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兽……吗？”

“淡淡的香味，奇妙的略有粘滞又有弹性的触感，确实是它……”

“为什么要把我的心脏递到手里？看不见所以搞错了吗？”

哈雷疑惑着，身下的肉体也有了动作，蠕动了几下，不和谐的机械声从中传出，拼凑出了几个音节。而哈雷还处于疑惑之中，略有恍惚就把这几个音节错过了，只听清最后的几个字词——

“离开这”

没再细想，也没时间用来细想，从被镶进墙体之中到自己思考这一切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三秒，巨眼便再次发起了攻击，几道巨手从身前身侧同时袭来；

此时哈雷身体的机能还需要再有几秒才能恢复，这下攻击躲不下来只能硬挨。

随即，哈雷调动能量集中于双臂，使其爆发出两蔟晶体，又散落开来，再调至身前，使其再度爆发，晶体尖刺互相融合，相互倚靠，以此构建出坚实的壁垒。

向下伸展，接触到融兽身体的一刻，竟开始顺着融兽的身体弧度生长，好似流水划过，无论多么尖锐的晶体也刺不穿它的皮肤。

倒不是有借机把身底下的融兽杀掉的意思，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这座壁垒需要一个支撑，现在让晶体爆发一次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一只巨手突然从不起眼的贴图中涌出，一拳击碎了整座堡垒将它轰飞而出，连同被摧毁的还有哈雷的侥幸。

其中所隐藏的裂口展露无遗，那只巨手没收住力晃动几下，指间的骷髅都流露出了一丝茫然，估计是没想到能有如此轻松。

哈雷在这一瞬间慌了神，刚重铸好的身体仍很脆弱，直接被那只巨手划过时掀起的气流撕扯开来，甩向空中；

闪烁的骷髅围住肢体，正要攻上去，巨眼伸出一只手来像拍苍蝇似地拍飞了它们，小心翼翼地，捏着哈雷的肢体，精心摆成一排。

好似是故意想要哈雷看见似地，袭来的巨手猛地顿住，张开指缝；哈雷见后脸色大变，心知这混蛋怪物已经洞悉了自己无法重构仍然存在肢体的弱点；

吞住气息，快速扫视一周，发觉还有自身的晶体在周围盘旋，当即释放代码，操纵那些晶体向眼前的巨手砸去，同时又想在身前唤出裂口以干扰

那被自己招来的晶体被轻松接下扔向了巨眼的阳面，成了它新的弹药。

那些巨手的动作实在太快，裂口张开的速度完全不及，仅仅是将要靠近时掀起的风浪就将哈雷整个压在了融兽的身体上动弹不得，眼皮无法闭合，嘴合都合不上，胸膛跟个气球似地被撑了起来。

最后时刻，哈雷动用全力，妄图在身体中构建晶体，可那些晶体在诞生的瞬间就会被气流撕裂，从身体中刺出，毫无作用；

“完蛋……”

第二字还未从喉咙中说出，哈雷脆弱的皮肤就被气流撕裂，剩下一颗惨白的头颅，耷拉在肩膀之上，哈雷仍有感官，一半理智用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另一半理智还在寻求解决之法；

