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问颜如玉奔着什么来的?她能是奔着什么来呢,自然是奔着他来的,不想看他病痛折磨短暂一生,想看他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这缘由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这缘由背后的缘由颇有些复杂,还有些理亏,不想被刨根问底,就不能如实说。
是以,颜如玉模糊道:“一些私事。事情了了,就该走了,我因为你犹豫过,也因为你坚定地离开了。说是因为你,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在于我自己,说白了,犹豫只是一时的,离开是从一开始就决定的,就算你当时答应了,我不过是多犹豫一时,最终还是会因为其它的因素坚定地离开。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既已走到今日,该往前看才是。”
“往前看?我也想往前看,可是我连你如今是一时犹豫短暂停留还是坚定不移无怨无悔都不知道,如何往前看?”
“苏小五,世间之事瞬息万变,是短暂停留还是长久相伴但看时局变幻,世事变化未知,答案不定,我给不了你明确的答复。”
“所以你随时都会离开。”
颜如玉深觉无力,“我有我要背负的宿命,我可以为你停留,却不能只为你停留。倘若事态严重,我理应置身其中,若无关紧要,我可以陪你到老,到死。
你困于过去,苦于将来,岂不知过去的已成定局,将来的一切未知,何不过好当下,只争朝夕。”
“当下?”苏寻嘴角扬着一抹讥诮,“当下便是你把我推给别的女人,让我和别人生孩子!”
“我生不了孩子。”
一室寂静,幽暗的地牢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唯听见彼此的呼吸。
长久的死寂之后,颜如玉轻声说道:“你想要同我在一起,你想要孩子,我给不了,另一个人能给也想给,我是为了让你得偿所愿,不是为了把你拱手让人。
我招惹了你,亏欠你良多,如今又因我名声受损,前程受阻,我堵不住悠悠众口,左右不了帝王心思,只能在其它方面竭力成全。
我并非不在乎你,只是生性如此,不愿强人所难,不想他人因我受过,尤其是你,我希望你事事顺遂,所愿皆偿,我不想你因我而一无所有。”
此时的苏寻有些无措又无力,他顺着牢房的栅栏下滑,靠着栅栏蹲在地上,以手覆面,喃喃道:“想要和你幸福美满,为什么这么难?”
“我生就一副孤寡之命,妄想有人作伴,便是逆天逆命。既是逆天逆命,哪有不难的?前路会更难,若你怕了,委屈了,就……放弃吧。”
颜如玉睡下了,苏寻思绪凌乱,宋子期站在吃瓜的一线,奈何吃得没头没尾,一头雾水,想问,又不合时宜。
府尹是第二日回来的,本来没那么快,但是他的下属抓了两位朝廷命官,一个中郎将,一个少詹事。论官阶,他们相当,奈何中郎将乃宫中侍卫统领,少詹事乃将军府的小公子,官阶相当,权势可不相当。
说他们涉嫌偷莫家不到半岁的奶娃娃,更是荒唐至极。
但是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莫家人追上去就看到奶娃娃在他们手上,没有其他人佐证,有些棘手。
府尹韩观棋,约莫四十来岁,他回府衙之后直奔大牢,先是一通好话,对着苏寻和宋子期赔不是,随后呢又深表歉意,道如今证据不足,还要委屈他们在牢里住上两天。
“韩某会尽快找到证据,还宋将军和苏大人的清白。”
“你知道去哪里找证据吗?”颜如玉问。
“颜姑娘是在质疑本官的办案能力?”韩观棋对着宋子期和苏寻不能耍官威,一个从良的姬妾,这样跟他说话,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以,他一身的官威就压在颜如玉身上。
颜如玉什么场面没见过,一个从四品府尹,再怎么板着脸,瞪着眼,在她那里不过纸老虎而已,甚至连纸老虎的比不上。
“我跟韩大人又不熟,哪里知道你办案能力如何,何来质疑不质疑的。不过就是想告诉你,妖魔鬼怪之事,踪迹难寻,如果韩大人手底下有捉鬼驱妖的能人,算我多言,如若没有,劳烦你去请一个,对大人侦办此案大有助益。”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颜如玉又躺床上了,出不出去的她又没什么所谓,她只是有些好奇那偷小孩儿的妖是什么来头,偷小孩儿做什么用途。
她不想暴露身份,不能惹人注意,只能借他人之手,解她心中所惑,其实解不了也没关系,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当然,能弄清楚肯定更好,这才多嘴说那么两句,至于这位府尹大人听不听,那是他的事。
韩观棋本来将信将疑,但是颜如玉的态度让他很没面子,若是再听她的话行事,岂非自认不如人。
为了挣回那点面子,他还就真的不信邪,只带着手底下的人去找证据,结果忙活了一天,一无所获。
整件事情脉络非常清晰简单,就莫家的小少爷半夜被人偷走了,莫家人携家丁追出来,追到巷子里,小少爷在颜如玉手上。
莫家说颜如玉一行是偷孩子的贼人,宋子期说他们只是路过,碰巧遇到了贼人,从贼人手中救回了莫家小少爷。
一番查证下来,是有打斗的痕迹,但是没人看见打斗的人,什么都证明不了。证明不了他们救了人,也证明不了他们是贼人。
疑罪从无嘛,又是朝廷命官,也没有偷奶娃娃的动机,若是平日里都可以先让人回家的,只是碍于非常时期,才把人关在牢里。
如今没有证据,自然就该把人放了,韩观棋正往牢里去,合计着一会儿的说辞,下属匆匆来报,说莫家小少爷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