一模一样。青婷恍然:“莫非也是我爹要你转送于我的?”杜意曰:“正是,且还要我替你改名。”青婷试探:“理由呢?”杜意所言大抵与审忠一致,只是没他详细。青婷暗忖:“师兄正求学呢,还是少知些为妙,就不与他多说了。”遂只要他给自己想名字,自己又想:“爹真仔细,两头安排,备了双份,却也两倍破费。”

未久,杜意思得一名谓之,审青玉问:“字呢?”答曰:“璧君。”审青婷方喜一阵,忽然恍然,话里带嗔:“师兄呀,你这是故意敷衍我呀!”杜意木然:“啊?怎么了?”青婷曰:“沈璧君,这不小说故事里的人物嘛!”杜意茫然:“哦,是么?我不知道啊,哪个故事里的?”青婷曰:“算了,说了你也不知。我叔父说你平日不看小说的,想来你也不是故意敷衍我。”便开宝匣示之:“这‘笑林故事’颇好看,你往后得多看些。据说那小说家也是诸子百家之一,你也不能小看了小说故事,以为它们不入流,不及你那些五经正典。”

谈到这会儿,虽还有几分拘束,气氛已轻松许多,便又聊起幼年,顿觉当下陌生,尤其审青婷身貌已大异于二人最后一次相别,彼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只听杜意道:“自那以后,我想着下次见面该送你什么好玩的。”青婷追问,他道:“你属虎的,我就买了一个虎头荷包,里面放几文钱。”她问:“还在么?”他道:“在。”青婷便要,他又去翻行李,这次久些,物已旧了,岁月留痕,压满了皱纹,怎好意思给她。青婷自己拿过,看着说好,双手捏住,内力到处,也只抹平些许,终不能令之复新如初。

再别之际,她指床头书匣:“叔父让你读这笑林故事,又叫我教你武功。但我毕竟是女子,不便常来太学,这几日你可到南市‘正大光明楼’来找我。不过我不白教的,你得讲这书里的故事给我听。你每讲一个,我就教你一招。”杜意答应了,相送出门。

复送一程,得知来了新生,正在武场与人切磋武艺,已连胜好几回。二人到彼,由王度提灯引往东北角上一座凉亭,经谢天介绍认了狂生。他请她坐:“此处乃我等爱武之人共同出钱所建,甚为简陋,还只是草顶的,令你见笑了。”时人不少,空隙便少,都挤一挤,让出些地方。

审青婷方坐入,又来一位在她边上挤了。灯火闪烁,看他眼神不善,且衣着华丽、佩剑名贵,便想到梁胤,恐是占便宜的。未久,青婷不坐了,出至场边观看。那人跟来,矮她半头,俄而先曰:“此我师兄,虎拳无敌。”青婷问:“何方高手?”彼曰:“八龙三虎,唯他会武。”再问何意,彼答:“颍川人物,荀氏八龙,贾氏三虎,只有他文武兼备,其余皆只是文德盛名。”遂问名号,彼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复问何意,彼答:“贾彪字伟节,排行第三,正直严厉,见恶即怒。”续问:“你是什么?”答曰:“下邳良城人,姓徐名宣。”

正要接着问,王度身边飞过,落到场中,原来贾彪又胜了,便互通姓名。度先报了,并许对方借一件兵器。彪曰:“我乃颍川舞阳人贾彪,人如其名,只是虎拳最好,换用刀剑,反而莫及。”度曰:“那我就用‘方寸拳’。”扇忽一开,却向场边飞旋出手,谢天开扇接扇,两手皆扇,看场内二人空手公平对决。

一猛一巧,战五六十招,未见输赢。周围火把渐多,也换了些灯。贾彪蓦趁分际退开:“为何能胜不胜?”王度曰:“你连斗五人,我想放你五回,这不才两回。”彪曰:“你未必有第三次机会。”度曰:“休自恃力大,你并不学内功,我若抓准时机,内力外力合为一股,全力一击,功力足可大你一半。”彪曰:“内功虽好,却非随时都能尽数发挥,尚需内合体息,适时运气,亦颇受外在形势制约,不像外门功夫可以随便使来。”度曰:“难道外功就不需要外形了,不需要内在的呼吸了?”彪曰:“势从体姿,呼吸自然,不比你那些需要起心动念,故而简便易用。”度曰:“必是你学不会内功,却找这些理由。我纵等不到全力一击之时,亦可凭巧力周旋,一样有机会赢你。废话少说,快点出拳!”彪礼:“我认输了,只是与你说个道理。”

