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的嗓门很大。
“喂,给老子接南江兵工总厂,对,老子说的就是南江兵工总厂,妈的,还有两个兵工总厂不成?
对,是,老子当然知道那边有总机——兵工总厂总机吗?给老子接记录组!两部电话?
记录组有两部电话?妈的,老子怎么不知道?
不不,不转组长,转到另一部,组长不就是小莫吗?老子跟他不对付,不跟他说话,你啰嗦什么?你个总机的小丫头,接过去就是了!对,另一部!
喂,你哪一位?老子?老子是从省城打来的电话,老子在外面,不在侦缉处。你管老子是谁?
对不起,老子当兵的,说话粗惯了,长官您还多包涵着点。哈,您到省城来的时候,我请您喝酒,哈哈。请您替我找一下侦缉处——啊不,现在你们记录组的钱长官,对对,就是老钱。
不在?这老哥,他跑哪里去了,您长官知不知道?哎呀,这可怎么好?
我啊?我是他一个村的老乡,在队伍上干。这不,刚刚在前线和赤党干了一仗,腿打坏了,在省城军医院养着。
不客气长官。
我们那一仗?胜了胜了!要不老子——要不我也不能够回来省城养伤对吧?
哈哈,好,长官,您老人家要是见到我那老乡老钱,立刻就跟他说,他的老家,也就是我的老家,来了客人,现在就在省城老宁我这里,让老钱抽空来我这里看看乡亲。
什么时候来都成,只是您还是要快点告诉他,不然,他要是正好要来省城办事,不知道这事情,又回你们兵工厂喝酒去了,以后他倒是不会骂您,他会骂老子——骂我不是?
哈哈,好,长官,多谢您了!
说好了啊,您来省城的时候,知会老钱一声,他会通知我,请您喝酒!哈哈,好,再见!”
电话打完,杂货店老板说:“长官,不用付费了,您打仗剿赤辛苦------”
他显然是听清了刚才伤兵的那一套说辞,知道“这是连着厉害人物们的”,能落个不收费的人情,比收费合算。
伤兵说:“嗯,老板够意思,这样吧,老子买你一点水果,这个钱,你可要收下。不然,老子也不要你的水果。”
老板说:“好好,我收。”高高秤杆卖了几枚水果。两下欢喜。
在距离行营侦缉处楼上窗户直线距离四百多公尺的一家商行楼上,一条从上垂下来的绸布条上写着:“大酬宾,血本送客五折!”
绸布条不时随风扬起些。
又来一阵风。正好一个商行伙计在上面窗户处调整绸布条,风过处,绸布条随风飘起,飘走!落下去一点,又被稍强些的风刮到高处,眼见向江面方向而去。
商行老板在下面街面站着,直跺脚:“他妈的,你小子玩妞多了,腿软,手他妈的也软?这都抓不住?赔了赔了!”
手软的伙计在上面窗口愁眉苦脸道:“老板,对不住,这风,太大!没把我吹走就算不错!”
街上看热闹的人都笑。
老板无奈道:“妈的,熟人的小子来干活,错了还他妈的能说个笑话-----”
手软犯错的伙计手搭凉棚看看远方,心道,“老钱大哥如果在那边,这会儿应该已经看到,这条幅没了!”他对下面老板说:“老板,你罚我两天工钱就是,不要告诉我爸。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这会儿不能生气。”
老板叹道:“行了行了,你还是个孝子。下来吧。明天再弄副新的挂上去。说好了啊,明天挂新的,你小子要再让风把它吹走,老子扣你两天工钱!”
伙计高兴了:“谢谢老板!明天要是再让风吹走,我跟它一起走!”
旁观者又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