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晨光熹微,小区里一片鸟语花香,偶尔有不和谐的汽车鸣笛声打破了宁静。
沈胜雪被预先设置好的悦耳闹铃声唤醒,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骤然想起来昨夜春 梦残存的记忆,他皱了皱眉顿时感觉到身下的异常之处,因为他并没有裸睡的嗜好,心中一沉已经有所猜测。
直到坐起来看见那一片狼藉以及沾染了一点血迹的床单,他终于确信昨夜梦里看见的模糊身影是真实的,顿时脑瓜子嗡嗡的。更重要的是他不仅仅身体上丢失了东西,灵魂深处好像亦是如此,被剥离了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懵逼了片刻后,他连忙略做收拾,将床单被罩一卷放进洗衣机,平复了下心情接着洗漱好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一切,保持最好最自信的状态朝气蓬勃地前往公司。
大厅里神态各异的员工纷至沓来,各自赶往自己的岗位,他一踏入便察觉到气氛有点沉闷,有一些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沈胜雪这边”
坐在招待台的王圆圆眼尖地看见了沈胜雪挥手招他过去,他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面前,她俏脸含笑露出了八卦之色。“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猜猜是怎么回事。”
“圆姐,不会是我小组的事吧。”
沈胜雪皱眉面色平淡,他本来还以为她是拿他们小组出错的项目调侃,只是她接下来的回答让他大感出乎预料和一丝羞 耻。“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小道消息啊也不一定是真的,听那些姐妹说好像省公安来了人”
“省公安怎么会来,”
他面露疑惑看向王圆圆等待下文,省公安而不是市公安看来事情很严重,她理了理身上的黑白职业装,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z省失踪了很多人,光是我们公司就有五人,而且有好几人是你们小组的。”
“我们小组,知道是谁吗,”他神色一变,想起了昨天怎么打也打不通王成他们的手机,发的信息一直也没人回应,连忙追问。
“不清楚,只听到了那警察说起了陈小美,然后我就出来了。”她摇了摇头,接着小心地四处张望了会压低了声音。“钱耀和几个人说你和你妹妹坏话,说你能力有限是个天煞灾星,说你妹妹无比怪异”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抬眸观察了沈胜雪一眼,见他只是皱着眉思索并无异常才放下心来继续说。“说她就算不是怪物也和怪物必有联系,硬要把她和怪物胡扯在一起。”
此番话语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心中冷笑一声,虽然目前来说妙妙和怪物应该确实是有一点联系的,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妹妹。
“你妹妹真的”
她红唇翕动,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交头接耳的几个女人停止了私语走了过来,又将话咽了下去。
沈胜雪没有发表意见,他笑容平淡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迎面碰上的其中一个齐刘海女孩忽然眼神飘忽地看向他,旁边一位女人拉了拉她的手想要阻止却是慢了一步。“哎沈胜雪,你们那个项目真的像钱耀说的那样无可挽回了吗。”
他看着这个略显害羞的女孩露出一丝苦笑,笑得有些牵强僵硬不过也没有生气。“目前为止是这样。”
女孩张了张嘴巴,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是不好意思在其她人面前开口,犹豫了片刻脸色都憋得微微泛红,他笑了下没有再多言径直穿过走廊去办公室。
办公室外,钱耀和两女一男一群人聚集在玻璃门前高声谈笑,他收了一个自称沈胜雪对头的人的钱,而他也不爽沈胜雪许久正好一拍即合,其他几人大抵也是如此。逢人过来他便故意提高声音,肆意宣扬沈胜雪的光辉事迹。
钱耀在进行一番激情发言后不觉自我感动,激愤之余抬手的动作幅度不禁也大了点,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咧着嘴倒吸凉气。
沈胜雪看见钱耀腹部处藏在衣服下的绷带,心中冷笑一声,还真是自告奋勇带伤作战,他不作理会继续往办公室走。
“呦,瞧瞧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沈大策划,本来前途无量的一个好项目被他运营得乱七八糟,这能力想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了。”
沈胜雪看见了钱耀钱耀自然也看见了他,他不养伤在这儿干等着就是在等着沈胜雪来,他身旁那个男人随即面色阴沉沉地附和。“呵呵确实,就是一个字烂。”
“项目是出错了,不过那是因为不可抗拒之力,不能因此怀疑我的能力。”他据理力争,只是这个理由在钱耀等人面前形同虚设,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当然他这番话也不是为了说给钱耀听的,而是说给来往的其他人。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是我运营的话,肯定是不会发生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的,沈胜雪你还是不要找这种无聊的借口了。”
