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观后院的饭堂内,又一场宴会开始了。
饭堂中央一张大的八仙桌子,主位上坐着周禛、向举人和金伯年,对面的客位上是三个生面孔,他们是屏风山山寨的绝地龙严家辉、赛管仲卜春和嗜血豹子夏庆。
向举人深谋远虑,金伯年没来之前他就在传送消息,一个消息送给石猴子,要石猴子联络东大沟的人,等金伯年来了大伙儿赶往正阳观,加入金伯年的队伍,然而陷阵军乱石滩大营一直在监视他们,必须有人接应,因此来晚了。
第二个消息送向屏风山山寨,要屏风山的三位寨主带人过来,眼下这三位正是屏风山的三个寨主。
屏风山山寨是个绿林山寨,与多数的绿林山寨不同,屏风山人不劫道,多半靠着自己的劳作维持生计。他们也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打劫的对象一是富人,二是恶人,这两种打劫并不相同,打劫富人时他们要钱不要命,江湖俗称“借粮”,打劫恶人时则是既要钱又要命,抄家完了一把火烧了房子。
屏风山人行事隐秘,从不张扬,也不跟江湖人结交,在江湖上名声甚薄,以金伯年黄岳这样的见识,也只是知道三位寨主的绰号,至于姓名和身世一概不知。
屏风山这样做不是他们有多么神秘,实在是一种生存之道。绿林生意是用命做买卖,绿林道是与朝廷为敌,树大招风这个词用于他们身上再适合不过。
然而,屏风山这样也没有逃过官兵的征讨,并且是遭到了精锐大军的征讨,血流成河的杀戮,只一个惨字!
屏风山山寨分前寨和后寨,前寨是大寨,敌军将主力放在了这里,当时前寨被围个水泄不通,无一人逃生,恰好这三位寨主都去了后寨,发现不好时也被围了,三人带着手下的喽啰兵杀出一条血路,放弃了家小,这样才死里逃生。
三位寨主不与江湖人来往,还是有一两个朋友,他们来到浣山,在朋友家里休养生息,这个朋友就是向举人。向家在浣山就是个偏僻的地方,这里十分安全,三位寨主带着些人一住俩月,养好身体出去打听情况,终于知道来剿除他们的队伍是庄王的陷阵军。山寨的其他人八成遭了毒手,活下来的女人被卖到妓院,男人卖去做苦力,至于老的小的就不留活口,于是他们与庄王有了血海深仇!
他们来这里有充足的理由。说来屏风山人罪恶很小,有多少江湖黑道和绿林道为非作歹不去征讨,硬是欺负老实人。
向举人知道他们的心思,于是早早修书让三位寨主前来正阳观,如今他们来了。
酒菜上来。周禛作为主人,首先举碗说道:“今日有三位寨主前来加入,小观蓬荜生辉,贫道代义侠与向举人,也代群雄向诸位表示大力欢迎,以后这里便是你们的家。来,干了此杯。”
说罢一碗酒一气饮下,口中叫道:“舒坦!”
这举动震动了三位寨主。老道长不止豪爽,一看便是个性情中人,这是来对了!
林峰和张啸天坐在边上的桌子,同桌还有鲁家兄弟和武仲辰等人,都是亲近的兄弟。
林峰小声说:“向举人早说有朋友要来,如今来得这样晚,有点不对。”
张啸天道:“回去问问二哥就是了。”
武仲辰的徒弟李诚听他说起黄岳,不禁问道:“闻听黄二哥定了亲,莫不是那个女人?果真十分秀美么?”说着望向龙谷丹姐妹。
“叫甚么黄二哥,要叫二叔,还那个女人,要叫小姐,你小子恁不会说话。”武仲辰的老友训他。
“那不行,以后跟林四哥不好称呼,是吧四哥?”李诚嬉皮笑脸,歪着头跟林峰说话。
“是那个小的。”林峰望向龙谷丹,扬脸示意,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她不是秀美,她是个雕像。”
龙谷丹姐妹也来赴宴,姐妹俩跟再世越女坐了一个桌。再世越女穿上了漂亮的水红色绣花衣裤,头上乌云盖顶,一如既往地靓丽,龙谷丹姐俩都穿着浅蓝色苗装,上面绣了各种花鸟鱼虫,淡雅中呈现着盎然生机,衬托得人物清新可爱,可惜脸上都蒙了纱巾,看不清容貌。
说来龙谷丹姐妹不想来参加宴会,是黄岳执意如此。黄岳发现,龙谷丹姐妹并非那种不懂道理,胡乱作为的野蛮人,只是她们对中原人偏见颇深,以至于心里排斥与中原人相处,黄岳这样做的目的是让姐妹俩跟朋友们融入一体,把大伙儿当成自己人。
“真想去把她的纱巾取掉。”李诚心中十分好奇,惋惜说道。
“那是二哥的婆娘,你看她则甚?说正经话,四哥你是通了神眼的,这三位寨主的武功如何?”鲁思达说。
林峰一点头,提真气直上十二重楼,冲开泥丸宫,接通天地灵气,运起了神眼。
“我也看看。”张啸天也来了兴趣。
他提起一口真气,在心包经内来回走了两遍,然后收真气于心,激发了神光,将神光运到天目,对着严家辉三人察探起来。
片刻之后,张啸天与林峰收了功,林峰说道:“你是哥哥,你先说。”
张啸天皱眉说道:“绝地龙身为大寨主,内功如何这样差劲?”
