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宽，一侧是墙根，斐然刻意阻拦，妙清自然过不去。
那两位女尼想是动了怒气，动手的那位压低了声音，拉长了脸道：“施主若再阻拦，莫怪贫尼不客气。”
斐然下巴扬起，傲气十足地道：“老尼姑，你有什么本事就亮出来。今日有我在这里，是断不会让妙清姑娘跟你回去受苦的。”
“施主......”妙清抬眸看向斐然，睫毛闪着点点水光，微微颤抖，眼中有莫名的情绪在挣扎，像是要冲破她竭力保持的冷静。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斐然显然感受到她心绪的变化，脱口而出这句话。
而一直在他们身后的两位女尼同样目睹妙清的转变，几乎同时长叹了一口气，脸上褪去先前的严肃，反而带上几许惋惜。
”妙空，尘世牵绊难舍，得佛缘亦不易，你当三思。“
妙清闻言，又默默垂下头，白皙的手指将缁衣揪得皱巴巴的。
宋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哦，妙清姑娘，也就是妙空女尼似乎有其他想法。这几人纠葛半天，可有谁发现她贴着墙根站了多久了？
想到这，宋柯清了清嗓子。
几个人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她。
”啊。“斐然短促而小声地叫了一声，然后俊脸绯红，眼神左右飘忽，慢腾腾地挪动着脚步，踱到她身前，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帮帮她吧。“
宋柯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脸红什么？“
也不等斐然回答，她径直走到女尼身前，先恭敬地作揖，而后说道：”不知师太在哪座庵中修行？家父信佛，时常嘱咐我行商在外也要多做功德。今日我与师太有缘，还想去庵中上香拜佛，为家父祈福积德。“
女尼打量了她一眼，说道：”白云庵。不过贫尼可不欢迎闹事之徒。“
宋柯笑道：”师太放心。这是我家弟弟，有些不懂事，我会看好他的。“说着，朝斐然使了个颜色。
斐然脸上的红褪去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挪开和宋柯对视的眼神，朝天上看看，又往地上看，好像有金子可以捡。
两位女尼一前一后将妙清夹在中间，慢慢离去。
经过斐然时，妙清将头垂得更低，口中不停念着佛号，纤手拨弄佛珠。
她的心境又变了。宋柯忍不住看了斐然一眼，他果然有些着急，但大约是顾及到什么，没有原先那么冲动，那只手想伸出去又终究是没伸出去。
见三人走远，宋柯才道：”你这个时候还不开口，我可要生气了。“
斐然急忙摇头，快步走到她身边，说道：”别，别，别，我马上说。“
”嗯。“宋柯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然后感受到手背一暖，低头看去，果然是斐然悄摸地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现在是回过神来了，小心地偷看了一眼她的面色，才慢慢将往事合盘说出。
宋柯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只觉得好笑，但少许不快便抛之脑后去了。
听完他同妙清的往事，两人也正好走回了院子。
推门进去，宋柯道：”所以你醉酒坠河，她救了你，你便大肆搜寻，非得叫她嫁给你？“
斐然很是尴尬，为难说道：”那个时候我没想那么多。”
宋柯拉过竹椅坐下，又推了一张到斐然身前。
斐然露出惆怅的神情，缓缓坐下。
“礼官第一次去求亲的时候，她外出修行，两个月后，我就自己去找她，她同样婉拒了我，说自小有佛缘，要一生侍奉佛祖，研习佛法。我自然特别生气，就离开了。然后，明承指点我，让我投其所好。所以，我请她到大国恩寺同了无大师对弈。“
宋柯道：”你还是挺聪明的，那她可有来？“
”她来了，但是，你知道嘛？她，她，她居然剃度了！我看到她平静的脸，头皮上刚烫的戒疤，就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可是她始终神态自若地和大师对弈品茗。”
”那之后，我浑浑噩噩了很久，也不敢去找她，直到后来听说她外出云游去了。她剃度为尼，总归是因我而起。我想补偿她，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总归是欠她的。”
斐然神情低落。
宋柯道：”因此，骤然见她受苦，想要救她帮她，也是人之常情。”
斐然点头，目光发亮地盯着宋柯，热切道：”我们一起帮她吧。“
宋柯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斐然着急道：“她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孤身一人在外云游，肯定糟了不少罪，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又落在那些凶恶老尼姑手中，不知道回去后会受了什么责罚。“
他关心则乱，站起来不安地踱步。
在斐然无意识走到她身侧时，宋柯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指尖在衣衫上滑动，又握住了他的手。
斐然手腕翻转，回握过去，吐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宋柯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觉得遭罪吃苦的事情，也许在她眼中是追寻佛法真谛的必由之路。“
斐然愣住，像被点了穴一样，半天没有动弹。
”你是说，你是说，可能是我...想多了？“半天，他憋出这么一句话。
宋柯使力，拉他坐下，哂笑道：”你们大盛的男子总有自作多情的毛病。“
”也许妙清姑娘心有宏愿，你的求娶只是她下定决心终生问佛的契机。“
斐然若有所思。
宋柯见他又露出那傻傻呆呆的神情，出声道：”明天去一趟白云庵就知道了。正好，钱为民也是佛门中人，到庵中也可打探一番，说不定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钱为民？”斐然嘀咕了一句，羞赧道：”糟糕，我又忘了正事了。还好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