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听墙角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的墙角是随便能听的吗?”
“你们都能随便议论我,我还不能随便听啊。”
“?”
宋子期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呢,醉得不分四六的苏寻闻声抬头,“阿颜。”
他挣开宋子期,走向颜如玉,因为醉酒脚步虚浮,踉踉跄跄,仿佛下一步就要栽下去,颜如玉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他顺势靠在颜如玉身上,“阿颜。”
颜如玉无奈地睨了苏寻一眼,又看向呆若木鸡的宋子期,“听说你要找我讨说法?”
“你是颜如玉?”宋子期看着相貌平平的颜如玉,说不上什么感受,有那么几分不敢置信,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得见真颜,与想象中实在是相差甚远,再想到方才在背后议人是非,刚好被正主听了墙角,略有几分尴尬。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苏寻的朋友,有些话不吐不快。
“颜姑娘曾得璟王青睐,如今又得苏兄喜爱,宋某知道颜姑娘炙手可热,但毕竟苏兄花了重金为你赎身,你不跟他好说不过去吧。”
“我哪里不跟你好了?”颜如玉微微偏头,斜看着靠在她身上的苏寻。
“你让我跟别人生孩子。”苏寻含糊道。
“哪里是别人,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苏寻噌地从颜如玉身上起来,东倒西歪的,幸得宋子期扶着他才堪堪站稳。
一脸醉态却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无婚书之证,哪里来的明媒正娶?”
“我们……”苏寻醉得不轻,但是还留有几分清明,他想起来她是冒充蓝若雪和他成亲的,他明媒正娶的是蓝若雪,的确不是她颜如玉。
“总之,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的。”苏寻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我们哪里拜过堂了?”
“我们……”
一句话,让苏寻哑口无言,他们没拜堂,成亲之日,拜堂之时,他以为她不安好心,他装病,误了拜堂。
苏寻委屈又懊恼,早知今日,别说装病,就算病得剩一口气他也要跟他告天地、拜高堂,不至于他们做了一年的夫妻,连个名正言顺都没有。
“我们洞过房。”苏寻声如蚊,他们曾以夫妻之名朝夕相处,到头来夫妻之名是别人的“名”,只有夫妻之礼是他们的“礼”。
“对,我们洞过房的。”苏寻恍然,“明媒正娶不是你,媒妁之言不是你,婚书上的名字不是你,但和我成亲的是你,和我洞房花烛的也是你,你才是我夫人。”
宋子期听着苏寻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不留神,苏寻就脱离他跌跌撞撞地撞颜如玉身上去了。
颜如玉稳住苏寻再看向宋子期,“他喝多了,说胡话呢,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醉成这个样子。”
“没喝多少,还没有你平时喝的一半多。”苏寻头埋在颜如玉的肩头瓮声瓮气的。
“你能跟我比吗?”
“我不能跟你比,你是神通广大的仙子,我是一无是处的庸人,我不能跟你比。”
“……”有没有可能她说的是喝酒不能跟她比?
算了,懒得跟醉鬼掰扯。
“回家吗?”
“……”
“能走吗?”
“……”
苏寻不答话,颜如玉抖了抖肩膀,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喝多了靠她身上睡着了。
颜如玉吸气再呼气,她扪心自问,从来没有对谁这么有耐心过,偏偏当事人不这么觉得。
苏寻睡得不省人事,靠他自己走是走不动了,偏偏酒楼客满,只得宋子期背着他,另寻客栈。
路上,宋子期满腹疑问又不知当问不当问,犹豫间听见异动,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有人在房顶上飞跃。
这个时辰,狗都睡了,还有人在房顶穿梭,宋子期作为中郎将,定死要管上一管的。
“前面转角就有一家客栈, 辛苦颜姑娘把苏兄带过去。”宋子期快速说着放下苏寻交给颜如玉,转身就跃上房顶消失在夜空中,紧接着就传来打斗声。
事不关己,颜如玉不爱管这些闲事,扶好苏寻就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那一刻听到了婴儿的啼哭。
世上很多事,不论善恶论因果,然无论什么样的因果,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就在她玉迟疑的片刻,打斗声越来越近,听着就在头顶了,一抬头的功夫,打斗的身影便落在眼前了。
一个黑衣人,一手夹着襁褓,一手持弯刀,与宋子期打得难舍难分。
因为顾忌着黑衣人手中的孩子,宋子期下手有所保留,比不得黑衣人全力以赴,他很明显处于下风。
宋子期又一次出击,黑衣人把襁褓置于胸前,宋子期不得不偏了剑刃,但是随着惯性,他的身体依旧向前,黑衣人找准时机反手一击。
为躲开致命一击,宋子期退后数步,黑衣人趁机转身,打算逃之夭夭,不过没跑两步,就被颜如玉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打量着颜如玉,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但是那份挺身而出的胆识和从容淡定的稳重倒是让人不敢小瞧了她。
宋子期三步并作两步追过来,看到黑衣人和颜如玉隔着几步之远相视而立,只能驻足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之下,苏小五都迷迷糊糊醒了。
颜如玉看着黑衣人,目光如炬,看清之后敛了眼神,面无表情地说道:“生而为妖,竟然明目张胆地在凡人的地界掳人,这世道,委实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你说什么?”黑衣人脱口而出。
“我说,是妖就该待在妖该在的地方,那地方无立足之地来人间避祸就该有避祸的觉悟,你倒好,不夹着尾巴做人就算了,竟还为非作歹,天下仙门都死绝了吗由着你们胡作非为。”
黑衣人捏紧弯刀,颜如玉看出他的意图,随即说道:“想动手啊?你身戴法器掩盖真身都逃不过本姑娘的法眼,你不会以为动起手来,能从我这里讨了便宜吧。”
“你是什么人?”
“不重要。本姑娘身娇体贵,不要逼我动粗,自己把孩子放下。”
黑衣人想了想,把襁褓往颜如玉面前一扔,趁着她接人的功夫,一溜烟儿不见了。
宋子期上前追,颜如玉阻止道:“别追了,你追不上的,若让你追上了,必定是陷阱。”
宋子期有些惋惜地看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着颜如玉,“你说他是妖?”
“嗯。”
宋子期持疑,“你如何知道他是妖?”
“他身上有妖气。”
“妖气是什么气?”
“就是……”天地之间,万物有灵,有灵者皆散发着各自的气息,往大了说,人有人气,妖有妖气,鬼有鬼气,魔有魔气。
往小了说,不同的人都有不同的气息,比如婴孩纯净,少年澄澈,老年迟暮;不同的物亦有不同的气息,如羊膻、鱼腥、花香;鬼也不尽相同,有伥鬼、怨鬼、厉鬼……
反正世间万物,只要它存在,就有他独特的气息,只是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有的容易区分,有的不容易区分。
三言两语说不尽,索性一句都不说,正好听到有不少人赶过来,颜如玉直接扔给他一句“说了你也不懂。”随后把襁褓往宋子期怀里一塞,“孩子是你追回来的,跟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