王度一愣,眼睁睁看他迈向草亭。那里狂生已起,出亭迎面对行,与他场内相遇。陈徵问:“足下名彪,又用虎拳,可也是属虎的?”贾彪曰:“本家兄弟三人齐称‘三虎’,却止我一个属虎。”徵笑:“赶巧我也肖虎,想必都一样岁数,皆当而立了。”彪曰:“正是。”徵声一提:“那么‘卧虎拳’你可也会?”彪曰:“此乃虎拳变种,最讲马步,最利步卒。我因它用途不广,故而未学。”徵曰:“不!卧虎拳还有更深的,便是要蹲得比马步还深,或取卧势,或近于卧姿,皆利伏击偷袭,复可如虎般暴起伤人。这是徐璜的看家本领,也颇合他的个性。此人貌似鲁莽粗暴,实亦阴狠机诈,‘徐卧虎’三个字可不单指他的武功啊!”最后一句面向周围朗朗而言,诸生或知徐璜,更知绰号,哗声遍起,呼声随后:“他是宦官的徒弟?”“他拜宦官为师,又来太学做什么!”“我决不和他同住一室!”“他有背景,考课选拔必然凌驾我等之上!”……

贾彪平静,伟节不怒,只向狂生从容解释:“我并未正式拜师,师从而已。”陈徵曰:“所以我来领教,看你所学如何。”彪曰:“我已输了,你找别人吧。”言讫待走,徵移一步,阻住去路,高声宣布:“今番较量不同平时,规则有变,赢的退场,输的继续!”彪曰:“你这明摆着要为难我了。”徵转严厉:“谁让你从宦官学艺,又来我们太学混出身!”彪曰:“以前学的,今已鄙其为人,五六年没来往了。”徵自不信:“适才听人称你师兄,谁的徒弟?”

这时王度亦至:“陈兄好耳力。”狂生曰:“是那好色之徒引起我的注意。”度曰:“好色无妨,礼不可失。”陈徵嗯声一颔,复听贾彪曰:“他是徐璜亲侄。”徵曰:“这不还有往来么。”彪曰:“他来京向其叔父拜年,想求一个朝官做,正巧与我半道相遇,便一路跟随,劝我不止。”徵问:“劝你什么?”彪曰:“劝我休到太学,只去他叔父那里,一并拜年谋取仕途。”徵问:“你意下如何?”彪曰:“自是烦他,奈何曾为同门,不好翻脸教训。”度问:“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彪遂抱拳正色:“我受郡里推荐,岂敢半途而废。虽欲做官,只从太学开始,决不走那歪门邪道。”二人有感,换了好意。徵手一伸、身让一边:“请到草亭稍坐!”彪望人多,起步迟疑。度扇指路:“我与你同去。”徵扇指人:“我代你教训他。”

狂生径到审青婷处,打量徐宣:“你真的是徐璜之侄么?”宣正攀交青婷,与他不甚耐烦:“至亲焉能有假?休来多问!”狂生曰:“听说宦官兄弟间常行过继子孙,比如那沛国首富曹嵩,便想过继给当今大宦官曹腾。你们叔侄既是真的,何不也过继了,免得礼节繁琐,且近了关系,往后当仕途更顺。”宣叱:“你晓得什么!族内过继,是为家业传承、官爵世袭。我乃家中独子,岂能自断香火!”

陈徵开扇微笑:“既为亲侄,必当传承其艺。你的卧虎拳,我也想试试。”徐宣曰:“我没空!”徵拢扇稍指审青婷:“江湖女侠,只凭家业怕是难追,还需显些身手。我便做个陪衬,成全于你。”宣方视其扇上狂字:“你?你会有这等好心?狂妄书生,少开玩笑!快走!”徵曰:“不开玩笑,我就盼你记着我的好处,今后也给我留条做官的捷径。”宣色渐缓:“原来如此!不过,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呢?”恍然复怒:“你存心要输给我,哪有当她面说的!你还在开我玩笑!”

陈徵大笑,想他不上套,只有来硬的:“今晚太学之聚皆为比武,定要与你下场切磋。”徐宣不肯:“太学是做学问的地方,如今怎也聚众斗殴不止?”徵曰:“太学太学,就是最高学问,自要兼容并包。文学艺术、政治韬略是学问,武学不也是学问?”宣曰:“我不是太学生,不陪你玩。”徵曰:“既非诸生,看你也不像什么博士、都讲教授之类,却来太学做甚?必是冲着比试了!”此言一出,不容他辩,左臂直探,径来抓肩。宣不及摸剑,抬手格掌。徵一招绕过,仍抵肩头,气提身起,带他一并落向场内。

喝彩声中,徐宣更慌,力没他大,臂没他长,凌空推脱不得,反击亦难够及,勉强抬腿来踢。陈徵松手,对方落下,跌了一个灰头土脸,先引嘘声,复出喝彩。起身整衣,浑身尚疼,徵又到了面前。宣连着三次摸剑,皆露刃未半便被拂手回鞘。徵恐他认输,终许出剑,看他右手持刺过来,即以扇压之,贴刃疾上,身随势进,一步欺入门户,让剑于身后,左手留闲待机,须防他虎拳偷袭,前方始终单手,指力捻动扇骨,一声骤开,边缘击面,端处中其眼角。宣方左手捂面垂剑而退,徵不容远,又急跳一下,凌空弹腿,倏起倏收。宣腭剧痛,翻身疾升三尺,轴般急旋而落,滚出丈许。