钱耀阴笑连连,将之前沈胜雪挤兑他面对怪物时的反应说出的讥讽的话,巧妙的转化了下如数奉还给了沈胜雪,他大感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沈胜雪一时哑口无言,也不想用意外论浪费口舌转而准备离开,钱耀看见他不再反驳看向过来的员工,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盛。“各位同事,看到了吧他不敢回答承认自己能力不行了。”
“呵呵,早就看出来了。对了你怎么没把你那个力大如怪物的妹妹带过来,我看陈小美他们失踪绝对和你妹妹脱不了干系,你是做贼心虚才没有带她来吧。”
一道尖锐难听的女声将已经走了几步的沈胜雪的视线重新吸引了过来,她脸庞略长脸颊偏窄偏瘦,眼神中带着丝阴毒,整张脸搭配她说的话更是显得尖酸刻薄。
“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你倒是说说和我妹妹有什么关系。”
他走了回来定定站在刻薄女面前,目光冷冷地俯视着她,办公室里早早打过卡的许静静看见了沈胜雪,也听到了钱耀一行人阴阳怪气的嘲讽,很是气愤地走了出来。“钱耀,我们这个项目是因为未知原因出错,换你来做或许还不如胜雪哥。”
“哦确实是不如他做得一塌糊涂。”
钱耀斜睨着沈胜雪不屑嗤笑一声,刻薄女眯起眼睛胡诌一通。“昨天那个怪物闹完就跑了,当时好多人都受了伤偏偏你们毫发无损,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阴谋,现在又有人失踪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些没有关联。”
“许静静,你还是申请调离换个小组吧,沈胜雪就是个扫把星,不趁早说不得你也会像陈小美一样失踪。”钱耀咧着嘴嘿嘿怪笑,沈胜雪冷眼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轮番上场,心里倒是庆幸让妙妙跟着芷沅去h大排练这个英明决定。
“钱耀,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许静静眉头一皱脸上隐现愠怒之色。钱耀面目一抽依旧怪笑狠毒的目光扫过沈胜雪,然后停留在另一个低着头只露出一半侧脸的女人身上。“崔秀本来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呢她迷途知返重新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崔秀抬起头外貌看起来眉清目秀,她看向沈胜雪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羞愧,沈胜雪看见她顿时想起她是谁,她是之前那唯一一个反驳众人声讨妙妙,为妙妙辩解的女人,现在这种情况令他大感出乎意料。
“是的,我本来也以为你妹妹救了我们,后来我意识到并非如此她其实是为了自己,”
崔秀紧抿的嘴唇仿佛连成了一条线,她说话真假难辨,有些支支吾吾的 。“就在昨天我买东西时好像又看见了那怪物的身影,也许那怪物不会放过我们。”
沈胜雪冷冷地直视崔秀,他眸中清光潋滟旋即移开了目光,也不说话只是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信步离开,虽然他有些吃惊于崔秀前后态度的变化之大,而且她应该被公司告知在休假当中,怎么会和钱耀狼狈为奸,但此时多说无益也没什么好说的,辩解吗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他拉了下许静静的手臂,示意她一起去办公室,忽然从背后传来钱耀半是得意半是讥讽的阴笑声。“沈胜雪,没想到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神气非常啊,不过等会儿你就得被扫地出门我就看着你如何灰溜溜地滚出去,哈哈。”
他没有理会,钱耀等人的谈笑声渐渐也没了声音,只是他们逢人就说怪物和妙妙的事,让公司里本来不了解情况的人也莫名生出了一份恐惧感,一时间人心惶惶气氛变得诡谲。
办公室里,他,许静静还有赵毅沉默不语地坐在电脑前。
“唉,小美他们到底去哪里了。”许静静静静看着桌面上唯美的少年侠客行登录界面,她忽然悠悠长叹一声,引得赵毅也叹了口气。
沈胜雪没有接上话茬轻轻靠在椅背上,阳光灿烂辉煌透过落地窗映射在红桃木板上,反射出耀眼妖异的红芒。
片刻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三个警官带着钱耀来到了沈胜雪他们面前,问了些关于失踪者的事情沈胜雪他们据实交代,接着将他们和钱耀一起带到了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着站着各有不少人,有省市公安来的警官,有公司的安保和几个经理,有面目稚嫩稍显严肃的江洋,还有剑眉凤目脸上挂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笑容的孙允权。
坐在主位的是一个老成持重面目刚毅的老警官,左右第一位坐的分别是来自公安部的陈知行和市公安协同查案的严局长。
看见陈知行坐在老警官身旁沈胜雪对此有些惊讶,陈知行作为凤凰光影数字科技集团代表前来洽谈项目合作事宜,怎么会来这儿。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警官对面的画幕上,上面播放着那个长着满头触手的怪物在28楼咆哮疯狂肆虐的视频,视频中间有一颗巨大的窟窿眼,眨眼间怪物又消失不见。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怪物,尽管他们其中有些人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仍然震惊无比,瞪大双眼的江洋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目不转睛盯着的陈知行,两人目光交汇了下又错开,陈知行面无表情引起了对面的沈胜雪和孙允权的注意。
