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如今危在旦夕,堂堂圣地仙尊,你们两人不去驰援,非要在这与本座纠缠不休吗?”
“如此威沉的灵压,你们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存在翻海而出了吧!”
“你们当真就这样放着蓬莱不管?”
“天时已过半,苍灵之墟所余机缘不多,不若就此罢手,我们各急急需如何?”
在碧海,天魔尊以一敌三丝毫不弱下风,但他每欲脱出三人合围却始终不能如愿。再一次被截回,天魔尊便改换言语扰乱心神,以期能在分神刹那突入苍灵之墟,他方才所说蓬莱危在旦夕并非是虚话。
蓬莱危在旦夕!
丹鼎仙尊与灵蝶仙尊又何尝不知,海患初生时,他们又惊又讶,神识感知动静,还不至于失神动色。可就在不久之前,沧海再掀时,他们已经忧愠悄悄,形于容色了。如果不是守着天魔尊不能放其入苍灵之墟的话,两位仙尊早已驰援蓬莱。不是不急蓬莱,只是眼前的天魔尊呢?
两位仙尊情绪如麻,挥剑施术仍旧果决。
“蓬莱若失,东海不存,你们真的忍心?本座入苍灵之墟是要去寻药,并不会自降身份与小辈计较。”天魔尊再次寻机说道。
一边是蓬莱与东海的修士,一边是苍灵之墟里的修士,丹鼎仙尊左右难择。
“阿弥陀佛”
远空一声佛号,震馈碧海。
“蓬莱尚有洪光仙尊可以仰赖,两位仙尊若就此罢手,苍灵之墟里的修士便无可仰赖了。仙尊一时之失即天下无穷之害,当此难以抉择之际,贫僧更求两位仙尊慎思慎行。”
天魔尊怒喝道:“秃驴多嘴!”
与此同时,粉蝶儿、千万忽飞来,漫天地。灵蝶仙尊心迹既明,丹鼎仙尊也不再多虑。
天晦微雪,水风甚寒,慧心师太神气散索,步履弥坚,行走在彷佛是逆时流光之中。与师兄他们分离之后,她连番争夺,抢下了主治恶疮的通脱木和坚如铁石的鱼甲松。不甘心不满足于这些灵药,她有非寻得不可的渴求,趁着流云未换,走入了另一片的山风水月。
冰澌溶泄,烟水漻漻,层绿峨峨,纤琼皎皎,倒压波痕清浅。踏水边小径而入,只见山势环绕、峰岭高秀,御剑摩崖,山森清气,自有奇香。立苍崖之绝壁,双目沿光而照,一照惊喜,再照惊魂!仙光宝气,神雾濛濛,绝壁之上竟然生有一株幻苍崖云树,与之光华相比,不远处生长着的养神丹芝被衬托的如同朽物一般。
慧心师太回稳心神,一直注视着幻苍崖云树采下了一朵似菰苗,长三四尺,人死之后,以草复之可活的养神丹芝。养神丹芝是她急需的救命之药,至于这幻苍崖云树,从来只闻其名,还未曾听说有人能携树而归。眼前目为仙华宝气,孰知真实与否?
真气笼罩全身,右手倒压夏枯剑柄以便能够迅速抽剑,慧心师太小心翼翼地朝着幻苍崖云树行步,她不认得树上奇花,枝上奇果,但她兴许还认得一物。奇花繁簇,聚拢在树冠上仰面受着阳光的滋润,而在花朵裹挟之中似乎有生命的律动隐隐传来,被覆在奇花身下的事物她看不真切,但是这份感觉应该是不会错的,这株幻苍崖云树正在蕴育着奇花初胎,修士若是能够得到这块奇花初胎,可借此修成第二元神。慧心师太枯寂的内心此刻连番炙热,渴望的火焰熊熊灼烧,她要是能得到这株幻苍崖云树,不仅原璧有望还生,自己也能枯木逢春,更进一步。
这是上天怜我悲穷吗?久违的心境先行还生。
纵气一跃,冲雾拔云,翻身鹞落,踏树如虚,浮空而立,轰然受震,鼓气一荡,剑护而回。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幻苍崖云树难道是虚幻吗?可要是虚幻的话,那股阻拦我的柔和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怀揣着疑惑,在巨大的机遇与诱惑面前,慧心师太再次接近幻苍崖云树,凝实的真气包裹着左手,她试图去触摸树身,没有摸到!
