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喜欢夸赞的,哪怕明知道这夸赞很假,那也是满心欢喜。
眼镜就是这样。
他被我夸得以为自己是宇宙第一大诗人,转身就到网上和批评他的人吵架去了。
还把我对他的诗的理解写上去,以证明自己的诗写得好得不得了。
看着眼镜和网上的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我难以忍住开心。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缺德,我还是决定走远点去偷着乐。
上哪去呢?
到教室里去看看那些娃儿吧。
总不去看看也不是个事儿,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走进胡说八道哲学系的教室,学生们都走得没几个。
没办法,老师天天不上课,学生也是天天不课,都是爱上哪上哪,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剩下来的几个学生把我当空气,没一个打招呼的。
想想也没什么好生气,自己本来就是个大文盲,算哪门子的老师呢?
胡来不在教室里,他妈妈给他的三千元钱没办法转交给他。
真不知道这个孩子又跑哪去了。
奇怪的是,胡来的跟屁虫死党熊猫却在教室里玩手游。
我走了过去。
“熊猫同学,胡来同学在哪?”
熊猫没反应。
我又连问了三遍,他才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来,手掌一伸。
“什么意思?”我问。
“信息咨询费。”
“多少?”
“二百。”
这小屁孩,竟然敲诈到老师头上来了。
本想发火,想到程桂花思子心切的样子,便忍住了。
“少点。你爹是大土豪有的是钱,还会少了这二百?”
熊猫终于抬起了头。
“你们这群人渣魔鬼,收割我们还嫌少吗?一个学期近十万的学费,来了这里就是混日子等死。”
瞪了我一眼。
“你们要我们的命,我要你二百块钱你还嫌多?爱给不给,不给就滚,别烦少爷我。”
“你以为是我要收割你们呀?我跟你说,胡来的妈妈来了,说不说你看着办。”
熊猫的无礼激怒了我,我大声呵斥他。
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有身体优势却缺少气势。
熊猫被我呵斥得有点怂,但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在‘起死回生’酒吧,你自己去找。”
我扔下二百块钱,上“起死回生”酒吧找胡来去。
路上想着熊猫怼我的话,突然感觉这些孩子并不是我想像中的什么都不懂。
他们知道自己在被人收割,被别人当摇钱树。
但他们为什么没有愤怒呢?好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起死回生”酒吧在哪。
校门口停着几辆残疾人开的黑的,我上了其中的一辆,讲好价钱上了车。
就让残疾黑的司机带我去吧。
这是位肢体残疾的兄弟,开着辆红色的三轮老头乐。
路上,我就和他扯开了话题,问他打黑的的收入情况。
因为我也是残疾人,想着以后宇宙无敌学院的工作干不成了,也去打黑的。
我抽出一支烟递给黑的司机。
“兄弟,抽支烟。”
“哟!你太客气了。软中华,有钱人呀。”
司机接过烟叼在嘴里,我又给他点上。
“哪是什么有钱人。人家吴王抽‘利群富士山居’,两万块钱一条呢。”
话刚说完,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点?
为什么要提到吴法呢?
也许是心底里的那点崇官拜权思想在作祟吧?
说出来证明自己和吴王有那么点关系,多有面子。
果然,司机对我投来羡慕的眼光。
“你是宇宙无敌学院的教师?”
“对。”
“工资一定很高吧?”
“不高,年薪二十万而已。不能和你们比。”
我以为残疾人打黑的很挣钱,不想司机听了我这话,苦笑起来。
“不能和我们比?你以为我们一年能挣多少?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还得运管和交警不抓正常营运才有。”
司机见我不信,开始向我倒苦水。
“我看你好像也是个残疾人对吧?你有文化能当大学教师,像我这样的要啥没啥,啥都做不了,只能偷偷打的。”
苦笑了一下。
“运管和交警老爷上班时间我们不敢打,要等他们不上班的时间才偷摸着打。你说我们这小地方,别说偷偷摸摸打的,就是光明正大的也挣不到什么钱。”
“那你怎么不进福利厂呢?”
“大学问你真是活在天上,不知道人间的难。福利厂能给我们残疾人多少工资?两千都不到。”
吸了口烟。
“有些福利厂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骗国家的补助而已。老板把钱骗到手了,厂就关了。”
对于残疾人司机说的事,让我来了兴趣,只是小城不大,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我扫码下车,司机却不要我的钱。
“大学问,你认识吴王,能不能跟他说说,要他叫运管和交警不要抓我们。我们残疾人生存难呀。不让我们打的,又不解决我们的困难。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推吗?”
残疾人司机说着话,就要加我的微信。
“大哥加个微信呗!我们都是残疾人。你认识当大官的,以后多为我们残疾人说说话,我们这些兄弟呢,也不会亏了你不是?”
这可为难了,我哪里认识什么吴王,不过像条狗一样趴在女人的床底下,看过吴王大人的绿毛腿而已。
真后悔,不该为了显摆自己提什么吴王的烟。
“这……。其实我……也不认识吴王,不过是……偶遇……偶遇而已,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忙。”
“大叫兽嫌弃我们不是?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作用,你也别小瞧了我们这些残疾朋友。”
这位残疾兄弟有点急了。
“我们人多抱团,啥消息不知道?啥路子没有?今天你帮我,明天没准我帮你。你说如今这社会,指不定谁要谁帮不是?”
他说得对,问题是我有什么能耐呢?鬼都不认识一个。
我越是客套拒绝,司机越是以为我有路子有背景,说我神通广在有人脉,死缠着我要加微信做朋友。
无奈,只好加上了这位残疾朋友的信息,这才算摆脱了他的纠缠。
和司机分别后,我看着他开车远去,心想以后他要真找我帮忙,我可怎么办?
帮吧没这本事,不帮吧这面子往哪挂。
堂堂的大学叫兽这点小忙也帮不上,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说我摆架子看不起人。
转过身,一辆红色奥迪打我身边过,从车上传来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我憋了一眼,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