沈胜雪觉得陈知行表现得太平静了,可谓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难道是他涵养极佳,可是君不见老警官这样见多识广的老资历都面色讶然,他却古井无波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一个寸头年轻警官又播放了另外一段拷贝视频,是之前王天来让孙允权调出的怪物行踪的视频,可以看见怪物携裹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员工在楼梯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妖异血线,刹那间消失在散发着耀眼白光的楼道口。
“光大公司里好像很多员工声称怪物肆虐时有一个女孩,她力气奇大甚至举起巨石救了不少人,并对此言之凿凿,允权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老警官不苟言笑,目光从视频上移向了孙允权,看来在钱耀耳濡目染下的员工只是口头上说说,并没有在警官询问时胡言乱语,沈胜雪顿时松了口气。
“林局,确有其事这个女孩子就是我们公司员工沈胜雪的妹妹,只不过他们说得夸张了点大抵上以讹传讹罢了。”
孙允权面色平淡嘴角含笑,与此同时撇了沈胜雪一眼,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原由并故意淡化这件事。“本来是有监控录像的,但是很不凑巧被怪物破坏了,只剩这段之前拷贝好的视频。”
沈胜雪听到这儿皱起的细眉缓缓地舒展开来,暗暗庆幸怪物把监控破坏了。他身旁的钱耀眉头紧皱脸现挣扎之色,狠狠地瞪着沈胜雪想开口造谣谴责但最终还是没敢造次,毕竟省市两方公安联合调查不是能胡乱说话的场合。
老警官接着询问沈胜雪他们关于失踪员工的事情,虽然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胜雪也说出了他最后见到王成时发现的一些奇怪的地方,被刻意摆成的桌椅位置和留在桌子上吃剩了一半的盒饭,但对老警官来说等同于没有提供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些失踪员工有没有可能是遇到怪物袭击而失踪了。”严局长神情肃穆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老严,可能性应该不大,整个z省如雨后春笋般一夜之间瞬间多了很多类似的失踪案,有的几乎是同一时间报案的,难道这怪物还会分身术不成。”
老警官语气不急不缓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说得颇为中肯。“但也不能排除光大的这几个失踪员工就一定不是怪物做的,还是先看看监控看有没有线索。”
严局长闻言脸上露出赞同之色,他对面的陈知行正襟危坐没有发表意见,马上那个年轻警官又手脚麻利地换了一段视频播放。
这段视频记录的是失踪员工工作时的环境,时而有人来来往往,前一大半视频都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后面的视频更是鲜有员工走动让众人看得昏昏欲睡,只有沈胜雪等寥寥几人仍在聚精会神地观看。
直到播放到沈胜雪,芷沅妙妙和谢笑四个人出现在画面中才让众人重新打起了精神,此时便是沈胜雪所说的大约最后见王成的时候,王成还在画面中,几人交谈了会沈胜雪四人便嬉笑着离开了。
画面一转只剩王成一个人坐在那,一边看着电脑一边偶尔吧啦几口盒饭,众人目不转睛看着画幕,突然哗啦一声,安静的会议室中突兀地响起了椅子擦撞木地板的声音,原来是现场的一个员工吃惊之下不经意撞上了椅子。
画面一顿仿佛静止了下来如果不是画面上的摄像显示时间还在闪烁,王成本来好好地坐着居然诡异地在画面中凭空消失,毫无预兆地消失,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震惊无比地看向画幕。
沈胜雪皱了下眉,他发现一个小细节,王成在消失前他敲打了下键盘然后才消失,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干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老严,他怎么突然消失了。”林局浓眉塌了下来,绕是以他在警局纵横奇案多年的经历也不免露出了震惊之色。
严局长看向林局亦是一脸震惊,两人从各自的眼神中都看见了不可思议。陈知行眉毛一挑深邃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林局长,严局长,我在b市也碰见了这种诡异消失的失踪案,看来这不是偶然的。”
“陈同志,b市也发生了类似的离奇失踪案。”林局更加惊讶,他本来还想不清楚为什么公安部会来人插手这件连环失踪案,现在想来是上头早有察觉安排了人过来暗中调查,恰好今天撞上了。
“是的也是瞬间诡异消失,不仅如此我还在其它地方也发现了类似失踪案,我怀疑这是一个庞大的恐怖组织是有预谋的行动,我查到了点线索等会儿再详细和两位局长说明。”陈知行一边说一边淡淡地扫了四周一眼。
林局严局两人看了看陈知行已然明了没有再多问,随即警官拷贝了一份录像,在遣散了非警方人员后,警官又仔仔细细调查了番失踪现场最后离开。
约摸十多点钟时沈胜雪被王圆圆喊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办公室装修得豪华无比,走在木板上的沈胜雪依稀能从光洁如镜的木板中看见自己的倒影,这一刻真正到来他内心反而平静得出奇。
一身酒红色寸衫的孙允权端坐在棕红色的真皮沙发上,他脸上似笑非笑带着令人难以琢磨的意味。
“沈胜雪,经公司内部评估我们决定仍留你在公司,虽说不是你的直接过错,但还是会撤掉你的当前职位。”孙允权剑眉一挑,语气十分果断不留有半点回转余地。
“好的,孙经理,我对公司的决定没有异议。”沈胜雪回答得不卑不恭,不怒不喜。
“哦,继续努力,”孙允权凤目微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了你妹妹是哪里人。”
“怎么了,孙经理。”
“哦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孙允权依旧保持着含义丰富的笑容。
“那孙经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沈胜雪也不知道妙妙应该算是哪里人,所以也就不自作主张,干脆不回答。