真的是虚无的?
柔和的力量再次涌现,她自知不能硬撼,就顺着那股力量的心意再次倒回。
她还没有放弃,她本就是个执拗顽固的性子,蜀山不让她下山,她还是下山了,牧真人劝不住她,仙尊拗不过她,都没有将她拦下。这株幻苍崖云树既然在她眼前,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第三次上前,这次没有贸然的动作,慧心师太心神沉浸在观察幻苍崖云树以及树边的环境。此树稀见,举世不闻何处有栽,也许只有苍灵之墟中明并日月,无有偏照,才能滋养出这种奇树。世间传其神异,却不传其性理,以至于慧心师太幸入宝山,无处着手,至今空空。她虽道号慧心,然而并不以慧智扬名,她甚至不能完全分辨眼前的幻苍崖云树是真实还是虚幻。
可惜奇正师兄不在,念头一闪即抛,穷搜腹海,尽挖胸藏,专注的思虑却疏忽了脚下暗影的潜藏,等发而惊觉时,半身受创,血流腐臭。慧心师太看着右臂右腿伤处尽腐,左手一并剑指割去腐肉说道:“暗金剑煞!”
双目迅疾注视着出现在幻苍崖云树前的身影。
“看来就连蜀山也对幻苍崖云树没有办法”
那人黑袍罩面左手持剑,慧心师太看不清面容,也知道来人是谁,有这份修为又精通暗剑杀诀且惯用左手御剑的只有残阳戮月宫的六阴真君。
“你一早便在此处?”慧心师太喝道。
“我等人来解开这株幻苍崖云树的秘密已经等很久了”
慧心师太冷呛道:“真君为了幻苍崖云树连养神丹芝都不屑采了”
“养神丹芝当然要采,只是我若先采了养神丹芝岂不令人警觉?都是久经浮沉的真人,我又如何敢自信必胜。再说比起养神丹芝,还是幻苍崖云树更为珍贵。”
“你现在自信必胜?”
“呵”慧心师太听到了一声嘲弄之笑。“师太有些自视甚高了,纵使师太周身无恙尚且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师太现在中了我一剑。”
夏枯剑剑气怒扫,六阴真君扬剑荡飞。
“以师太当下的伤势,御剑也无法逃出我的掌控,师太还是不必做困兽之斗,交出养神丹芝,我放师太离开。”
回以冷哼,慧心师太剑式一变。
这起剑之式!
六阴真君当即震喝道:“慧心师太!我无意在此与蜀山结生死仇敌,师太势不如人,莫要不知好歹!”蜀山此行来了丹鼎仙尊,正与天魔尊在碧海交战,真人之身已是难死难休,更何况是仙尊之躯。两位仙尊与魔尊之战胜负或有,若说要战至一方陨落实是万难之事。既身怀重宝又树立强敌思来太过不智,他本意在此时放过,也是考虑到在东海同样势不如人。慧心师太以执拗闻名,料还不至于拗过自己的性命。
慧心师太怒喝回道:“养神丹芝现在老身手上,真君若是要抢,先问过老身手中夏枯。”
“找死!”六阴真君登时火起,慧心师太洞虚未就竟然连番挑衅,他若一再忍让魔君威名何在?饶你性命不思感激,还要当面扬威!好!好!好!
慧心师太受着蚀骨腐肉之痛,剑出放星光满空。
流云还未更换,慧心师太剑出之时,奇正真人霎时回头,他们偶遇在一片天空之下。
谷陀真人说道:“九星揽月御剑诀!是慧心师叔!”
