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书名:《怀伤不知深》 作者:夏还 本章字数:4636字 发布时间:2023-11-05

NO. 26
听奶奶说,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我,那时候还没搬去镇上,一大家子人住在奶奶老家那栋瓦砾房里,我堂弟比我小两岁,婶婶下班回来,在院子里,背上背着一个,手里抱着一个,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给我吃,但凡有亲戚来探亲都以为我婶儿生了两个呢!
我最喜欢的玩具——机器狗,是我婶儿给我买的。那天婶婶带着我和弟弟去城里玩,我看着柜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稀罕玩意儿,眼珠子瞪得跟个铜仁儿似的,然后眼睛迅速锁定那只在地上撒欢儿的机械狗子,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
“喜欢吗?”我婶儿问。
我看了眼标价,然后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要20块钱呢!
我很想要,却又不敢要。
记得之前我弟想要一辆玩具车,我婶儿都没舍得买。
所以,我没想到婶婶会把包好的机械狗盒子递到我面前……
那时候我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心,等我长大,一定好好孝顺她!
三审主审官:婶婶
武力值:五颗星
可怕程度:五颗星
爱我程度:五颗星
NO. 27
有人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会为你开一扇窗。
那上帝一定给我开的烟窗。
莫怀伤小朋友不仅头脑简单,四肢还不发达。以跳远0.8米,仰卧起坐1分钟3个的绝对优势打破了校记录,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尤其是400米跑,体育老师在我身后大喊:“莫怀伤!你再不跑快点,我牵条狗来你信不!”
别人跑步健身,我跑步要命。
那时候学校还没修上塑胶跑道,也没有草坪,操场是一大片硬邦邦,灰扑扑的水泥,石子儿和泥土混成的黑漆漆的跑道一不留神儿就会被绊倒,细碎的石子儿扎进肉里,生疼。
某次400米期末测试,跑完后我脸色煞白,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大喘气儿。
“你没事吧?”石婧立刻过来关切地问我。
“我扶你绕着操场走走。”她挽着我胳膊把我慢慢扶起,“走走好些。”
“嗯。”
“你说你身体怎么这差呀?上次我们被狗追的时候没见你累成这样。”
“上次是……为了保命……这次是……丢命……”
“……”
周围的同学正愉快地玩闹着,我起身后突然注意到站在我对面不远处的林深。
他安静地看着我,眉头微促,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刚才好不容易缓和的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
他在关心我吗?
我激动地想着,对上他的视线。但他迅速躲开,别头,转身,融进周围的喧闹,仿佛刚才的对视只是我疲惫至极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可是那张脸,那轻皱的眉头,担忧的眼神,甚至他身上那件浅灰色的外套,时至今日仍然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NO. 28
林深喜欢打球,我因为他去看了一遍《灌篮高手》,顿时感受到了篮球的魅力。
某次难得在多媒体教室上课,大屏幕上正放着科比的比赛,进球的时候我兴奋地鼓掌,林深好奇又兴奋地问我:“你也喜欢篮球吗?”
“嗯!”
其实我更喜欢你,我想。
我奶奶家在我们小学教师公寓的二楼,正对着篮球场,林深总来学校打球,我便借着奶奶家绝佳的地理位置站在窗边看他。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投射的身影,我心里忍不住的美滋滋。有时他目光扫过这边,我做贼心虚地急忙扯过窗帘来遮挡,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那时二爸带回来一副望远镜,为了防止如果我被他发现从而在他面前抬不起头的可怕后果发生,我开始用望远镜看他打球,并为自己的聪明行为沾沾自喜。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行为叫做——偷窥。
NO. 29
小时候最害怕生病,一生病就得打针吃药。一要吃药,我便拔腿就跑,奶奶提起扫帚在我身后穷追猛打,弄得院子里一片鸡飞狗跳。
“莫怀伤!你给老娘站住!”
“不让我吃药我就不跑!”
后来爷爷和奶奶开始分头行动,拦路阻截,我奶奶在后头追,爷爷就在前头堵。逮着我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药就往我嘴里塞,苦得我嗷嗷直叫。
某天体育课跑完400米后回到家,没过多久我就开始打喷嚏,流鼻涕。我妈拿着张干净的白毛巾给我垫背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感冒颗粒,我立刻如临大敌。
“听话,药喝了,感冒才早点好。”我妈好言相劝。
“不喝不喝,太苦了!”我誓死不从。
正在我俩僵持不下之际,我妈突然大发慈悲,说:“行吧,那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好吃的,也能治感冒。”
“好好好!”只要不吃药吃啥都行。
10分钟后,当我妈把她所谓的“好吃的”端在我面前时,我感到后悔莫及。
“来,刚做好的香蕉泡醋,赶紧吃了!”