随即沈胜雪转身回到了办公室,许静静和赵毅坐在电脑前,愁眉苦脸的看上去有些惆怅,还有些员工在忙碌的同时也偶尔用目光探寻,就在前几天这儿还是热闹非凡现在已是昨日黄花,他不由有些感慨。
“胜雪哥,你那边怎么样。”他随手挑了个椅子坐下,许静静转动椅子看向他,温润的嘴唇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职位被撤了但还在公司,只不过要从头开始了,”他苦笑了下徐徐道出。“你们呢。”
“我们被分配到其它小组,放了半天假让调整状态,”许静静轻锁的一字眉淡淡展开,眉梢眼角含着丝笑意。“一起去吃午饭吗。”
他面目含笑微微颔首,她说完又看向了赵毅,旁边的赵毅目光深邃笑容平淡婉拒了邀请。“静静我就不去了,今天我老婆刚好烧了饭让我回去。”
“静静,胜雪,我就先走了。”说罢赵毅起身提起早已收拾好的黑色公文包告辞离开。
静静张了张嘴还想要再劝下,只是赵毅走得很果断人已经到了门口只得放弃了,她面露奇怪地看向沈胜雪,他瞥了眼赵毅离去的背影,嘴角带笑。“他有事就算了,我们喊下芷沅看看她有没有时间。”
“芷沅今天有事吗。”静静眨眨眼稍显好奇,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解释。“嗯,h大今天有场毕业晚会,她有个节目要表演,现在在h大排练。”
静静轻轻哦了一声,随即响起了悦耳动听的铃声,片刻后便打通了电话。
“芷沅你那边怎么样了,中午要不要来一起吃饭。”电话那头一片嘈杂之声,叽叽喳喳得甚是热闹喧嚣。
“还好,嗯我不来了和同学们在食堂里吃就好了,”芷沅脱口而出几乎是不假思索。“要不然又要来回跑。”
“还有记得晚上一定要来看我的表演。”临挂电话时她又颇为骄傲地叮嘱了一声,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芷沅不来吗,”静静凝神屏息倾听却并未听清楚,忍不住询问。
“嗯她嫌麻烦不来了,我们走吧。”他点点头,随即两人并肩而行。
两人刚走到大厅很不巧得与满脸阴笑的钱耀撞了个正着,准确来说是钱耀在这儿特意等着他。
“这不是我们沈大策划吗,哦忘了现在不是了,哈哈不好意思啊沈胜雪,忘了这回事了。”钱耀得意洋洋地半靠在招待台上。
沈胜雪瞥了钱耀一眼,拉了下欲要争辩的静静的衣角,神情平淡,身姿从容地继续离开。
“沈胜雪你个小白脸,没有大小姐你算什么东西,”突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如同万马踏川向他袭来,他不由得脚步一顿,清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怒气,尽管如此他仍是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沈胜雪你神气什么东西,没有大小姐,你算什么狗屁废物东西。”只一瞬的时间身后的钱耀看见破绽,觉得有机可乘开始破口大骂,只是沈胜雪已经调整好情绪,置若罔闻并未再理会。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周围的不少员工连连侧目注视,招待台旁的王圆圆端着个小镜子专心致志地端详镜中的俏脸,她微微摇头寻找妆容上的瑕疵,全然不和身旁的女人一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对此漠不关心,接着他们看着沈胜雪两人信步进入了电梯。
日悬中天,烈焰灼灼,他们两人就近找了个地方简单吃顿饭。
“胜雪哥,为什么不和钱耀说清楚。”餐桌上,静静很是气愤地皱着眉。
“能说清楚吗,”他不答反问,冷冷一笑。“恐怕越搅越浑,白费口舌。”
“他日若能够做到更好,他们自然会闭嘴,不攻自破,何必争现在一时口舌。”静静抿着嘴没有回答,他随即轻笑。
静静沉着脸仍残留些不忿,倒也没有再说话,气氛更加有些沉闷。他笑着岔开话题询问静静要不要去h大晚会参观芷沅的表演,静静考虑了会便答应了下来说晚上去。
吃完了饭沈胜雪和静静挥手道别,本来他想回家补个觉走至一半,又改了注意临时决定直接去h大。
h大坐落于市中心一座幽静的公园附近,大学校园中林木苍翠蓊郁,花草芬芳馥郁,小溪平静蜿蜒,叫人心旷神怡。
他打车来到汉白玉做成的石拱校门前,看着面前外观庄严气势非凡的灰白色建筑,心中颇为感慨有些怀恋在其中驻留的一段时光,离开母校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一个年头,他昂首信步踏入校园,门口保安瞟了一眼见他年轻自信倒也没查问。
他从一座溪上断桥上穿过,来到了以前经常漫步的枫叶树林,若是落秋时节这儿风景煞是迷人,放眼望去层林尽染宛如置身于红艳艳的花海中,叶落翩翩瑰丽鲜艳,灿若栖霞热烈如火,却又暗藏了一份相思不得或是孑然一身的悲凉孤独。
他再次漫步枫林,此时正值盛夏,枫林还是一片深绿很是喜人,走过一个曲折小道转弯处正好与几名学生迎面碰上。
其中有一个身着古风戏服的女孩正和同行的朋友缓步闲谈,她相貌秀气脸蛋圆圆的稍显微宽很是可爱活泛,沈胜雪觉得女孩很熟悉他记忆很好略作思索便想起女孩是他h大的学妹叶萍,还是以前参加一个古风社认识的。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等到看见他时叶萍忽然双眼放光,单手把手中毛茸茸的黑色圆形玩偶抱在怀里,喜笑颜开地挥着另一只手。
“来看芷沅的表演,随带看看h大”他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芷沅”叶萍顿了下,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孙芷沅吗我们学校所有人爱慕的偶像人物哎,以前就常听说你们眉来眼去额不是,暗生情愫,原来是真的啊,”
“学长你们现在是在交往吗。”叶萍双眼闪闪发亮。
“是的。”他撇撇嘴,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眉来眼去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叶萍脸上失望之色转瞬即逝,眼中亮光也黯淡了下来,其余几人俱是一脸震惊,他们可是很清楚孙芷沅美丽动人,不仅性格开朗温柔,家世更是显赫但待人却从不盛气凌人,只能是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存在。
