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焦尸模样的魂魄在冯子衿的授意下瞬间化成了一团团灰黑色的浓雾,死死困住李南嘉与赵辰安,面前的冯子衿也全然没了人形,她的整个身体像是正在爆发的火山一样,仿佛她要以她全部的愤怒将这二人烧成灰烬方才罢休。
此时,躲在暗处的顾尘初已是万分焦急,但他知道这是那群烂鬼的地界,他什么都做不了,除非…
既然那冯子衿口口声声称这里是冥府,那便只有向那位冥君大人求救了,想到此,顾尘初借着那些飞舞在空中的火星,点燃了自己的身体,随后,他强忍着周身被灼烧的剧痛一鼓作气朝着李南嘉呼啸飞去。
身为三界外的灵兽,若是被这冥府的怨念之火燃烧殆尽,那他的魂魄将会被囚于此,永世不得离开,顾尘初虽深知如此行事会为自己带来永无边际的苦痛与折磨,但他别无选择,他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召唤出冥君大人,他要救他心爱之人,李南嘉能活着是他此刻唯一所求。
眼看李南嘉再一次被顾尘初带走,盘旋空中,冯子衿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此刻的她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恨,她要将与赵辰安关联的一切全都吞噬掉,她要这世上再无一丝赵辰安曾踏足过的痕迹,她要他彻底的消失。
“尘初,你的身体…”
“我没事,我说过,我会护住你,绝不食言!”
顾尘初的周身都在燃烧着,天晓得那有多痛,可他仍旧用那对残破不堪的翅膀将李南嘉弱小的身躯紧紧的包裹住,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我不要你用性命来抵,我不要一命换一命!”
“你不要挣扎,不要用力,仔细听我说,我能护着你的时间不多了,但他快要来了,我一死,他定然会出现,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他自会带你脱险的!”
“他?哪个他?”
即便到了这生死一瞬的时刻,顾尘初仍旧对钟廷希的身份避而不谈,他不希望在李南嘉对钟廷希的绝对依恋里割上一刀,实在没那个必要,因为此刻他终于认清一个现实,真正能守护李南嘉的就只有那位冥君大人而已,那便就让他好好的尽其所能吧!
“嘉,我爱你,真的爱你!无论是在哪个空间里,都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我知道你不信,这样最好,往后的日子,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再记起我,不要以任何方式悼念我,切记将我抛诸脑后,快意余生,勿祭,勿…念…”
话音未落,顾尘初的翅膀已经没了力气,李南嘉在他的怀抱里缓缓下落, 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就是在落下时不要摔疼她。
“不要!我不要!顾尘初,你给我醒醒!醒醒…醒醒…”
闭上眼睛的顾尘初,任凭李南嘉如何声嘶力竭的狂吼着他的名字,也再没了回应,那一刻李南嘉的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了所有画知嫣与瑜岑的记忆。
那一世,她是青楼名妓画知嫣,他是权倾一方的督军瑜岑,他为她挥金似土,她对他芳心暗许,战火纷乱的年代,他在逃亡时亦散尽家财为她铺平了最后的退路,可她却浑然不知,为了换一个好好活下去的机会,她亲手将他送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可她终是没能熬过程军的摧残,与其他风尘女子一般,受尽凌辱而死,连一张可以裹身的草席都没有便被胡乱扔进了乱葬岗,唯有那串玉铃孤零零的系在脚腕上。
“瑜岑!”
李南嘉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下坠,此时的她悔恨万分,她还来不及对曾经的背叛补偿一二便再一次自私的耗尽了顾尘初的生命,这不是她想要的。
这一声低吼响彻了整个冥府,瑜岑这两个字唤起了李南嘉心底埋藏已久的愧疚与懊恼,脚上的那串玉铃似乎听懂了宿命的召唤,也跟着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冯子衿眼见李南嘉从一个弱质芊芊的无助少女化身成为一袭黑袍,银发飘飘的赤脚妇人,那凌冽的眼神令她不敢再叫嚣,因为此刻高慕卿身后站着的是令冯子衿一众鬼魂闻风丧胆的冥君大人。
虽不曾亲眼目睹,可身为鬼魂,这点判断力,冯子衿还是有的,此刻,她面前站着的不再是浪人客栈的老板娘高慕卿,而是令活死人都毛骨悚然的冥君之妻,西灵岸风,她虽不比冥君大人那般手握大权,可她却是令所有鬼魂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尤其是她脚上那串勾魂铃,可取活人魂,可摄死人魄。
西灵岸风已经在冥界消失了几百年,今日竟让冯子衿给撞上了,她算是作到头儿了。
“大人,我本无意冒犯,实是无知愚昧,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按照钟廷希一贯的作风,高抬贵手是不可能了,能给她个通快便已算仁慈!
可还没等钟廷希开口,李南嘉便已缓缓朝着冯子衿等人走去,她每走一步,脚上的勾魂铃都会跟着来回晃动,那清脆的声音像是一把把锋利的钢叉,刺穿了冯子衿的五脏六腑,令她痛不欲生。
“大人,小的…知错了!还请…大人…宽宥…”
无论冯子衿等人如何跪地求饶,李南嘉始终不言不语,终于,在距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此刻,李南嘉所有的行为都像是无意识的机械运作,她的眼神里满是怒火,看不到一丝情感,见李南嘉靠近,原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赵辰安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李南嘉的跟前。
“慕卿,是我连累了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优柔寡断害了那么多的人,我愿代子衿受过,今生之业障便由我一人来还吧!若有来世,我愿入寺为僧,永不踏足凡尘,自省赎罪!我求你,给子衿一个机会。”
李南嘉毫无反应,一道寒光闪过,钟廷希的长刀已经挥向冯子衿等人,手起刀落间,魂飞魄散,尘缘尽,终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