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殿的殷帝这一阵有些失落，本是他操纵的棋局，半路失衡，打回了原点，还失了两员大将。如今对郭家失望，有一阵子不去淑贵妃那里了。
大理寺的牢房，微服的殷帝见到了楼冲和那名下属。两人本没押在一起，录口供时还算属实。单就那名下属就可以为侯爷父子正名，楼冲更是语出惊人。
殷帝想了几个晚上，最终还是不想把郭家铲除。鲜卑人开头是借郭家铲除莫家这个死敌。如今失败就想让郭家一败涂地，毕竟是削弱了对立国。殷帝想着昨夜在御书房郭笠一改傲气，痛哭流涕的求饶，自己就觉解气。今日就是来与楼冲做笔交易。
“你若是接受我皇的条件，我会保你性命无忧，并放你回国。”殷帝阴沉的声音在牢房响起。为保机密，他以皇上的使者自诩。
“听不听在你，如今你们的王已经来函，说要合议联姻。并没有为你讲情，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自己了。”
那晚之后，楼冲便改了口。太子景翼本是派了亲卫守护楼冲免被郭家所害。忙了半天，殷帝一走便翻了供，他明知是父皇袒护，却无可奈何。
最后陈榭做了替罪羊，郭笠识人不明罚俸一年，并收回了郭奉的军职。大理寺卿也降了职，理由是楼冲关押期间因守卫松懈差点被灭口。太子是主审，这罪过大理寺卿不可推卸。只是刺客后来都死了，没审处什么，太子也憋屈。
一桩大案就这样了结，让卫燕发了一通脾气。淑贵妃安稳了几日，还没等皇后舒完一口气，她又还阳似的出来晃了。
触动最大的还是莫府，皇上的态度决定了莫家的命运。刚刚能从榻上爬起的莫老夫人便把莫家的小辈们召集到自己屋里。
老夫人病后的脸色还没恢复，强撑着莫家这副担子，怕是余生都不会踏实了。这想法就是子蔺如今所想，来之前，启远提到了四婶临终没说出的话，一个敬字留下一个悬念。他们兄弟自小就没嫌隙，因为战场生死间的友谊远远超出了血缘。父亲一辈如此，小一辈仍是如此。父兄没了，四婶也没了，怕是只有祖母才会解开这迷。
才十岁的子姝给祖母倒了杯茶，然后乖乖坐在祖母身边，她是四房莫翔的遗腹子，自从母亲李玉娘死后，失去双亲的她就被祖母接到了身边。
老夫人呷了口茶，看着底下的孙辈，有的还是孩童，只有子渊、子敬、子蔺三人支撑。子敬是长房长子，比子蔺大两岁，他却像他父亲一样武人一个，所以老侯爷一死，爵位就落到老二莫煜身上。本来侯府世子应是子襄，如今已阵亡，她看看孙媳曹青儿怀里两岁多的重孙，心里酸的不行。再看子蔺，勇武心机当在子敬之上，可是，--
子蔺知道祖母一定有事，便道：“祖母今日叫我们来，定是有话嘱咐。如今父兄不在了，一切还请祖母做主，祖母有话请讲，晚辈定会照办。”
“祖母是有话，莫家经过这一劫，也能看明白伴君如伴虎的艰难。当初你父亲就有归隐的想法，却不想慢了一步遭此横祸。眼下莫家并不太平，隐患就是兵权。”
子渊道：“若是祖母愿离开京城，可以叫子敬子蔺辞去军职，我们一起回封地。就凭我们遍地的商铺吃穿不愁。”
子蔺笑他：“你从小经商不愿理会政事，你不知，这皇上既怕兵权旁落，也怕没人给他打仗，他岂会让我们离开享福？”
“蔺儿说的对，皇上不会轻易让你们离开，你父亲想归隐躲避锋芒，也是因你们小辈在军中，还没成气候，莫家再撑一辈没事。”
老夫人又看看子萱三个孙女：“你们都大了，此后不许轻易出门，待在家里准备待嫁。
“嫁？”三人异口同声。
“是，”老夫人道：“侯爷没了，婚事就由祖母和你们三个兄弟商量。在这期间你们少出门，少惹事。”她特意看了子期一眼，子期却是低了头不语，像是一切都不在意。
子敬看着姐妹三个眯着眼笑。
老夫人看向他道：“莫看她们笑话，还有你们三个，早到了议亲年纪。你们几个的亲事皇家可是看着的，要先下手，莫叫人控制。嫁进皇族身不由己，嫁给权贵怕是皇上要插手干预。这事要仔细斟酌着办，还要快。祖母这把年纪是让皇上吓着了，等定了亲也绝了别人的念想，孝期期间也踏实。”
把小孩子们赶走，只留了子蔺三个兄弟，老夫人才把莫煜先前的计划说了。又把京中与莫家不亲厚也不疏远的世家适龄子女数落了一遍，这可是她花了一段时间托人打听的。弟兄三个面面相觑，祖母这是铁了心的不让皇上做主了。
子蔺却存了心事，没往婚事上想。等两个哥哥出去后，他看着祖母问：“四婶临终时说，莫家交给，好像是说子敬哥，四婶话未说完。子蔺想，怕是父亲当年与大伯有约定，或是另有隐情。子蔺只是想对祖母说，子蔺不在乎什么爵位，只想让祖母告知实情。”
老夫人沉静的看着他，半晌才道：“蔺儿，莫家这副担子你不想挑？你觉得敬儿能担得起？”
子蔺双膝一跪：“祖母，子蔺发誓，不管老一辈遗训是什么，是子蔺的子蔺责无旁贷。若是子敬，子蔺会一辈子辅助绝无二心。”
老夫人眼眸湿润了，这真是老天造化，不薄待莫家。她扶起子蔺：“蔺儿，你是个好孩子，莫家不会亏待你。”
外面不知道祖孙二人想什么说的什么，一阵乱后，接进了手擎圣旨的内侍安喜。
老夫人与三个孙儿跪了听旨，却是皇上钦定了莫子蔺承袭靖国候爵位，老夫人顿时蒙了。
子蔺并不接旨，看着祖母：“子蔺无法接旨，还请祖母与圣上明说。”
老夫人有口难言，如何说得，又是慢了一步啊，事已至此也是天意。
见子蔺迟迟不接旨，安喜脸上不悦。老夫人忙道：“蔺儿，还不接旨。这是皇上对莫家的恩典，快接旨谢恩。”
“祖母？”子蔺犹豫。
老夫人急了：“子蔺，皇上是天子，这是天意。”她俯身叩首：“莫家叩谢皇恩。”
子蔺无奈这才接了圣旨。
子渊，子敬本就以为爵位是子蔺的，所以高兴地给他祝贺。子蔺却是心事重重看着子敬。
老夫人上前拉住子蔺的手牵他进屋：“蔺儿，不管祖训是什么，莫家交给你祖母更放心，祖宗那儿由祖母担着。蔺儿，你的能耐天下都管得，何况一个莫家，交给你祖母放心。”
老夫人絮絮叨叨像是鼓励又像是解脱，听的子蔺越加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