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霍千刃（三）

皇宫，御花园。

看到前方好整以暇的三个人，霍千刃的心沉到了谷底。

御花园中央有一座假山，据皇帝刚才所说，那里隐藏着一处机关，打开后可以使人进入修建在御花园下方的地宫。

那座地宫不仅坚固无比，而且修建地宫的每一块石头上都刻有上古符文，如果不懂得机关开启之法，任何人也不能强行闯入。

所以，只要皇帝进入了那里，即使再多的高手闯入皇宫行刺，也休想伤到皇帝一根汗毛。

可惜，他们现在无法接近那里。因为，在御花园的假山前方有一座凉亭。

夜幕下的凉亭内，三个人静静地坐在石桌旁，仿佛一直在等候皇帝一行的到来。

这三人脸上都戴着狰狞的鬼脸面具，看不到真实容貌，只能根据服色来加以区分。

他们各自身穿宽大的长袍，居中而坐的那人身穿金色长袍，明显是为首之人。

分别坐在其左右的两人，一个穿黑袍，一个穿白袍，这打扮立即让霍千刃想到了慕容风曾在飞剑传书中提到过的“轮回司”。

“轮回司，黑白阎罗？”霍千刃沉声问道。

他口中虽说的黑白阎罗是轮回司两名头领的称号，据传闻分别领导着黑无常与白无常这两个分部。

黑袍人和白袍人都沉默不语，开口的是居中而坐的金袍人：“年轻人有些见识，居然能叫出我们这些老古董的名字。”

霍千刃瞳孔收缩。对方这句话等于承认了身份，而这也就意味着，此番入宫行刺皇帝的正是号称拥有最强暗杀能力的轮回司。

隐龙王朝第一高手画魂师外出未归，拥有天兵“圆觉”的皇子司徒剑也在外查案，慕容风和潇湘雨护送沈百川前往皇陵秘窟，皇宫附近再也没有高手可以及时赶来援手。

只凭自己和冷心月、上官怜儿姐妹，能对抗轮回司的顶级杀手吗？

虽然心中忧虑，但霍千刃面上却显得十分镇定，他望着金袍人问道：“这两个人如果是黑白无常，那你就是轮回司的首领了？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金袍人呵呵一笑，道：“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称呼什么的就不需要了。我们来此的目的，只是想请陛下能够屈尊，陪我们小坐片刻，一同等候一位来迟的朋友。”

金袍人说得十分客气，但霍千刃却面色微变，心中暗暗叫苦。

依金袍人所说，他还不是这次行动的主使，真正意图对皇帝不利的另有其人。

而金袍人身为轮回司首领，自然眼界极高，能够被他以朋友相称的人，必定不会是简单的人物。若是等到那人也到来，形势将会变得更加恶劣。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是放手一搏，设法保护皇帝离开此地。

可是如今的形势敌强我弱，这种做法极为冒险，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圣驾。而隐龙王朝一旦失去皇帝，势必被魔幻门趁虚而入，到时候难免会引发大规模的刀兵之灾，造成生灵涂炭的惨祸。

霍千刃内心犹豫不决，于是望向身边的皇帝，看他有何反应，不料一看之下，竟发现皇帝面色铁青，嘴唇颤抖，眼里满是惊骇之色。

霍千刃心头疑云顿起，只是不等他出声询问，皇帝已经望着金袍人颤声开口：“是你？你居然是轮回司的首领？”

霍千刃心里一动，与冷心月和上官怜儿快速对视一眼，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皇帝认识这个金袍人！

可是，金袍人宽袍罩身，面具遮颜，在暗沉的夜色中根本看不出身材样貌，皇帝是如何认出其真实身份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声音。

皇帝这样一说，冷心月和上官怜儿也发觉刚才金袍人讲话时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只不过在面具遮挡下，说话的声音略有失真，所以她们并未当场辨别出对方是谁，但这也说明对方并非她们刃十分熟悉的人。

那么，这个金袍人究竟是谁呢？

答案很快揭晓。当皇帝说完这句话以后，金袍人发出一阵大笑，随即抬手揭下了那张狰狞的鬼脸面具。

看到他的真容，几人都禁不住惊讶的声音，因为这金袍人竟然是本应死去的高公公！

“今时不同往日，老奴就不给陛下您请安了。”

