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刀脸第一个走进山洞。
他的手里拎着四个完好无损的铁卫鹰头。见当家人都在洞中,瘦刀脸得意扬扬地把头盔掼到地上,顺带将一个挺着脖子直立的铁卫摁得跪倒在地。瘦刀脸向前走上一步,把从铁卫们身上搜出来的半袋沉甸甸黑龙金币,放在一只石凳上。
刚刚发生的是一场血战,凭借大雾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瘦刀脸和同伙才最终制服了三名铁卫。另外两个铁卫的尸体抛在山涧里,其中一个铁卫是在杀死三个人后,被硬弩箭钉在了树上。另一个铁卫则被大牛的铁锤,削掉了大半个头,即使如此他仍挥动着战剑前冲,最后撞到一棵大树倒了下去。
其他强盗吆喝着另外两个铁卫下跪,魁梧的汉子抬起手制止,然后盯着站在中间的铁卫。
“你们是昭阳的黑鹰铁卫?如无战事,黑鹰铁卫轻易不会离开昭阳,你们到苍岭来做什么呢?”
“既然知道我们是黑鹰铁卫,居然还敢拦截抢夺,确实是苍岭悍匪啊!”居中的铁卫脸上挂着泥水,左侧脸庞高高隆起,但声音却没有畏惧。
“哼,昭阳的法令,在苍岭的山高密林里不值一提,即使镇守西南的西伯周彰,也没办法清剿绵延千里的苍岭悍匪呢!更何况现在不知道西伯、敕胡王和苍陵打成什么样子呢,谁有心思关心我们这些小土匪?”中年瘦子抓起一颗果子咬了一口,斜睨着铁卫。
“你们想把我们几个如何?”被摁在地上的铁卫问道。
“如果是普通的行路之人,收了钱财交了路币,性命是不愁的,铁卫可就不同了。谁知道你们是为了谁卖命呢?”瘦子站起身,在三个铁卫身前晃来晃去。
“你们是留是杀,得让单老来决定。”
“只要让我们走,我们可以交赎金,钱不够可以让暇统领,哦,是暇执政再安排人送来。”站在另一侧的铁卫急切地说,原本立得还算挺直的身子弯了下来。
“想得挺美,再派来人送赎金,准备把我们一锅端了是不是?”身材魁梧的汉子大声地说。
“我们怎么敢骗你们,你们不是也搜出来我身上带的半袋金币?只要放了我们,回去肯定将另外半袋双手奉上。韩爷,你倒是也说几句话,咱们几个不能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呀!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亲,下面还有没断奶的孩子呢!”说完此话,铁卫竟然抽泣起来。
站在中间的铁卫没有开口,冷漠地看着洞内的一切和身边的两个铁卫。
“韩爷,别不开口啊。各位好汉,我们几个就是出城,到函陵送个信,具体干啥咱也不知道啊。”
“那信在哪呢?”瘦子又开口问道。
“我们是跟着韩爷办事,哪里知道信在哪啊?再说出来这些天,我从来也没有看见过信呢。”
“我不要赎金,倒是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去送什么信。”一直弓腰摆弄鸟笼的人回转身,他的右边眼睛里的眼珠五颜六色,像展开羽翼的雄鸟一般。
“你们说的信,我不知道。要杀要剐,各位随便吧!”被称为韩爷的铁卫开了口。
“哼,你小子嘴倒挺硬。瘦刀,你们把他们三个先押到囚牢洞,饿上几天自然全都招了。”
囚牢山洞低矮潮湿,墙壁滑腻,堆在墙角的草垫也已湿透,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山洞里昏暗无光,左高右低,只有少许附近洞穴里的柴火堆传来微弱的光线。
铁卫们挤在一起,不为了取暖,只是因为空间太小。铁卫们身上的甲胄都被拿走了,只剩下单薄的布衣布裤,赤脚站在寒意逼人的洞里。洞口的铁栅栏上着大锁,稍远处,强盗瘦刀脸坐在一个石墩上,用手拿着油布擦拭箭筒和刀刃。
从宽阔的大山洞走到囚牢路途并不远,但纵横交错的洞穴如同迷宫,地面时起时伏,一不小心就会被头顶的石柱撞到。一路走来,阶下囚们发现,众多的洞穴功能各不相同。有的洞穴用来储粮,有的洞穴用来囤清水,有的洞穴住人,但更多的洞穴是障洞,人如果不小心迈进去,会被埋在地上乱草里的利如剑锋的竹尖刺穿脚心。俯下身靠在洞壁上,能够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可见山洞的布局很有讲究,必然不会离水源太远,但又不至于破坏其流动。
没有一些军事水平,这错缩复杂的山洞恐怕不会布置得如此合理。那个被铁卫称作韩爷的人心里想着。
铁卫们感到有些饥饿,从被俘的时间算起已经过了很久,强盗们应该准备牢饭了。但这只是希望而已。
过了很久,疤脸强盗举着火把,与瘦刀脸前交换岗位。
火光渐远,黑暗复至,微弱的光线里,疤脸从蓝色土布上衣的怀里,抽出一只烤得半熟的猪脚啃了起来。
“难道你们想饿死铁卫吗?我叫富济,我爹是萧苍萧萧镇的乡绅富扬,你们可以找我爹要银币啊!”之前在大洞里被摁在地上的铁卫,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小,被关之后极为不适,挤到铁栅门前朝着疤脸叫喊着。
“没有得到答案之前,单老是不会优待的。”疤脸撕咬着猪脚,冷冷地回答。
“如果我们都死了,他又怎么能得到答案呢?”
“在你们死之前,单老一定会得到答案。他很自信。”
“那总要给我们水喝吧。”一直提用赎金换命的年龄稍长的铁卫央求道。
“你们以为这牢洞的墙壁怎么会如此湿滑呢?”
阶下囚们在昏暗中彼此对视,又看看潮湿的洞壁,便一起沉默了一会儿。
“韩爷,为了一封信咱们就要死在这儿了吗?”富济开口问道。
“要我说就把信给这些强盗吧,暇统领不是说如遇危险随机应变吗?”
“我虽然接受暇瑜统领的领导,但并不代表他所做的事我会认同。再说,把你们几个曾经伺候过他的铁卫派给我,我原本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坚持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兵,我也没有办法。今天遇上这事,你们也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们听暇瑜的话。”韩爷不满地说着。
“韩爷说这话可就不对了,暇瑜统领把黑龙币给你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犹豫拒绝呢?你要是看不惯就别领这个事啊。我听说你老婆病重吃药快把房子搭进去了,现在想起来,你是不是把那半袋金币自己吞了呀。”略为年长的铁卫提高了嗓音。
“你别胡说八道,我韩骞的为人有目共睹,虽然家里遇到难事,但我绝不会干那种不义之事。”
“得了吧,你升副将不就是靠告发同僚吗?再说你要是真心疼老婆,还能跑到烟柳巷去找姑娘吗?”
“东哥,别说了,咱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去烟柳巷我只是一时喝醉了酒。詹东,贪拿铁卫们的伙食银的詹兵是你的亲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帮着詹兵给暇瑜上了多少好处,才保住了他的肥缺?”
“老弟别听他说了,干脆咱俩把信搜出来交给那个单老吧,要不都他妈得死在这儿。”
洞牢里传出来拳头撞击的声音,有人在劝架,有人被推倒,接着传出来石头击打头骨的声音。
强盗疤脸在远处吃着猪脚筋,冷眼旁观丝毫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