在这样强力的攻击之下，自己的心脏真正被这些手接触到之前就会失活，热核带来的热量无法抵御这样的寒风。

要让它烧的更大些吗？

让它烧起来，让这整个地方都变成一片火海。

心脏和肺里还有血，受伤的时候身体也会喷出血来，自己不会一瞬间就死掉，仍可逃生。

还来得及吗？

哈雷想着，故意等了一刻，感觉耳边嘈杂多了些本没有的声音，像是孩童的哭闹，又像是不遗余力的嘶吼，夹杂着的，还有死者不甘的悲鸣。

这声音，是融兽？

顿然一惊，哈雷迅速地凝聚代码恢复皮肉，就看眼前的几只巨手齐被一条手臂挡下，形成抗衡之势，尽管有些颤抖，这条手臂还是在片刻停顿后将它们甩飞；

另一条手臂同时出现，划过视野，只留下道残影，速度远比那些巨手快；

转眼一看，那手正攥着那些被甩飞的巨手，这两只手的手臂也远比那些巨手来的粗壮，只看手指用力狠狠一捏，“轰嚓”的声音，就像几根石柱断裂；

几条巨手感受到痛苦便抽搐不断，其上的尸骸发出着尖锐的叫喊，它们抓挠着手臂妄图挣脱，巨手也挣扎着延展手臂，反抓上去，活像是一群攀着树桩向上的细蛇。

再仔细观察，这两条手臂并没有崩溃化的闪光，只是在光芒的照射下颜色变得有些异常，不，有所异常只是并不明显，它这两条手臂正被不规则地拉伸和撕扯着。

顺着手臂看去，这两条手臂竟是从融兽的身体之中伸出。

再仔细观察，其实是从融兽相重叠的身体的夹缝中伸出，它蠕虫状的身体确实可以做到这种事，可它到底有多长呢？

像是回应哈雷心中问题般地，大厅开始轰动，墙壁开始出现裂痕，逐渐垮塌，一只只人类的手臂与腿脚从中显现，一个个不安的怨灵张开了大嘴不断地嘶吼；

不过，哈雷不再能从嘶吼中感受到任何的哀怨和愤怒，混乱嘈杂的电子音完全将声音中的情绪掩盖了过去。

融兽的身体逐渐显露而出，粗壮的身体一圈圈地缠绕着这个庞大的大厅，腿脚摩挲，白色而臃肿的身躯如一只巨大的母虫；隐约地，还能从它半透明的身体中瞥见一两具尸骨，更显眼的，是股股异常的靛蓝色的流光。

那巨眼颤抖了一下，它伸出新的手来，环绕着自己，伸出利爪却没有进攻的势头，有几条小小的手抓着空中的碎片往身体上的缺口填去。

它害怕融兽。

哈雷的嘴不由地张开了，眼睛瞪的老大，困惑让他一时间忘记呼吸，就是这么一刹那，眼前的事物突然以超高的速度飞旋流转，恢复状态后才想起自己与那巨眼一直都是在进行着高速的战斗；

不知具体有怎么快，估计来看，一秒大抵是能当十秒，二十秒用的，而融兽竟还要快上不少。

是什么原因，它才这么快的……这合理吗？

哈雷不由地疑惑：

放在游戏设计里，如此庞大的生物不该有这么快。

即便设定上如此，但为了游戏体验和游戏难度的双重考虑，一个强敌的设计在动作迅速和力量强大两个属性之间只能选其一……

否则玩家要怎么战胜这混蛋？

这种速度根本反应不过来，难道是匹配玩家速度来进行的难度自适应吗？那刚开始我面对它时，速度也要比我快出不少，根本没法躲。

机制怪？

那更不可能，需要机制击败的强敌一般也只会用机制反击，数值强大，表现强大，机制强大，无论什么游戏都不会让一个强敌同时拥有这三个属性……

即便实际上它们的机动性非常强，视觉上也不该有如此表现，

莫非是自己落下了什么？

不论如何，它很强，一种绝对的强……无可战胜。

至于那蓝色的光，看来它离崩溃也并不远了

“有意思……不赖……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我会享受的……呵呵呵”

哈雷笑着，身边传出了阵阵蠕动声，不一会，一坨宽阔的身躯伴随着黏稠的体液就从夹缝中喷了出来，一见是融兽的本体哈雷立马收住了声音。

它的本体好似发生了什么异变，扭曲地像是打了个结，那小小的头骨和骨骼也异常地互相融合着。

紧接着，它的整个身体便伴随着闪光扭曲一瞬，随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你离死不远了啊，融兽。”

融兽没有做声，只是将脑袋缩回去从中吐出了什么，它身体上的手和脚将那东西接过来递到了哈雷的身边，只是瞥了一眼，那东西就自己告诉哈雷“我是你的腿”。

叹息一声，召出裂口将那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吞噬，重塑出自己的腿脚，顺眼看了眼战局的情况，那巨眼还是畏畏缩缩的，只在做防御，它的阳面也不再发光，看来是也不再尝试撞击晶体制造它的弹药。