高公公讲话时的语气如同往日一般恭敬，只是唇边却挂上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果然是你！”

尽管已经辨别出了对方的声音，可是亲眼看到自己曾经无比信任的身边人以敌人身份出现在面前，皇帝依旧无法抑制心头的震惊与愤怒，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对你一向信任，你为什么要加害于朕？”

“加害？陛下言重了。”高公公笑道，“老奴只是想和陛下聊聊家常，这哪里谈得上‘加害’二字呢？”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仿佛真的只是一名赤胆忠心的老仆在对主人讲话，但在场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到其中的险恶之意。

皇帝气愤得全身不住颤抖，恨不得自己上去狠狠扇高公公几个耳光，可他终究没有让怒火冲昏头脑。如果这时候主动上前，那可真是送羊入虎口了。

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一点后，皇帝开口问道：

“朕知道轮回司，那是一个相传早已绝迹的杀手组织。想不到它竟然仍在世间，更想不到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首领，居然屈尊做了朕的仆人。你隐忍多年，至今才发难，想必所图甚大吧？”

高公公摇头说道：

“这一点，陛下想差了。老奴之所以呆在宫内，并非意图对陛下不利，否则老奴有无数良机可以下手，又何必非要等到此时？

老奴所以如此，是因为宫内消息畅通，而老奴更可以借此身份结实大量朝中权贵，为组织编织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如此更有利于我们组织的行事与发展。”

皇帝冷冷说道：“你好能够忍辱负重啊，为了组织的发展竟然不惜净身入宫！”

高公公微笑反问道：“陛下何时见过老奴净身了？”

皇帝一滞，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日日服侍在身边的人。

稍稍思量一瞬，皇帝转而说道：

“既然你当初接近朕并非心存歹意，显然是最近受人指使。只是不知道那雇佣你的人许了多大的好处？

朕坐拥天下，虽然不敢说无所不能，但这世间却也极少有什么愿望是朕无法实现的。你究竟想要什么，不妨直言相告，或许朕能够比雇你的人给出更高的价钱。”

高公公摇头说道：

“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老奴手握轮回司，虽然比不得陛下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这世上老奴无法得到的东西却也不多。能够让老奴我甘愿暴露行迹也势在必得的东西，陛下是绝对给不了的。”

皇帝说道：“不妨说出来让朕听一听，什么东西是朕给不了的。”

高公公淡笑答道：

“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老奴想要的是成为江湖第一人，而我那雇主想要的，是陛下您的皇位。不知这两样东西，陛下能够给得了哪一个呢？”

“果然是野心勃勃！”

皇帝闻言惨然色变，

“且不论你们这一番图谋能否得逞，但只要朕一死去，势必江山动荡，生灵涂炭。到时候眼看着万千无辜生命因你们的野心而死，你们于心何忍？”

“陛下此言差矣，”高公公说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一个脚下不是踩着无数的尸骨？大丈夫志在天下，又岂能存有妇人之仁？”

“圣上，不要和他说了。”

霍千刃见皇帝还要和高公公辩解，不得不出声阻止道，

“他是有意在拖延时间，等候那个幕后之人的到来。宫中的侍卫高手迟迟不来，想必已经被轮回司的杀手牵制，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等敌人的援兵一到，圣上再也难以逃离他们的魔掌。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冒险突围，才能拥有一线生机。”

霍千刃这番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高公公自然听得真切，当下笑道：

“霍大侠不愧师出名门，分析得半点不错。只不过，我拖延时间，是因为不愿和陛下刀兵相见，若你们非要强行逃走，逼得我不得不出手的话，难道你们自以为能够有胜算不成？”

高公公讲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淡，没有半分威胁之意，就像在阐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而霍千刃知道，对方的确没有危言耸听，能够成为顶级杀手组织的首领，高公公的实力想必深不可测，自己即便有天兵在手，最多也不过是能够从对方手中逃走，却万万没有信心能够保护皇帝安然无恙地离去。

然而，此情此境之下，他们早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当下，霍千刃把心一横，向冷心月和上官怜儿悄悄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们保护好皇帝，随即自己率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