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叶长离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萧肃依旧保持着那份漠不经心，仍不愿她太过接近，抬了抬下巴撇向一边，冷硬的脸色更添一丝不悦，略显焦躁地应了句，“无妨。”
“怎么可能无妨！你的眼睛都流血了！”叶长离现下也顾不得萧肃情不情愿，只见他双目紧闭，似乎难以睁开，不一会儿眼角处再次缓缓渗出一缕鲜红。
叶长离看在眼里，急得浑身发紧，空荡荡的胸口之下一阵一阵的发慌，便擅自决定就算师兄厌恶，这事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紧张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长离刚问出口，不等萧肃回答，倏尔又想到了方才在重渊底下，萧肃冲进飞沙风暴那时的情景，随即恍然大悟一般，又急忙问道：“是不是被白虬所伤？”
她一时没有想到此处，一来是因为萧肃在她印象中从来都没有吃过败仗，仿佛永远都是第七峰那位战无不胜的掌座师兄。二来，萧肃从尘沙中脱身便带着她飞离重渊，一刻没有耽搁，也未曾给过她多余的一眼，她自己更是不敢多看，便没有留意到萧肃的异常。
萧肃好像不愿多费口舌，应当是懒得为此再纠结下去，于是随口应道：“白虬破了我的烛阴瞳。”
“什么？！” 萧肃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并非一件什么大事，话音刚落便作势要走，叶长离见状立即抬手将他拦了下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走！”
萧肃眉头一攒，微微向她触碰的地方侧了侧脸，他虽然闭着眼睛，但叶长离好似也感受到了那双深幽眸子里传来的瘆人寒气，当即意识到不妥，便迅速将手从萧肃肩头拿了下来。
以为自己的冒失或许惹得萧肃又将发作，叶长离想起他心神狂乱时的种种过往，心里不禁犯怵，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肃，生怕他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然而半晌过去，萧肃的脸色一成未变，而后双唇微启，淡淡飘出三个字，“我没事。”
这倒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师兄与自己如此平常地说话，不仅不恼她诸多越界之举，甚至还存有耐心，回应她的话竟也不显愠色……
“师兄你……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叶长离一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适才思绪飘远，这心里的话竟然脱口而出了。
但她的确很想问，亦酝酿很久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又或是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叶长离不明白，为何自从九牙山开山门，她去往南狸山那次遇见师兄，此后师兄待她便不同以往一般充满敌意，杀意重重了，甚至在她几次三番遇险还出手相救。
这一路走来，师兄似乎也能够将心神控制得当，甚至连在逍遥楼水底下的长生殿那次，自己情急之下冒犯了师姐，他竟然都没有像从前一样丧失理智……
叶长离以为不怪自己多想，萧肃种种表现难免让她觉着或许师兄还是念着几分师兄妹的情分，说是要她偿命，可到底是下不去手的。
哪怕是嶓冢山外那一剑，就算自己没了心，彼时她也察觉出来了，那一剑有所偏离。
叶长离更愿意相信，当师兄从心魔手中夺回一丝理智的时候，他一定是后悔了。
所以兴许是害怕罢，害怕那一丝的幻想在真相面前破灭，如此不如不问，不知道，不清楚，也好。
可眼下这话已经说出口了，为免尴尬，叶长离便赶紧草草收场，转而坚持道：“这么严重，怎么会没事呢？师兄你莫要强撑，我们这就回九牙山，找淮庸师叔替你医治。”
说完叶长离不管不顾地去捉萧肃的手腕，虽隔着衣料，仍难忍那触碰一瞬的心颤。
似乎没有料到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动作，萧肃也不由得一怔。
见他脸色微凝，叶长离感觉萧肃的手腕好像有些僵硬。
萧肃这一愣，给叶长离弄得也心生窘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不如像以前一样，她以为师兄多半会发怒，给自己扔下一声厉喝让她放手，然后决然离去。
倘若如此，倒也痛快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两个人僵持似的立在原地，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气氛微妙又焦灼，直让叶长离感觉脑子发懵。
“你放开。”
“嗯？”叶长离此刻脑子还有些不灵光。
“我说，你放开。”萧肃的声音平和，但好像带着一丝不耐烦。
“噢……噢！”叶长离这下子听明白了，手立马从萧肃腕上弹开。因为萧肃语气温和，她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也不能怪她，叶长离也奇怪着，若是平日师兄早就疾对她言厉色了，要不然便是爱搭不理，那都算好的，哪里会像这般心平气和同她讲话呢？
“可是你的眼睛看不见……”叶长离这会儿说话都缺了底气，虽然她只是很担心萧肃的伤势。
萧肃仍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我只是被破了烛阴瞳术，又不是瞎了。”
或是见面前之人一脸愁眉苦相，忧心忡忡，他看起来颇为无奈地又添了一句，“我歇息片刻便好了。”
叶长离还是半信半疑的，“当真不要紧吗？”
“嗯。”萧肃转过身去走向别处，似乎不打算再多言，兀自调息起来。
叶长离便也识趣地闭了嘴，不再打扰他，但心中还是百思不解，师兄今日这般态度实属罕见，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约莫过去一刻，萧肃复转过身来，叶长离连忙拉回飘忽不定的神思，走上前去查看，见他缓缓睁开眼睛，又心急问道：“好些了吗？能看见吗？”
“没事了，只不过烛阴瞳术暂且用不了了。”萧肃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受伤的根本不是他。
然而，这在叶长离看来，恐怕过于草率了，虽然知道萧肃最烦听人念叨，她再三思量终究忍不住劝道：“师兄，我觉得……你莫要掉以轻心，还是尽快回九牙山，找淮庸师叔看看罢！毕竟，毕竟这白虬乃是上古妖物……”
“行了。” 果然被萧肃心烦似的打断，叶长离以为自己终于将他惹恼了，立马噤了声。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萧肃下一刻从她跟前走过，却轻声道：“走吧。”
走？叶长离下意识地赶忙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去哪里？”
这回轮到萧肃的背影一滞，他没有回头，只和缓地反问道：“你不是说，回九牙山吗？”
“？”
她真的没听错吗？今日一连串的惊奇让叶长离实在难以置信，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师兄何时变得如此平易近人了？更何况是对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