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盯着柯震山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道：“你出生平常医家，一小里却不想医人，只想着毒人，并将毒术发挥到极致，从此独霸武林。却终是因手段毒辣了些，引来诸多的报复。一次生命转机，让你看透了人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远离了江湖，日后倒也能过得平顺安然。”
“哈哈，老头儿，你认识我？”柯震山笑问。
“第一次见。”老村长回答。
“那你听说过我？”柯震山又问。
“小老儿不混江湖，不知江湖上的英雄。”老村长又摇头。
“难不成真的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我的一生？”柯震山还是难以置信。
老村长只是微微一笑，未再应话。
当得知众人的来意之时，老村长含笑点头。“我们村子虽不大，却也是个相传了几百年的村子，大家愿意在村子里多走动也没有什么关系。晚上的时候便住在这里，一早与我们一起参加祭龙大典。”
“那就讨拢老村长了。”
“客气，客气。你虽不是我们村中之人，可每年都为我村中做了许多事。村中许多人都是靠着金公子的救济活着，大家对你都是感念至深。”
没想到金文峰听到老村长的夸奖之后，却长叹了一口气，问道：“李大妈今年还好？”
“好，好，身体还算硬朗。”老村长应声。
“那我这就去看看她。”金文峰起身引着众人向村东头走去。
京云随在他的身边，一直歪头看着他。“这个村子常年受到你的照顾，为什么？”
“赎罪。”金文峰却只道两个字。
“啊？”对于这么沉重的两个字，京云听后不免得有一些吃惊。
金文峰惨笑一声。“你知道我上过战场是吧？”
“你好像说过。”京云努力的回想着。“不过好像那一段回忆并不美好，所以你一直避讳在我面前谈及此事。”
“那是因为你崇拜英雄，而我并不是你崇拜的那个人。相反地，也许你也会像我母亲一样因此瞧不起我。”金文峰垂首向前走，脚步显然有些沉重。
京云的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重复着一个词。“相反？”
“是的，相反。”金文峰也停下脚步来，回头看着京云。
“如果我是那个相反的人，你还愿意跟着我吗？”金文峰郑重地问。
京云一抽嘴角道：“那你也应该让我知道你是怎么一个相反的人。”
金文峰转回头又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小院儿，又举步前行。“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京云也随着他往前迈步，站在他的身边等着他敲门。
柯震山和小桃也随在他们的身后不说话，只是知道不一会儿功夫，就会有一件秘密被公开。
门被敲响，好一会儿才有人应声，前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模样平凡，粗手粗脚，个也不高，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一见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皱纹。
可一见金文峰站在面前，妇人立即咧开嘴巴笑了。“少将军，你怎么来了？一转眼已经一年多未见了吧？少将军可好？”
金文峰也换上笑颜来应答。“大妈，我很好，一年多了，大妈可好？”
“好好好。”李大妈一迭声的欢喜应着，并转身做引道：“快里面请，里面请，进屋里坐坐。”
金文峰便引着众人与李大妈走进他那间低矮的小茅屋。
李大妈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含笑道：“家里乱，你们别笑话。”
“李大妈，别收拾了。我只是来看看您，您健康就好。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金文峰又问。
“也没什么事儿，如今我女儿虽然嫁人了，却也是在本村里，时长的就可以过来照顾我。再说了，我的身子如今也硬朗，少将军不必担心我。”李大妈爽快地应答，满脸的喜气。
金文峰的面上却一直有丝沉重，从包中又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李大妈，我也不能为您做些什么事。这银子您收着，就当是李志的军贴。”
李大妈却忙往外推。“少将军你每年都来给我送银子，我们志儿即使活着，每年也赚不到这么多的军贴。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过意不去，可是我们志儿是一个军人，死在战场上也是难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造成了他的死，你何必这么多年了一直放在心上，该走出来了。”
金文峰却是惨然一笑，仰起头来长呼一口气。“李大妈，你不怪我就好。”
“怎么能怪你呢？怪只怪我们家里穷，他爹又死的早，我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我们志儿也是懂事，这才去参了军。参军就要去战场，去了战场就会有死伤。唉——！”李大妈虽然这么说着，可后来声音越来越哽咽，直到眼泪流下来。
金文峰的眼眶也开始发红，站起身来急转身走。
李大妈拿起银子要往外追，却被京云拦住。
“这也是他的一份心意，您就收下吧！您收下了，他的心里也好过些。”言罢也转身追了出去。
李大妈追到门口处看着他们一行四人渐渐走远，这才轻轻擦了擦泪，仰天轻念。“志儿，你没有跟错人。也指望着少将军早早地从那些阴影里走出来。”
京云疾步追上金文峰，与他并肩而行，也不说话。
金文峰却慢悠悠开口。“我的父亲是将军，我的哥哥又是将军，我也上过战场，见过黄沙遍野，血流成河。我们府上的人杀戮过重，许多事情虽然并不是出于我们的本意，可是这也是一种罪过。”
“所以你说的赎罪是这个？”京云问。
“是的。一场战争，死伤无数，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士们其实死得无辜。前年，我官拜少将军，作为先锋带着几百人闯入敌军大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大军压上，让他们仓皇逃出几百里。只是一场仗，我们便赢了。可也就是这一场仗死伤无数。不说敌人的尸体漫山遍野，就是我带的那几百人也死了大半，李志便是其中一员。当时他是我的旗手，一直高举战旗随在我的身边。可是一支飞箭还是让他的生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他临死的时候还咧着嘴笑，说他没有给他爹丢脸，只是还念着他的娘，他死了，他娘便没有儿子奉养她到老了。”
说到此处，金文峰的脚步滞住，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