“嗯也只有你们在一起才般配,嘻嘻天生一对。”叶萍嘻嘻一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沈胜雪得知叶萍出演一个话剧正在排练,正要去吃饭,随即几人告了别。
就在他和叶萍擦肩而过时,她放开了怀中的玩偶提在手上,那是一个黑色类似抱枕的玩偶,头顶双翅,四肢眼睛嘴巴都是小小的整个看起来很是可爱。
陡然玩偶在他眼角余光中轻轻晃动了下,旋即玩偶整个身体旋转了一个圈用它的小眼神看着沈胜雪,它被叶萍握住的一只翅膀扭结成一股麻花。
他不由侧身瞥了一眼,一刹那玩偶瞪大了小眼睛,小嘴也裂开一条缝张开了血盆大口,锃亮的利齿上还沾染了一片紫红色斑。
他隐约间好像看见玩偶咧着嘴朝他大笑,朝他开怀大笑,而当他眨了下眼再看时,那玩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了过去将圆乎乎的屁股对着他,安静地在叶萍手中随风飘荡离他越来越远。
他神情凝重脚步一顿,亲眼目睹了怪物,经历过那么多的怪事,他并不认为刚才所见到的是幻觉是虚假的,他回头停下脚步想提醒叶萍旋即又打消了念头,他要怎么开口呢难道说这个玩偶是个小怪物,恐怕会让人捧腹大笑吧。
叶萍等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他收回心思继续踏在枫林小路上,暗暗思忖再找个机会和她说明让她离远点。
片刻后他来到了h大演讲大厅,此时大厅中人满为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或是商讨或是排练,他目光一扫便看见了大舞台上坐在钢琴旁的芷沅和妹妹。
芷沅一袭仙气飘飘白色的连衣裙坐姿优雅端庄,妹妹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一袭宛如瀑布垂泄般的紫发完完全全遮住了她纤细的背影。
他无视那些四周对他有些印象的学弟学妹们投来的好奇目光,径直走向舞台,周围人虽然多但还是井然有序,不至于乱糟糟的,耳畔也渐渐萦绕着悠扬的琴声。
“芷沅妙妙,你们吃过饭了没。”他走到钢琴旁微笑着打招呼。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晚上才来吗。”
芷沅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在白键上,同时抬起俏脸视线从琴架上的琴谱移开,琴声悠悠停止。“刚刚吃过了。”
“今天公司刚好放假。”他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可能也不算撒谎吧。
“哦,等会儿等我搭档徐媛来了,你听听我们的琴箫合奏效果怎么样。”芷沅没有多想,俏脸上写满了喜悦和骄傲。
“嗯,你弹得肯定是天籁之音呗,”他说着从旁边抽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弹的什么曲子啊。”
“天涯明月刀的时光,琴笛合奏为了合拍稍微改了一点点谱子。”芷沅展颜一笑眉目传情,玉手大拇指和食指半捏成了一条缝,她的话顿时让他愣了一下,这分明是游戏中的曲子,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问了一句。“天涯明月刀时光。”
“嗯,你没听错哦,嘻嘻之前不是偶尔看见你听这首歌曲嘛我就也听了下。”芷沅俏皮地眨了眨星眸,樱唇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嗯,等会儿听听你的琴声。”他看着芷沅可爱的模样,心头不禁莫名涌上一丝感动,温柔一笑。
芷沅巧笑嫣然低头再次看向琴谱,鬓边乌黑秀发一根一根滑过脸庞,悠扬空灵的琴声随即飘荡开来,近距离聆听下更是能感受到音色的动听纯净。
他一边看着芷沅的修长双手在琴键上优雅地跳跃,一边瞥了眼安静的妹妹她迎上了目光,一双桃花眼轻眨长长的睫毛也轻颤,眼波婉转神色清忧,旋即移开了目光看向黑白琴键。
他微笑着看着芷沅练琴,琴声悠悠荡漾,他安静凝视的样子竟也颇有几分妙妙的神韵。
忽然一阵有节奏的咔咔声传进了沈胜雪的耳中。
“咦怎么回事。”随着咔咔声音响起,一道惊疑声也接踵而至,他循声看向面前不远处的舞台中央。
一个学弟和一个中年教授将一个白白胖胖的机器人围在中间,机器人四四方方的脑袋也是方块型的,看起来十分敦厚可爱又有点滑稽,它身体抖动一番仿佛人一样活动了下筋骨,而惊呼出声的正是面露诧异的教授。
“老师,这应该是机器出了故障。”学弟瞪大了双眼表情很是惊慌,他回过神来连忙慌手慌脚地在机器人身上四处检查。
教授眉毛耸动仍是满脸疑惑,机器人小小的迷你眼睛中难以察觉地闪烁着一串串数字,随即双眼一眯弯成了^_^这副模样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老师好了,看来确实是故障了。”学弟扯了扯机器手臂,敲了敲机器人脑袋,接着控制机器原地走了一步,终于他脸上才露出一丝喜色。
教授眉头舒张疑惑渐消与学弟再次讨论,沈胜雪看了眼胖嘟嘟的机器人觉得很是可爱便也收回了目光。
“你会弹钢琴吗。”芷沅莞尔一笑看了眼他,抬手翻了一页琴谱。
“不会,我一窍不通。”他撇撇嘴瞥了眼钢琴,目光中略带一丝向往。“而且也没机会弹。”
“哦,”
芷沅语笑嫣然旋即刮了他一眼。“要不要跟我学,我至少能教你一些基础知识,简单的也没有问题呢。”
他微笑答应了下来,只是芷沅要当场教他给他讲解他并没有同意,反是先让她为表演的晚会节目做充足的准备。
嬉闹了片刻,他看见叶萍一行人吃过饭也返回了大厅,令他惊讶的是叶萍手中已经空荡荡的没有拿着那个黑色玩偶,
更让他惊讶的是它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奇形怪状的玩偶群中,安详诡异地被放在一个灰色毛绒熊头上,他清楚地记得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它。
