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信上前一步，朝她一揖：“在下有幸，又与姑娘相见了。”
张明怪道：“你们认识？”
陶信道：“此前在长安街偶然见到姑娘，惊为天人，后觍颜攀谈，亦甚为相投。”
张明见言兮点头表示认可，便道：“既如此，便好说了，所谓做生不如做熟，你们已是熟人，倒省得我再引见。”
陶信将随身携带的一个大箱子，放在庭院的石桌上，打开，里面共分三层。第一层都是以金银珠玉制作的发簪、耳环、项链等首饰；第二层摆着胭脂水粉，及各色熏香；第三层则贴着绫罗绸缎，绢丝细纱的样品。
每件商品都只是一小件，只是用来过目的样品，却也能看出都是上等货。
陶信逐一详细介绍过去，言兮没什么大兴趣，只是顺着看看，倒是小叶儿十分新奇，见到别致好看的首饰脂粉便要摸摸看看，又指着要陶信解释用途好处。
张明坐在旁边，一边吃茶一边笑道：“这是你姐姐的喜事，小叶儿这么积极做什么？赶明儿你要嫁人了，张大哥定给你置办一份厚厚的嫁妆，到时随你怎么挑。”
小叶儿朝他扮了个鬼脸，继续自得其乐地拣拣看看。
一个小厮进来，对张明说了几句话，张明便起身道：“你们先聊，外头有些事我要去处理下。”又对言兮道：“你只管挑自己喜欢的，后面采办之事交由我来，可不要给我省了。”
说完，他与陶信行了个别礼，便与小厮一道去了。
陶信介绍完商品，见言兮依旧意兴懒懒的，面对琳琅满目的货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姑娘看是否有中意的，若是这里面没有，在下回头便再带些来。或是姑娘可以画下样式，在下可命人订制。”
言兮道：“先生这里的都是好东西，我没什么可挑的。先生觉得合适的，便录下货单，回头与张大哥结算。”
陶信合袖礼道：“若天下主顾都如姑娘这般好说话，那在下的生意也太好做了！”
言兮托着腮，盯了他一会，微笑道：“先生客气了，当日画像之事多亏先生，我正愁没机会答谢呢。”
“那于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姑娘挂怀。”陶信似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这是姑娘所托，在下也算不辱使命。”
言兮接过荷包，打开，见里面装的是黄土，不禁嘴角扬了扬。
“先生费心了。”
陶信道：“当日与姑娘别后，在下正好要和商队出行，便特地从汉关-潼城一带过，既看故园风景，也为姑娘带一抔故土，以慰乡思。”
言兮暗觉奇怪，自己与陶信聊得纵然投机，也不过一面之缘，怎地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
两人聊了会潼城的风土人情和现状，小叶儿坐在旁边，捧着脑袋乖乖地听着，倒是难得的安静。
叙了会乡情，二人又言归正传。陶信道：“我见姑娘于外物并不用心，那便自作主张，荐姑娘一些好物，价钱绝对公道，童叟无欺。”
言兮点头道：“如此最好。”
陶信从货箱的夹层中取出一小段细纱来，“此纱名为烟罗纱，产自波斯，乃用冰蚕丝在玉石粉中浆洗上色，极为珍贵。此纱薄若蝉翼，轻若无物，穿在身上，飘飘如烟，似有云雾罩身，因产量太少，所以从来有市无价，在下手上也只得了三匹。此前京中侯门贵女为参加秀选，向在下询要上等衣料，在下也不曾将这烟罗纱拿出来。”
言兮接过那小段细纱，指尖轻抚，果然手感细滑，柔若无物，瞧着虽然素净，可映着日光，却似有数种颜色交替，灿若烟霞。
她道：“如此稀罕之物，都可上贡宫廷，以求福禄，先生何必要卖与我？”
“小人虽是商贾之人，利字为先，但经营多年，也薄有资产，所以就生出这挑拣的毛病来。”陶信笑道：“买办时，必要挑极好的货物买来，货卖时，又要看着主顾如何，是否能配得上这好物。若是这两件不能全，心中膈应不下，宁可少赚几个钱，也要图个顺心才行。”
言兮微笑道：“我瞧你这挑拣并非毛病，而是脾气，与人交往，不卑不亢，怪道能结识京中权贵，在其中游走自如。”
陶信听了，也是微微一笑，合袖一揖：“在下与姑娘虽相识日浅，却斗胆将姑娘引为知己。烟罗纱配上姑娘这样的人物方不算辜负，就是送与姑娘也不打紧。”
“你舍得将此宝贝拿出来已足感盛情，我们便当按市价购买。你若是不收银两，那我便不要了。”
陶信听言兮如此说，便也不坚持让利，又道：“烟罗纱柔软顺滑，不会产生摩擦声音，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行动无声，既能透气，又能挡风，温而不燥，御寒抵热，冬夏皆穿得。而且女子穿了还有个好处——可令皮肤细致白净，时日久了，肌骨生香！”
他说到这，讪讪地笑了笑：“在下也用其做了件睡衣，无事时穿着睡觉，倒是好梦无虞。”
言兮听了，也是一笑置之。
其他东西虽也是上佳之物，可言兮却趣味索然，任凭陶信安排，只对小叶儿道：“你看看，若有合眼的也置几件。”
陶信想了一想，道：“我想姑娘可能还需要些别的。”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原来是个袖珍的药匣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大小不一的丸子、膏贴等物。
“此为‘天王保心丹’，强心健脾，长期服用，可以延年益寿；这叫‘菩萨散’，用以安神调息，补血益气；这包药粉名‘神仙玉女粉’，乃是唐时女皇武则天特令研制的，外敷内服皆可，可令肌肤白嫩如雪，玉颜长盛不衰……”
陶信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逐样介绍过去，直到一枚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
“这个嘛——叫‘天地和合大乐丸’……”
言兮道：“这药丸有何用处？”
“此物又别名为‘夫妻和睦丹’。”见言兮还是一脸懵懂之色，陶信咳了几声，正了正脸色。
“所谓天地合，则阴阳合；阴阳合，则夫妻和。这‘大乐丹’嘛，益精补髓，助长大丈夫雄风，有益于房中之事……”
说到这，他尴尬地笑了笑：“这也是我这卖得最好的‘补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