奇正真人身形纵掠,一剑抛光,同样放出星光满空。两片星光未能久久辉映,不多时便见慧心师太原先星光放处,碧落青霄平似掌,拍星光坠水。
糟了,师妹看上去要支撑不住了。奇正真人看着天边焦急,遁术已催动到极致,奈何在苍灵之墟里遁术受限远不及平日。等他们赶到时,幻苍崖云树已然不见,慧心师太生机凋脆,倚剑伫立看着面前之人。
“师妹!”
终于到了。慧心师太再也支撑不住仰面而倒,草古真人连忙遁身扶住查看伤势,谷陀真人也在一旁帮忙救治,奇正真人与寒梅师太则替在了慧心师太先前所立的位置。
“多谢”慧心师太撑口说道。
“师妹你不要再说了”草古真人慌道。
“不必言谢,我也是有求于蜀山。”声音低垂,听不出喜悦。
面前之人宫装抱琴,鸾姿凤态,奇正真人想起了掠来时听见的那一道平淡清越的琴音以及下山前智晖提及的一件事情,他说:“可是天妃娘娘当面?”
天妃娘娘抱琴微微一福说道:“正是妾身,妾身见过蜀山真人,师太方才是遇见了残阳戮月宫的六阴真君。”
“是暗金剑煞”谷陀真人证实了天妃娘娘所说,悲怆的语气瞬间引起了奇正真人的警觉,他回身急道:“师妹伤势如何?”
草古真人默然不语,只顾医治。
“师兄,不必再耗费真气和灵丹了,我的伤势我自己知道,是救不回来的。”慧心师太一开口就呛出了鲜血。
“不行”草古真人断然否决。
“师兄!”慧心师太反手抓住了草古真人的小臂,这一激动。“噗!”
“师妹!”
“师妹!”
“师叔!”
“师太!”
慧心师太虚弱地说道:“奇正师兄,草古师兄。”
“师兄在这”
“我不敌六阴真君,是天妃娘娘及时赶到逐走了六阴真君。”
“师兄知道,你好些疗伤不必多说。”
慧心师太长年枯寂,这时却欣然一笑说道:“师妹要是再不说的话就没有机会了,两位师兄还请不要再阻止小妹了。”
哀哀愁目,默默无语。
慧心师太继续说道:“小妹无用未能堪破幻苍崖云树的奥秘,这是养神丹芝,烦请师兄交予仙尊救命。”
看着慧心师太颤颤巍巍取出的养神丹芝,奇正真人覆袖收下。
寒梅师太见状忍不住说道:“师太糊涂啊!蜀山峨眉素来交好,霜月若真得了养神丹芝,峨眉必不自惜,师太又何必与六阴真君强争。唉!”
慧心师太回道:“多谢寒梅师太厚意,非是慧心不信峨眉高贤,师太义高秋云,行洁冰霜,慧心心底钦佩不已,只是未定之事,慧心不敢以弟子性命相寄,殊命一搏,师太勿怪。”
“唉”又是深深地慨叹。
慧心师太又转向奇正真人轻抬夏枯剑说道:“秋萍的心性不适合执掌夏枯剑,秋萍入门时我骗了她,这柄夏枯剑本就是要传给原璧的。师兄,我恐怕不能亲自将夏枯剑传给原璧了,此剑烦请师兄代传。”
奇正真人黯然接过夏枯剑说道:“师兄知道了”
“此外小妹的性子没少令蜀山不快,或惹起祸端,小妹歉绝不已。”
“同门之间不说这些”
“好在原璧不类我,原璧温慈惠和,行以忠恕,他日师兄若有闲暇指点一二,必不会如当年指点小妹一般切齿恨心。”
“原璧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很喜欢。”
“是啊,真是极好的弟子。从来新枝换旧枝,小妹我一点也不后悔,只可惜,只可惜”
眼看生意将尽,草古真人迅疾弹入一药。
“师弟你这是?”奇正真人见而奇怪,随即一喜:“师妹有救?”
草古真人摇摇头叹息说道:“在我手里无救,在师兄手里却未必无救,现在先保住师妹寸息生机,且看丹鼎师兄神通能否救治吧,况且神徊真人如今也在苍灵之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