“……”
“我还是吃感冒药吧……”
NO. 30
四年级我和林深不再同桌。
那年我开始担任班上的英语课代表,Miss Yang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二十出头,身材娇小,一头黄色的头发,经常扎个高马尾,穿着一身棕色运动服,阳光亲和。也是她发现我对英语的浓厚兴趣,任命我担任这个职位,我对她很感激。
三年级还跟林深同桌的时候,我们常在Miss Yang的课上表演,互动,那时总觉得一节课过得太快,无比期待下一次英语课赶紧到来。
某天晚上Miss Yang安排我和林深去录一段听力材料,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我既紧张又兴奋。
我比林深先到录播室,Miss Yang示意我戴上耳机开始试音,听到耳机里传来自己的声音,我竟有些羞涩。
林深进来后在我身旁坐下,我感到心跳加速。
Miss Yang调试好设备,示意我开始。
为了掩饰紧张,我加大了音量:“How are you?”
Miss Yang示意我降低声音,重来一次。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张口,突然想起了林深在英语备课上用汉字标的那些谐音:how are you 好阿友;good morning 狗摸你;thank you very much 三颗药喂你妈吃……不禁笑出了声。
林深歪过头来看我,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嘴角上扬,跟我相视一笑。
“How are you?”我问。
“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他答。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又略显稚嫩。
窗外漫天的星星在夏日星空中一闪一闪,像余光中他时而跳动的睫毛,久违的同桌,我的心砰砰直跳,紧张,喜悦,满足,还有甜蜜。
十年后,除夕夜的烟花格外绚烂,他穿过汹涌的人群向我走来。
“你好吗?”他问。
“我很好,你呢?”我答。
假装云淡风轻。
NO. 31
“我要把林深从莫怀伤手里抢过来!”
四年级下学期的某天,唐姗的这句狠话突然在班里炸开,我一时成了舆论的中心。
但我并没为此心烦,反而有些隐隐的喜悦。
林深,是我的吗?
唐姗为什么这么说?
是林深和他说了些什么吗?
我带着疑惑和喜悦打开笔盒,准备画点什么,我需要做点事情来平复心情。可当我打开后,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十分惊讶。
只见我的笔全部被折断,尸体正惨烈地横在盒子里。
我正疑惑是谁干的,唐姗突然转过头来,冲我得意地笑,那勾起的唇角带着蔑视和威胁。仿佛在向我挑衅:“就是我干的,那又怎样?”
我并不生气,她的行为越恶劣,我心中的猜测就越坚定一分。
随后她把我叫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开门见山:“莫怀伤,你喜欢林深吗?”
被人一语中的内心最隐秘的心思,我一时怔在原地,觉得一股热流在胸腔里沸腾,看着眼前唐姗略微扭曲的脸,我的目光聚焦到她的眼睛,然后坚定地点了头。
“切。”她不屑地把嘴一撇,“林深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既然你说林深是你的,那又说要把林深从我手里抢过来,不是很矛盾吗?”我不服气地回击,“你那么说,是林深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说喜欢我吗?”我问她。
我满怀期待地盯着唐姗,渴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你做梦吧!他怎么可能喜欢你!他说你总和他吵架,又笨又傻又不讲理,他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唐姗的话一句句在我耳旁炸开,那时候我已经忘了去思考这些话的可信度,只是不断回想林深曾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想我的确是又笨又傻,他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么会喜欢我呢?