【但其实，这巨眼根本就是在拖时间等融兽也崩溃吧，它那智能智力到底是哪来的？】

【虽然没什么决定性证据，但敢肯定，现在还在帮我的融兽，但它崩溃后便会立即向我袭来。】

【正如身体的本能一直催促着我杀掉眼前的种种。】

思考的时候，哈雷便引导双臂向他飞来，用裂口吞噬，再重塑，身体终于变得完整，身体上的裂缝也在这一刻恢复如初，能够尽情使用力量的畅快感让哈雷不由地为此发笑。

再回头与融兽空洞的眼窝对视，哈雷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

是啊，他期盼的就是这个，越发痛苦越好，接下来只会更痛。

“凋零！”

代码激化，无穷的能量随鼻息进入身体，又自身体中喷薄而出，眼前万物又再度慢了下来；

一个回手，手指划过的轨迹便生出五道利刃，再一回手，五道利刃一起飞出直逼巨眼弱点。

察觉不妙的巨眼也不再保持防御姿态，将身周的巨手探向飞刃，哈雷微微一笑，手指随性一指，飞刃便绕开了巨手的阻挡冲着巨眼上的缺口飞去，只是几只巨手在最后时刻挡住了缺口处。

那几只巨手颤抖着，哀嚎着，飞刃切断了它们的手筋，晶体侵蚀，亡灵们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手上逃离，忍受不了痛苦，最终连哀嚎也哀嚎不出，然后扭曲了融合了，闪着光，无力地挣扎。

“绽放！”

晶体爆发，将那几只挡住缺口的巨手牢牢钉死在了巨眼的身体之上，那巨眼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又伸出更多的手来抓住晶体不遗余力地将它拔出，又毫无犹豫地向着哈雷抛来。

但下一秒，那抛出晶体的几只巨手便被一道闪光所击伤。

是哈雷所为，他脚踩着一道飞刃作为滑板，不断在巨手附近穿梭来回，引力场中自由地滑雪冲浪，行迹诡异，难以捉摸，只能听见哈雷张扬的笑声在四面八方传来。

恐怕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每一次转弯和加速会让自己到什么地方。

受伤的巨手立即握成拳，分成镰刀，围在缺口周边胡施以极速混乱的打击，毫无章法，只顾一通乱挥，攻击到自己也在所不惜。

而哈雷也只是远远看着，明白它就是想要借着混乱掩盖起那道缺口。而也就是站在原地稍稍一会儿的功夫，身边便聚集起了一大群的亡灵，不得不感叹这怪物的反应力。

“花，然后，绽放！”

甩动手臂，构造出无数飞刃飞散而出，亡灵们当即化作块块碎尸。

那巨眼也暂时安分了一些，瞅准了哈雷的方向伸出巨手，同时阳面之处再次发散出光芒，哈雷刚一个侧身躲袭来的巨手，几条巨手便一拥而上扑击而来，但那“迟缓”到只需要侧身躲过的攻击实在没办法不去怀疑；

余光一瞥，就见它们在那盘旋着，和蛇似的，没啥多余的动作。

“看来只能硬抗了……啊啊~”哈雷打了个哈欠，稍稍眯起眼，一道闪光乍现，巨手同时撤去，无数道晶体飞刃显现在身周，它们震动着，跃跃欲试，每一道飞刃都被一根丝线所连接。

这些飞刃都由一颗颗破碎的晶体碎屑融合而成，刃端闪烁着锋利的光；

哈雷先是一笑，感叹于这怪物的学习能力，后表情严肃又回归平常，将茎竖直立起，置于身前，以指尖稍稍碰触，它便旋转起来，见它越转越快，嘴角又满意地上扬起来。

“吼啊……”巨眼好似发出了得意的吼声，飞刃炸响，齐齐飞来。

哈雷轻叹一声，手指弹向晶体，说道：“绽放”

“轰！”

