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哪里最有可能得到线索。
但应该就是“对门”吧。
兜兜转转，源家和塔里还是回到了案发地点。
相关科室的人员下班了。
于是曾发生过命案的房门旁边，也没有贴上黄色的封条。
法医和医院的工作人员，虽然骂骂咧咧地来过一趟。
但也只是将尸体草草运走而已。
源家想，或许连白布也忘了盖，这家人就会这么在太平间里凑合一夜。
也算是一种‘团圆’吧。
他叹气一声。
对门依旧紧闭着。
那个冷漠的家伙住在里面。
“我们这边也马上要打团战了，不好好玩完游戏可不行啊！”
说这话时，眼镜男理直气壮的神情。
以及眼角的一丝不耐烦和欣悦，重又闪过源家眼角。
是啊，他很明白。
近些年开始，一种名为‘网络游戏’的东西开始风靡全球。
青少年似乎会轻而易举地上瘾。
荒废了学业，青春。
过度沉迷者，还会变成烂人，被社会所遗弃。
也许只是自己的偏见吧。
但源家很厌恶这种东西的存在，也拒绝去接受与了解。
那个在受访时，冷冰冰地以‘要打游戏’而没有报警的回复。
无疑更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源家又一次走到对门前，摁响了门铃。
但透过猫眼看到的屋内很昏暗。
加上时间不早，已经临近午夜。
恐怕是睡着了吧？
还是说因为害怕，在自己走访时逃到某个地方去了？
又或者说，还在戴着耳机玩自己的游戏？
源家沉默在门口。
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有权力再用力砸门。
表针已经将近十二点。
再过不久，新年的礼花就将升上天空了。
源家注视着猫眼，又看了一会。
然后和塔里说‘回去吧’。他也点了点头。
“快点快点，马上新年了！”
就在下楼的途中，源家看到几户人家乐滋滋地将鞭炮拖了出来。
火红的爆竹包着塑料纸，洒满了楼道，宛若神话传说中的“年”。
“啊呀，是要过年了啊。”塔里笑了笑。
源家却笑不出来。
自己的邻居刚刚被灭门…居然还能当作无事发生吗？
他站在楼与楼之间的隔间里，抚摸脏兮兮的阳台，瞭望星斗。
源家不明白，就在此刻，或者更久远的历史时间里，有多少同类的事在发生。
人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一切，越过了一切。
将他人的悲剧仅仅视为一种慌乱。
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就要毫不留情地踩在其上悠然前行。
这究竟该说是一种人类的韧性，还是冰凉到骨子里的残忍呢？
他和塔里下到了楼底，年关夜的雪花点点绒坠下来。
回望之时，他看到楼道中央阳台上的孩子们不断拍着手。
然后在手机指向零点的那个瞬间。
焰火和噼啪声刹那掠过了夜空。
……
与此同时。
‘静江市灭门案’凶杀现场。
对门之内。
源家关掉了所有的灯，用食指将眼睛推到额头。
旁边打了一盆水。
毛巾在里头涮了一会后，被拧干舒服地扑在脸上。
刹那间洗净油污，带来了清爽。
烟火就在旧窗帘和空气的彼端升上夜空。
静静炸响，宛若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的灿烂。
他打开还冒着寒气的可乐罐，将之倒入口中。
唔嘛。
虽然现在打游戏也很好。
但警官先生，我可不是在打游戏哦。
源家露出笑容。
虽然不是凶手。
但他看见了。
他把一切都看见了。
虽然是彻头彻尾的宅男，但好歹是个技术宅。
从著名的天京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很顺利地进了大厂。
觉得钱赚的差不多以后，便毅然辞职，在家里做着各种高薪的外包了。
虽然在生活中籍籍无名。
但在网络上，自己也算是有点声誉，很多公司都乐于和自己合作。
曾受过高等教育。
有一个时间，对直接也充满了不平和敏感。
这些东西…即便到了今天，也没有完全从我骨子里消失啊。
源家微笑起来。
“退休”后，他制定了精细的作息。
白天起来后，会一直工作到下午三点，剩下的时间拿来玩乐。
而在案发的当时…
因为很晚。
自己也的确是在打游戏没错。
虽然是除夕夜，但每次回老家都让人厌烦。
“结婚了没有？”
“在哪里做着什么工作呀？”
“臭小子，你也知道回来！”
“过几天要去参加你婶婶的婚礼，红包可不能小了啊！”
一想到父母、兄妹以及亲戚们的攀谈，源家就头痛不已。
他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天性凉薄的人。
只是既然要生活，他当然想选择能让自己开心的那种。
所以这几年来，总是说着“要加班啊，回不去！”
汇回一笔钱，再以三年为频率回去。
倒也可以堵住家里人的口了。
嘿嘿。
源家露出笑容。
至于每年的除夕夜…
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除夕夜。
关上灯，仅把房间里的台灯和电脑打开。
戴上耳机，播放舒缓的轻音乐。
水冷机箱透出的蓝光，便让源家感到舒适无比。
案发的那个瞬间，他的确在打团战。
局势也很焦灼。
到了哪边抓住一波机会，就能将对面翻盘的地步。
但源家此时却在挂机。
原因无他。
辛辛苦苦了一整把，却因为一个失误就要被人阴阳怪气。
不想玩了。
这群畜生！
源家愤愤地摘下了耳机。
为了保持舒适的工作和娱乐环境，他特意花了高价。
耳机的降噪性能非常好。
好到以前回到家时，母亲端着菜走到后边，一把摘下自己的耳机也浑然未觉。
或许是命运使然。
正是这个摘下耳机的举动，让源家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好渴啊…
起初的动因是，口干舌燥。
“一旦从游戏的状态里出来，就才会意识到身体要补充能量呢！”
源家笑笑，大步走向冰箱。
里面塞满了各种冰冻的外卖、果汁和罐装饮料。
因为赚的很多，源家甚至连楼也不愿下。
通常都是在网上购买一大堆，然后额外花钱请外卖小哥专门送上来。
嘿嘿。
能天天蹲在家里真是太幸福啦。
源家取出一打橙汁和两罐可乐，取出玻璃杯在餐桌上摆好，然后打开了才送来不久的肯德基宅急送。
源家满足地深呼吸一口气。
“嗯~~裹了蜂蜜酱的炸鸡和薯条的香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吃完这些后，再好好考虑下局游戏玩什么英雄吧？”
源家拨拉着隔热手套和纸袋。
随之带来的触感、声音都香味，都让他唾沫不断分泌。
嗯哼，先吃什么好呢…
正要做选择的时候。
门那边传来了呼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