他感到有些奇怪,看了眼叶萍见她大大咧咧并无奇怪举动也就没有在意,暗想可能是叶萍的朋友提前带了回来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甚至怀疑之前黑色玩偶的大笑是自己看花了。
然而叶萍其实也大感奇怪,她只是吃了个饭的功夫手中的玩偶便不翼而飞不见了,只是她性格活泼并未多想。
大厅里的人各自忙着排练,有唱歌的,有跳舞的,他也安静看着芷沅弹琴,期间叶萍还惊喜地发现了丢失的玩偶但没有再拾起玩耍,时间过得很快,阳光渐渐西斜照进大厅中,在窗户下撒落一地耀眼的金黄色浪花。
h市第一人民医院,刺眼的阳光照射在病床上的一角纯白色被褥上。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张云风从迷迷糊糊中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蠕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因为突发心脏病恶疾,张云风虽然勉强被抢救过来,但依旧不省人事算起来也已经快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之久。
他精神恍惚地盯着圣洁的天花板,嘴唇翕动身体非常渴求喝水而发出了信号,窗帘拉开半束挡住了阳光,床头挂着的点滴一滴一滴地滴落,就这样他一直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神渐渐涣散无神。
就在他再次陷入沉睡之际,一个身着淡粉色护士服的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眸子瞬间恢复神采转动眼珠努力看向来人。
护士看见病床上躺着的男孩已经清醒,脸上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震惊之余连忙细心地用勺子喂了些水,接着通知医院主治医师病人已经清醒。
片刻后周军和一位老医生匆匆来到了病房,张云风在护士姐姐的悉心照顾之下,脸色稍稍好转有了一丝血色。
“孩子,你福源深厚这次算是命不该绝捡了一条命。”老医生仔细观察张云风,知道这个苦命的孩子又挺过了一道险关,不免有些感慨顿了下,口中说到一半的话也咽了下去。“只是下一次恐怕”
“谢谢。”张云风面部一阵抽搐勉强露出腼腆的笑容,笑得极为倔强逞强,他眼神感激地看着老医生,嘴角扯动缓缓吐出两个字,老医生闻言笑而不语摆摆手看向周军。
“我们不过锦上添花医者本心,你真正应该感谢周军周老板才是,你们兄妹两治疗的一切费用全由他支付,资源也由他提供。”老医生一脸慈祥给张云风介绍周军,语气中看起来颇为尊重周军。
“杨老缪赞,我才是略尽绵薄之力还是依仗杨老医术高明方能妙手回春,”
周军脸上含着自谦的笑容,接着走到了床边目露关心神色。“小张,感觉怎么样了。”
“谢谢,周叔叔,”张云风眼神聚焦在身前的周军身上,听到老医生的话他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只一心焦急担忧起妹妹的状况来,腼腆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请问我妹妹月月病好了吗。”
“月月已经好转不少,现在在医院里休养身子,后续跟进治疗是能彻底康复的,你放宽心安心休养。”周军脑海中浮现出小女孩张云月乖巧懂事的脸庞,坚毅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几人闲聊了会,周军便让其他人都离开单独和张云风相处。
“小张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病其实已经病入膏肓,这次你非常幸运,刚才医生没有说出口我觉得没有必要瞒你,跟你实说了吧,下一次发病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说是十死无生也不为过。”
周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张云风如实告知了病情,他心里暗叹一声,生死有命,天意难测。
“月月呢她会好起来吗,”张云风双眼一瞬间沁出一层水雾,委屈,悲伤,彷徨,不甘,绝望寂静等一系列情绪接踵而至,最后又重归于平淡,他的目光掠过周军悬停在空气中似是穿透了时光看见了美好的过往。
“月月会好起来,她的病只是早期。”随着张云风眼角滑落的两行清泪,周军一颗坚韧的心仿佛也被拨动了心弦,他眨了眨眼睛不让眼眶变得湿润。
“好啊,好希望我也能看到这一天到来。”
张云风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神在说完这句话后瞬间变得黯淡无光,整个病房里鸦雀无声,气氛沉默无比。
“小张,我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治疗濒死重症”
看着郁郁寡欢的张云风,周军沉吟片刻神情凝重说出了准备已久的措词,这本来也是一开始就蓄谋好的决定。
话音未落,张云风只觉心中一震,周军不轻不重的这一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他心头上,希望之火死灰复燃,他看着周军满眼希冀之色。
“我公司里有一种名字叫作super的特效药剂,药效强大,能吞噬掉人体坏死细胞让抵抗能力瞬间暴增,大有起死回生之能,也许可以治好你的心脏病。”
周军眼看张云风重燃斗志不免也为他高兴,他不急不缓地详细介绍药剂,只是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这种药剂极其不稳定,你服用后有可能遭到反噬反而适得其反,提前迎接死亡,要不要使用你自己考虑考虑。”张云风眼中光芒愈加火热,然而周军却是话锋一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并没有隐瞒药剂的副作用。
张云风眼神闪烁不定,苍白因为激动而略带潮红的脸上流露出纠结无比的神色,他心乱如麻一时思绪万千,要么珍惜眼前仅剩不多的时光陪陪月月,要么孤注一掷拼死一搏从死神手中赢下弥足珍贵的生命,况且他还不能坦然面对死亡,更是让他难以抉择。
