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叶长离与闻柳闲聊两句,得知他姓陶,虽名字听起来像个书生,但他却是桑梓村中唯一的商人,在城中贩卖女子的绫罗衣裳,胭脂水粉。近些年生意有了起色,便将铺子交由掌事的打理,自己回村看望接济乡亲们。
确实如陶闻柳所言,他的宅邸,是村中唯一一处青砖叠垒,绿瓦覆顶而成的院落。飞檐翘角,雕栏画柱,走近细观,砖间梅竹欣生之态,风雅之余,亦显古朴之色,在这村落中,倒也不会太过扎眼。
不同的是,这院中栽了许多的柳树,倒是与陶闻柳的名字相符,晚夏时节,柳叶已稍稍有些枯萎了。
这村落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百十户人家,如叶长离所说的妙龄少女倒也不少,只不过一一查探,还需费点时间。
只是陶闻柳的院子还没逛完,村民却又在前院聚集起来,此时他们,一改方才敌对之态,各个笑脸相迎起来。
之前泼水的老妪上前,手中提着一篮子鸡蛋,不由分说的往叶长离怀里塞,眼中亦满是歉疚,“小姑娘,对不住啊,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刚刚一时没转过弯来,把你们当成那些个贼人了。”
这又是哪出?叶长离心中疑虑不减。
但话音刚落,其余的乡亲们也纷纷涌上,连声赔着不是,果子、稻米,给什么的都有,倒将叶长离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本就无碍,各位不必如此客气。”叶长离连忙将老妪递上的东西还了回去,“既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无需挂怀,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上,乡亲们给我们便是浪费了。”
“那二位仙君定要帮我们将那妖怪捉住才是。”
“是啊,一听到村中有妖怪,我这心就悬着放不下来了,这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呀。”
“是啊!是啊!”
萧肃自怀一分思量,冷眼旁观,叶长离只能在前应和,“我们定当是竭尽全力……”
此后叶长离又说了好一阵宽慰的话,口水都快说干了,才将乡亲们都一一劝了回去,无奈长叹一声,这比竟捉妖要累多了。
陶闻柳在一旁解颜而笑,“乡亲们贯是如此,心醇气和,这也是我回乡的原因。”
叶长离有些尴尬的附和两声,“确实……确实……”
陶闻柳将他们安置一处别院,两间厢房,夏末暑气未消,时值下午,日头正盛,偶尔有几声蝉鸣从远处传来,却也懒散而间断,像是疲倦了的夏日余音。
一连几日奔波,叶长离不免有些乏了,干脆撇了鞋袜,卧床休息起来,捉妖一事,眼下看来并不着急,无需他们出手,自会有人找上门来。
那妖自进了村落,便了无踪迹,能悄无声息的隐匿于此,当是用了什么术法。
而村中的人对他们的态度怪异,知晓他们是灵修,却依旧拒人千里,甚至喊打喊杀,说是村子闭塞,不与外界往来,但叶长离提及妖时,无一人有别样反应,须知对于凡人来说,从古至今,妖怪可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人人避之不及。
先前想赶他们走,可再听陶闻柳所言,话里话外都是想将他们留在村子中,后来所有人态度转变,应当是那位村长和村民说了些什么,这红脸还是白脸,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戏,静待便知。
直至夜幕降临,星河闪烁,院前翠竹摇曳,掩映着深不见底的夜色。
村落宁静,月影无言,叶长离伸了个懒腰,支开窗户,瞧见萧肃所在的厢房点着灯,澄黄的光芒从其间泻出,窗前一道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饶是如此,叶长离一手撑着脑袋,还是看入了神。
微风轻拂,带走了白日里所有的炎热,盈盈月光下,花香被风携带,隐隐约约地飘进窗棂,弥漫在寂静的空气中,清新而又悠长。
叶长离的嘴角不自觉地带起笑意,眼中倒映的是如同苍松一般的身影,她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在他身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只是此夜静谧很快就被打破,月光暗淡,犬吠声划破夜晚的沉默,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对某种隐匿的存在发出警告。在宁静的背后,隐约的不安如影随形。
萧肃的厢房内立即熄了灯,叶长离也知时机已到,随即合上窗户,于榻上假寐。
迷烟于窗棂处缓缓涌入,片刻间房内便已烟雾缭绕。此烟怪异,像是专为灵修而准备,若不甚吸入,轻则四肢麻痹,灵力受限,重则神识混沌,再无法清醒。
来人等了许久,直至轻烟散去,才敢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月色将刀刃照得寒光闪烁,刀锋狠狠刺下,直取榻上之人的性命。
……
叶长离和萧肃将所有来人统统打了一顿扔在院子里,在前面开路的、放迷烟的、把风的,还有最后拿刀杀人的,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人,阵仗颇盛,而无一例外,全是白日里见过的“老熟人”。
“只可惜不是那只妖。”叶长离望着院子中一群抱头痛哭的人轻叹道。
发现来者是凡人,拿刀子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叶长离还特意减轻了手上的份量,但还是打得他们痛哭嚎叫,而萧肃那边的情况更糟糕,有几个人看着骨头都要散架了,不过应当性命无忧。
“说吧,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叶长离特意压低了声音,显得威严几分。
那几人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大声痛哭变为了小声的啜泣和呻吟,但依旧闭口不言,只字不提。
叶长离见状,抽出腰中软剑,打算吓唬吓唬他们,谁知当中却有硬气的,直接扯着嗓子对叶长离喊道:“要杀就杀,哪那么多废话,反正你们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干了!”
“什么?”叶长离不懂他话中之意,她与这些人今日才见上面,如何就不是头一次了。
叶长离正打算追问到底,而陶闻柳这时却急匆匆的赶来。
“仙士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陶闻柳慌忙道。
叶长离上下打量他一番,衣衫未整,发也未束,像是方才梦醒,听到动静便跑来了,难道他竟对今晚的谋害之举不知情?
“怎的……都伤得这般重啊!”陶闻柳惊呼道,随后他又走到叶长离跟前,状似求饶般说道:“两位仙士,乡下人性子倔,认死理,今天的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该打该罚,但他们伤势太重,有些年迈的,若是耽搁些时候,恐会落下残疾。”
“所以你的意思是?”叶长离低声问道。
“麻烦二位同我一起先将他们送医罢,倒时候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