唐姗得意地离开,我呆呆站在原地,好久没缓过神。
后来的某天,唐姗又恶作剧地在班里散播“莫怀伤喜欢张小东”的谣言,弄的班里又一阵沸沸扬扬。
张小东是林深的好朋友,也是我后来的同桌。
林深从来没问过我这件事,他似乎毫不在意,而我也赌气,懒得去跟别人解释。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NO. 32
五年级,林深发了一次高烧,40度。
那时我不知道40度高烧意味着什么,只是听医院的护士阿姨说可能会死掉的时候,顿时觉得有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久久缓不过神。
我忐忑不安地走到他病房门口,门紧关着,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我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朝里面看去。
明亮的病房内,林深静静地躺在白色床单下,像一只睡着了的小猫,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病床上,或许是阳光褪去了他脸色原本的苍白,染上了一些暖洋洋的慵懒。
他安静的样子,真好看。
我在病房外徘徊了许久,还是没有打开那扇门。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准时来到病房门口,错过来探病的同学,透过那扇小小的窗口,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的模样。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来看过他吧,他会埋怨我,会感到失落吗?可是,让他知道我关心他,在意他,我心里就紧张羞涩到不行。
张清说踮起脚尖可以看得更高更远,那时的我没想到,在未来很长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他就是我的高,我的远。
NO. 33
怎样是喜欢一个人?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或许只是一次不经意间的轻轻触碰,或许只是一次匆匆的擦肩而过,或许仅仅只是你和他的名字在黑板上紧紧挨在一起,你的心都窃喜万分。你试图去找寻你们之间某种宿命般的联系,把这种联系惊喜地视为命中注定,幻想着你们之间会产生怎样精彩万分的故事。那些憧憬,幻想,悸动,在你平静的外表下掀起惊涛骇浪,却不为人知。
这是你青春年少之时,深藏于心的秘密,你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浇灌着那一次怦然心动的种子,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它在青春的土壤里悄然地发芽,生长,开花,然后结出一个名为暗恋的果子。
莫怀伤,林深。
那天教室黑板上的左下角,我们的名字歪歪扭扭的紧紧挨了在一起,我想起了2年级他在张清语文课上画的那两个东倒西歪的火柴人。
六年同窗的我们,纵使有太多的故事,也随着毕业季的到来悄然落幕,戛然而止。
那是最后一次办黑板报,我负责画画,林深写字。阳光穿过窗外的树叶,透过白色的窗帘铺洒在一排排课桌上,光影交错,柔和而又灿烂。
林深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尖,正伸着右手写最上面的字,想起来他小学的时候还没我高呢。
教室的空气潮湿而又闷热,他额头上渗出了一颗颗汗珠,从鬓间沿着侧脸的轮廓滚落到下颌,背后的灰色T恤有一片被汗渍染成了透明色。
“给你。”我从兜里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他。
“谢啦。”他转过来,右半边脸上沾上了粉笔渍,红一块白一块,活像个唱大戏的,我不禁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林深茫然地看着我。
我用手指了指他的右脸颊说:“你脸上有粉笔灰!”
他立马接过纸巾往脸上胡抹一通。
“还有没?”
“还有,”我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着,“上面一点,往左一点。”见他还没有擦干净,我上前一步,说,“你下来吧,我帮你擦。”
他愣了一下,说:“好。”
他从凳子上跳下来,面对着我。我从兜里又抽出一张纸,本来我可以接过他手里的那张,只是心里太过紧张,想做点什么缓和心跳。
我强装着镇定,抬手擦去他脸上的粉笔灰,却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眼睛,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我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扎着个马尾辫,脸颊还肉乎乎的。
然后我慌乱地避开,情绪伪装在笨拙的擦拭动作里。
窗外的树叶窸窣作响,像是在耳畔喃喃低语,风从心尖上挠过,痒痒的。
“你画的是什么?”林深指着我刚刚画了一半的图案。
“苹果。”
我本来打算画一个超大号的苹果当做边框,画了一条圆弧线后,另外一条怎么也画不好,反复画了好几次。
“那条线画不好。”我失落道。
“我来试试。”林深拿起一根红色粉笔在黑板上大笔一挥,迅速又流畅。
“看,画得不错吧!”
“嗯!”我笑着回应。
第二天,班上同学议论:“那个大红屁股是谁画的?!”
林深侧过头来,歪着脑袋看着我,我们一起偷笑。
NO. 34
六年级下学期,拍毕业照的时候,我笑得很开心。因为毕业照是珍藏一辈子的东西,我想给他留下最美好的模样,那也是我们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我先从婶婶哪里领了一张毕业照拿到了教室,林深正好走过,便凑了过来,我突然心跳加快,担心照片里的自己太丑,一颗心忐忑不已。
他从我手里接过照片,他看着照片,我看着他,他的眼睛在迅速扫视后盯着一个地方,低头看了很久。
顺着他目光所视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在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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