张云风满脸尽是犹豫不决,周军一直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持续了片刻张云风仍是拿不出决断。
“其实我是希望你服下药剂配合试下药效,毕竟我也指望着这东西救命,当然你放心无论你服不服下药剂,或者是最后能不能成功活下来,我都会照顾好月月,”
周军看出了张云风整个人已陷入天人鏖战之中,见他迟迟不决于是缓缓开口,开门见山毫不掩饰地摊开了自己的目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服用药剂,万一你依旧幸运得到老天眷顾,大病痊愈,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看着月月了那样应该很美好吧。”
张云风自然看不出周军话里的弯弯道道,也顾不上详细思索他的话,他脑海里只有和月月一起幸福活下去这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而周军这段时间不自觉在兄妹情深的潜移默化下渐渐也改变了原本的态度,委婉妥善地解决了张云风的后顾之忧让他能够破釜沉舟。
周军说完满脸热切充满期待的看着张云风。
张云风此时仿佛就是落入水中无助的孩子,苦苦挣扎,经周军一番推波助澜终于下定了决心,即使救命的是一根脆弱易断的枯败稻草,他也要紧紧抓住,放手一搏在所不惜,或许这将是他唯一的机会。
“周叔叔,我想使用这种药剂。”张云风紧抿嘴唇看着周军,神色坚定。
“好,我回去拿来,你稍等片刻。”周军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即轻叹一口气,他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约摸半个多钟头后,周军提着一件黑色盒子来到了张云风身边,他旋转纽扣机关,咔嚓一声黑盒应声而开,黑盒里面工工整整地摆放着两个装有淡蓝色液体的玻璃瓶和注射器。
周军服侍着张云风将药剂饮下,从张云风脸上扭成一团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东西的滋味绝不好受。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药剂刚一入肚便见效奇快,张云风顿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冲击着四肢百骸,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淋漓感,他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恢复健康的红润之色,不一会儿竟与常人无异,颤颤巍巍地想要坐起来。
周军眉毛高高挑起瞪大了双眼,他是知道药效强大只是如此猛烈让他始料不及,他心中大喜当下也放下心来,对治好儿子的疯病也更有几分把握。
张云风双手绷直撑着床,周军连忙扶着张云风坐起来靠在病床上,张云风只觉全身再无障碍舒畅无比不由长舒一口气。
就在此时陡然突生异变,张云风脸上瞬间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布满血丝随即一根根血丝缓缓变成了黑色,一股剧痛难以遏制地冲刷着他的遍体神经让他猛地大吼大叫,直叫他满脸狰狞痛不欲生。
紧接着张云风全身肌肉疯狂颤抖,然后略微鼓起,膨胀,撑开的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的虫子在血管中不停蠕动,他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咿呀胡言乱语,嘴里接连不断地溢出口水和不知名杂质混合而成的黑色浓稠液体,如丝线般滴落在病床上。
并且张云风越是挣扎抵抗,异变越是猛烈疯狂,也越是让他痛苦得死去活来。
周军毛骨悚然地看着这可怖的一幕,虽然他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变异发狂的情况,但真正面临还是让他心惊胆颤不已。
就在周军不知所措时,张云风崩坏而拧在一起的脸庞忽然口吐出一大片黑泥污水,并且有呕吐不止的趋向。
吐出来的黑色污秽直把整个病床上和床下地板弄得乱七八糟,病房里顿时弥漫着一股腐烂生蛆,苍蝇叮咬的烂肉所散发的那种气味,恶臭逼人。
周军大惊失色起身猛地推开椅子,眉毛拧在一起往后退了一大步,生怕被污秽沾染到。
“这是怎么搞得。”这时候有附近的医生听到了动静走了进来,他一踏入病房便不由自主伸手地捂住了口鼻,面露不悦。
周军哪有空搭理医生只是神情警惕地盯着张云风,而张云风又吐了一大口污秽,仿佛终于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精神恍惚醒了过来,随即他双眼精光一闪下床站了起来,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精力和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力气。
张云风打了个哈切,然后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但是这一看倒是让他吃了一惊,那双手的表面宛如晒干瘪的橘子皮一样一副蜡黄之色,皮肤之下隐隐有黑气弥漫,死气沉沉散发着腐败气息。
周军吃惊地看着张云风,见他没有发狂的迹象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是依旧看着只是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因为张云风不止双手枯黄皱巴巴的就连全身亦是如此,他看起来不复少年之态活像是个耄耋老翁,但声音依旧是少年的声音。
“周叔叔,我感觉好多了,你看,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很幸运,”张云风对周军看向自己的目光大感疑惑,显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也感受不到,他只知道自己活了下来并且一身轻松,不由得喜上眉梢,天真无邪起来。