茎爆发开来，无数枝条向外延伸生长，贪婪的靛蓝之枝无节制地喷涌着毁灭地能量，相互融合又相互侵蚀的晶体成了繁茂的枝叶；

枝杈野蛮生长，夺取着这空间中的养分，全部供给它的主人，哈雷踏上枝条，向它的猎物踱步而去。

哈雷狂笑着，蔑视着那些被自己挡下的飞刃，他兴奋地发泄着心中能想到的每一言每一语，彻底地将自己陷入了自己所渴求的疯狂之中。

那巨眼害怕了，它颤抖着，空间的引力再次扭曲，巨手尽全力挥舞，掀起暴风，但任凭他如何都无法撼动哈雷向它迈出的脚步。

哈雷手持晶体，加快了步伐冲向了巨眼身体上的缺口，巨眼发出一声怒吼，张开了它的身体，那是一张巨大的恶臭无比的巨口，布满了利齿，亡灵哀嚎不断……

“嘘，别叫了，你的模样我已经看腻了。”

说着，哈雷从它的嘴中唤出一道裂口，晶体瞬间便从从中爆发而出，将它的嘴卡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巨眼仍妄图抵抗，招呼巨手不断攻去，这反倒成了哈雷登上巨眼之顶的台阶，一步又一步，哈雷笑的越发张狂，斩断手指，撕碎亡灵，举起晶体，一跃而起，以全身之力，晶体助推，刺向了巨眼的弱点，

“轰隆！”

“噗呲！”

这一下完全扎歪了，但影响不大，它坚实的外壳被这一剑刺了个粉碎，残破扭曲的肉体暴露无余，晶体狠狠地扎进了它的身体之中，闪光，电流接连不断。

哈雷向后退去，踏上晶体枝条静静观望，下一秒巨眼的整个身体向内坍缩，又紧接着极速膨胀，崩解，转化，成为为一颗璀璨的晶体之眼，还没完，这晶体又猛地爆发出根根尖刺将盘绕着大厅的融兽所波及。

它死了。

因它的死，空间变得更加异常，一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无数的代码在眼前身遭流转，隐约地还能感受到被撕扯的异样感。

蔓延而出的道道诡异裂口，向外传播着空虚和错误，看着凭依着空气出现的裂口，心想这个世界都要因为它毁灭似的，总不能因为它整个游戏都要崩掉。

“离……开……”

熟悉的音节，但这次不再是轻声细语，而是破碎的怒吼声，哈雷稍稍侧头，就见融兽正闪烁着，张牙舞爪，想要探手来抓，却又被自己的手拉回，一副挣扎模样。

融兽的身体已经全然变了模样，扭曲，融化，又在一瞬间恢复，之后又在下一个瞬间变为一滩；

它的体香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地大量地喷涌而出，原本那还算怡人的香味变得有些刺鼻，令人感到心肺发闷，喉里发腻，只觉恶心。

果不其然，在它彻底崩溃的瞬间融兽便对他发起了攻击。

“果然崩溃了啊，好吧，你用梦境骗我的事，偷走我的腿的事正好我还记得……死一下吧。”

哈雷张开双手，对准巨眼化为的巨大晶体，凭空施力，动以全身之力，面容变得狰狞万分，即便有这环境内大量的代码加持，这么大家伙也着实有些分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吧，混蛋！”

“吼啊！”

喊着，吼着，哈雷与融兽的攻击同时向对方轰击而去，一方是巨大的陨星，一方则是无数巨大的拳头与镰刀，还有巨大的兵刃与亡灵；

它们闪烁着光，越发耀眼，电流越发激烈，事物变得更扭曲，颤抖更深，哈雷期待着，催促着它们相互触碰的那一刻。

“轰——”

戛然而止的爆破声昭示着一切已然结束，万物归于沉寂，或许是威力太大，世界都因此而崩解，混乱的贴图一股脑地穿过了哈雷的脑袋，又一下子从眼前浮现而出。

哈雷只记得，无穷威力的电流击穿了目光所及的任何事物，包括融兽，包括自己；

巨大的水晶爆发而出，塑成了雪原上的一道风景，再一眨眼，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苍白之中，而眼皮再合上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事物不再从眼前出现。

依稀记得，是不知从何处涌现出的黑暗在那一瞬间将万物吞下，一切都归于了虚无。

“一语成谶啊，哈雷，哈哈哈……至少融兽死了……大概吧——”

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一切都归于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