鲁思达听他的口气,知道绝地龙的内功不如自己,遂不再关心他,问道:“其余二人如何啊?”
“这个卜春厉害,血豹子更加厉害。”张啸天说。
有人着急了:“你倒是说清楚呀。”
“以后就都是兄弟,人家总归是一寨之主,这话可不要外传。”张啸天说着身子前倾,压低声音,“绝地龙的内功只跟鲁二弟相若,卜春也是如此,至于血豹子,他的功夫在一流高手中也是高的。”
“那不是比我都强?”鲁思达心里不服气。
林峰笑道:“不是比你强,是比你强得多。他只比铁臂刘差,难怪向举人对他们一再推崇。”
“正因为如此,我才说绝地龙弱。至于那个卜春,他既然能叫赛管仲,必是个善于运筹的智者,有这样的武功是不错了。”张啸天道。
林峰说:“三哥没有发现,绝地龙的武功本来不是这样。”
张啸天蹙眉片刻,还是摇头。
林峰认真说道:“三哥,他的丹田虽然暗弱,却是浑然一体,与鲁二哥这种截然不同,况且他的小周天已经通了一半。”
张啸天一怔,再次聚神光察探,发现果然如此,吃惊说道:“原来他是受了伤的。这个伤奇怪,我等惩罚陷阵军便是这样。四弟,你的内窍果然开的好。”
林峰却叹了口气,凑近了张啸天的耳朵,小声道:“多少人也不如一个金光。”
张啸天听了,脸上黯然失色。
时间并不很长,宴会散场,金伯年正与屏风山三位寨主告别,再世越女走过身边,悄悄在他腰上捏了一把。
金伯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意,没跟兄弟们一同回去,而是来到了再世越女的房间。
他一关上门,面前的再世越女一跃而起,敞开手脚扑上来,给他来了一个激情的“空中碰撞”,然而“噗通”一声,再世越女居然掉下来,屁股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金伯年赶紧将她抱起。再世越女碰到了尾巴骨,双目眼泪直流,那是无比的酸爽!
她多么想骂他,可惜说不出话来。
金伯年知道是怎么回事,帮她揉了揉。再世越女终于能够正常喘气,一张口,一大口唾液喷在金伯年脸上。
金伯年举手要擦,再世越女眼睛一瞪,金伯年知道,要是他擦了脸,至少又是一口吐沫喷来,索性就这样了。
“你混蛋!”再世越女骂道。
也是凑巧,本来再世越女是要抱他脖子的,然而感觉到金伯年的手已经触到两肋,索性分开手脚,没想到金伯年居然伸手到一半不动了,真把她害惨。
“哎。”金伯年叹了口气。他一肚子话要说,可是不知道从何谈起。
“说话。”再世越女命令。
金伯年张开嘴,却一个字都没说。
“呸。”再世越女吐沫喷进他的口中,然后伸手把他的嘴巴上一捂。
“哈哈,哈哈哈……”再世越女笑得喘不过气来。
金伯年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倒杯水喝了,寻思着这话要怎么说。
这两晚上他都是跟再世越女黏糊一阵,虽然无伤大雅,但是他的心逐渐变了。
他练功不再像以前那样聚精会神,跟人说话也常常走神,尤其他跟林峰黄岳对战演练时,发现对手突然强了许多,有时候竟然不知道如何招架。他知道,自己的心散了。
武道一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如今只能施展以前的九成本领,这非常可怕!
倘若他是林峰,甚至是张啸天,如此状况也不是十分危险,因为上面有个人,有他。但是他不能这样,一旦他失了手,整个群雄队伍将一败涂地!
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狠,放任自己是最大的敌人,这个道理他早就通晓。
他的一个追求便是成为一个终极斗者。他已经在向这个目标接近,如今却退步许多。一个完美的斗者必须做到三无,无情,无惧,无碍,也要做到三有,有理,有心,有智。如今他连第一个都做不到。
他的命不是他的命,是兄弟的命,是群雄的命,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失去这么多!
“我们分开一段时候,等到这场大战结束。”金伯年说。
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