同时张云风颇为奇怪地看着医生的捂鼻举动,又看了看地上的污秽只觉得肮脏至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蓝白条病号服想看看有没有碰到污秽物,再次摊开手却发现手上黏着一大片黏糊糊恶心的污秽物。
在张云风以往的认知里,这种污秽物绝不是什么好闻的东西,然而现在他却半点也感受不到气味,手上黏糊糊的心里也只是略微有点觉得膈应,并未像想象中那么感觉不适,他心里忽然有些茫然。
“小张,至少你活了下来。”周军神色凝重,却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轻轻笑了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让人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说完周军让医生做检查,并喊了一众护士过来打扫干净污秽物,收拾好张云风给他换了病号服。
片刻后检查结果表示张云风身体状况非常健康强壮,只是有些超乎寻常甚至是诡异,张云风闻言很是喜悦,只不过他们脸上古怪的表情让他很是疑惑不解。
周军微笑,却是皱着眉,暗暗长叹了一口气,感叹这真的能算得上是幸运吗,得到了无比珍贵的生命却也失去了年轻宝贵的外貌,若要说这两者谁更加重要怕是叫人难以说清。
周军本来还想给儿子使用,如此一来也不由踌躇不决,这种副作用儿子康复后真的能接受得了吗,或许他能比张云风更加幸运周军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张云风非常高兴向周军表示想看看月月,周军眉头一皱愣了下,随即委婉表示大病初愈应该多休养日后再探望也不迟,然而却拗不过龙精虎猛的张云风最终还是没有说服。
不过在去月月病房的半路上,张云风猛然在一面镜子里看见了老态龙钟的自己,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给他检查的那些医护一副古怪的表情了,他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老人,时而摸摸脸,时而拉了拉脸上松弛的皮肉,浑浊的老眼中不禁汩汩两行浊泪流淌而下。
“我不想去看月月了。”张云风老泪纵横,哽咽不已,声音却是年轻干净。
来来往往的不少人目露怪异的神色扫了扫张云风,事已至此周军反倒是真挚地劝解张云风继续去看月月,让一时茫然失措的张云风重拾了决心和信心。
两人来到了月月所住的病房,张云风站在门口止步不前,周军一边提着黑盒,一边微笑拉着他的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除了坐在病床上的张云月和坐在她身旁逗她玩的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和来探望老人的一众亲人。
“月月,你哥哥来看你了,”周军满面笑容和蔼可亲地走到张云月床边。
“在哪里,周叔叔我哥哥在哪里。”月月先是惊喜无比,小脸摇头晃脑得像只欢快的云雀一样四处张望,然后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禁一脸失望,最后她小脸上满是疑惑。
那个女人也停下抚摸月月脑袋亲昵的动作,转头看了过去,她身材姣好长相颇为美貌,眉宇间有着一抹英气,正是周军的女儿周紫菱,她在这儿是因为心里有些愧疚每次探望弟弟时也会来看下月月。
周紫菱保持之前和月月聊天时笑语盈盈的样子,此时脸上仍是笑意不减,看了周军一眼笑了下又看向四周寻找张云风的身影,奇怪的是他身旁只有一个泪眼婆娑的老人,她不由皱了皱娥眉。
“月月,是哥哥我啊,”张云风再也忍不住扑至月月身前,哽咽着轻声呼唤,月月一愣,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当听到老人发出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颤,她小脸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哥哥?”
不止是月月惊讶,当老人口中吐出年轻的声音后病房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过来,周紫菱更是震惊无比呆如木鸡,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老人怎么可能是张云风那个男孩。
“是我,月月”张云风泣不成声,伸出老手想像平常一样宠溺地抚摸月月脸蛋,忽然他停顿了一下,手僵硬地举在半空中接着再没了动作向下坠落。
周紫菱回过神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军,她只看到周军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只好继续看着兄妹相认感人肺腑的一幕。
“哥哥别哭,你的脸怎么像老爷爷一样。”
月月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张云风坠落的手,丝毫不嫌弃地握住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脸蛋上,并亲昵地蹭了蹭。
张云风一阵沉默没有说话,月月替他擦干了眼泪,他这才止住了哭声,小女孩月月显然对外貌这种东西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哥哥不哭了,月月胸口还疼吗。”张云风苍老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个微笑。
周紫菱喜笑颜开起身给张云风让了位置,一个心里住着孩子的老人和一个小女孩玩闹嬉戏,周军嘴角带笑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他最终还是决定使用药剂,旋即病房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