陈徵乘胜摇扇,望他坐地未起,遂无礼数,反身径回草亭。王度正出,交肩而过,各示颜色,都会意了。及至徐宣近前,他方站立,眼角、下颚俱肿,知又要比试,忙谓:“我已输了。”度笑:“你别忘了,今日规则,赢的走人,输的继续。”宣心大苦,幸而剑在脚边,赶紧伸足尖挑起在手。

也是前一场狂生赢得太快,王度适才于亭内介绍贾彪,当下赶来稍急,忘了向谢天要回扇子,就空手搏刃,方寸拳灵巧快变。宣艺不精,一招输剑,分际换了虎拳架势。度亦弃剑一边,双手再来,两招伤他左腕,复三招分筋错骨,彻底脱臼。

喝彩声中胜者退场,要回扇子的同时暗示义兄,由他接着上场。徐宣转身欲逃,却被谢天拦住:“本来嘛,我是不会出战的。只因我乃医者,万一有人受伤,我好出手救治。如果我被人打个半死,连我在内大家都一起没得治了。不过呢,你看起来实在太弱,我想我连万一受伤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斗胆前来领教。”宣见他这番讽刺最后还拱扇为礼,已无暇恼怒,几番急移换位,皆不脱对方逍遥步如影随形,不由大呼:“我已经伤了,如何与你公平比试!”谢天扇交左手:“你右手还好,我们单手较量,正好我以逍遥拳领教你的卧虎拳。”宣不得已,就此过招,未及三式,自求早输,故意对掌,倒退中自谋倒地。谢天箭步疾跃,拳追其掌,趁它未落掌心又是一击!

徐宣下盘早虚,这下飞得更远,眼看要摔一个惨状无比。身边一道红影横空出现,低空里先接他一下,仿佛救之,旋即抹过,带出坠势骤增,留他半空,去势已尽,极速跌落。即听响声沉闷夯实,伴着周围大片嘘声,这一记摔得倍重!

半晌方起,审青婷已在面前,递还其剑:“你我比比剑法。”四周叫好,徐宣告饶。青婷抛剑,彼自接听:“若胜了我,随你心愿。”场边哄笑,宣曰:“却不敢了。”笑声愈烈,周围漫延。青婷缓缓出剑:“休得拖延,我比完要走。”宣曰:“你又不是太学生,如何也比?”青婷反问:“难道你是?”宣视己剑,又看她剑,想此兵刃之险甚于拳脚,蓦起勇气,横剑当喉:“逼我太紧,我就自杀!我叔父不会放过这里!!”

嘘声连片,审青婷突然一剑击落彼剑,即换剑尖在其喉。周围声音随换,喝彩叫好不断。青婷回剑倒持,四面而谢,又依次向人群中杜意、王度、陈徵、谢天告辞,最后再向杜意告别一次,乘着欢声雷动,一路去了。度推杜意:“愣着干吗!还不相送一程!”

及出太学,赵大还在,夜里早没了客人。问他生意,答曰:“咱人生地不熟的,渠道不行,每个货才赚一二三四文。”审青婷曰:“只是伪装,不亏就成。”她步行甚快,杜意太学内愣是没赶上,这时方出。青婷背觉他来,同时见西边夜幕中亦现一人,稍近照得灯火,竟乃赵温。再近光线侧面直照,越发清晣,果然是他无疑。昨日凌晨伏击梁冀的八条贼狗,洛水桥边光景昏昧,更兼形势紧张、敌我众多,未曾细加打量,此刻所视,长发披肩,眉目如剑,直面重骨,削颚瘦颜,确乃冰雪英俊人物,不愧名门少侠风度。

又近几步,杜意也已认出。他本待上前和审青婷说话,然见赵大在场,昨日尚未见他面貌,以为是陌生人,竟至迟疑,当下正好转迎赵温,闻得一股酒气。未及开口,背后王度先问:“你不是要去治水么,怎又回来了?”温曰:“今日只是与公沙氏父子接风洗尘,且回来销了学籍,顺便明天理了行李,先回叔父那里,不日动身。”

王度斜身侧首,起扇横过胸前,指向不远处:“你看,那人是谁?”审青婷应声而至,方启朱唇:“公子就是蜀郡赵子柔吧,我有重要事情对你讲。”赵温也不曾见过她的容颜,仅看衣色,疑是昨夜美妇,先礼后问。青婷取巾蒙面,温方神色恍然,彻底明了,就再问事情。青婷欲白,碍于王杜二人俱在,虽已信得过,终未言出。正待回身去向赵大索那四张纸笺,他已笑嘻嘻蹦来,右手握着一盒胭脂,温前掌心递上:“六十文!”瞥一眼青婷:“她想对你说的,”忙起左手食指虚点盒盖,“都在里面!”单指变两:“故而加倍,”朝天一翻,“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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