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开被两个人抬出去了。
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如同抬着死人一样,将他抬了出去。
即便是死人,也保留着那份坚硬,至少还有骨骼的支撑。
但丁小开却仿佛彻底失去了筋骨,柔软得如同滩涂的烂泥。
旁人刚将他支撑起来,转瞬间,他又如稀泥般颓然倒地。
无论谁喝醉酒时,也有点像这样子的。
所以丁小开不醉也醉了。
月已西沉,显得更圆,就像挂在霸英楼飞檐下的一盏明灯。
人呢?
醉生梦死之间,何处寻觅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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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开迷迷糊糊地苏醒,意识逐渐聚焦,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荒废的弄堂角落,身旁是堆积如山、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垃圾。
即使是那些惯于在城市的暗影中游荡的野狗,也宁愿在寒冷的街头巷尾徘徊,也不愿靠近这片肮脏的圣地。
他心中充满了迷惑与惊愕,思绪在混乱中努力寻找答案。
这当然不是他愿意的。
他怎么可能自愿在垃圾堆中睡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段八命人将他毒打一番,随后将他丢弃于此地。
他迅速验证了这一点,因为当他起身时,头疼得几乎要裂开,全身也都疼痛不已。
是怎样的铁拳,才能将他雕塑成这幅模样?
幸好他还没有学会打人前就已先学会了挨打。
如果有人发现自己被抛弃在垃圾堆里,遭受无情的毒打,他怎能不感到愤怒?
丁小开全身发抖,突然狂吼一声,大骂道:“段八,你这个狗养的!我绝不会饶了你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你个刀剐的、刀捅的、操 你大爷、挖你家祖坟、王八蛋、王八羔子、兔崽子、妈那个巴子、操那娘、日死你先人板板、操 你 妈、丢你老母、干你娘、我入你娘的皮活儿……”
他几乎将南七北六十三省,只要他知道的骂人的话全都骂了出来。
这些话,如同利箭,一句句从他的牙缝中射出,带着他的怒火和不满。
丁小开也有骂人的时候,这些话仿佛是心中的一把利剑,刺破沉闷,带来一时的痛快。
但也只有在内心最不痛快的时候,他才会如此爆发。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在鼓掌,仰面狂笑。
“好,骂得好,骂得真他娘的好极了!”他的笑声尖锐而短促,就像猿猴在夜间的叫声,“可惜这么做没用。”
丁小开不算矮,但他的目光必须上扬,才能充分捕捉到这个人的面容。
这个人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身穿一袭洁白的衣裳,腰间围着一条宽约一尺的皮带,上面斜插着一把弯刀,刀鞘是银质的,握把是乌木的。
他的手中还托着一杯酒,那酒杯在他掌中显得轻巧玲珑,但别人用双手只怕难以稳妥地捧住。
“你说什么?”丁小开问道。“你这是什么话!”
这个人道:“你是条好汉,丁小开。我童大锤一生不服人,却对你有点佩服了。”
“童大锤”这三个字说出来,丁小开也不禁为之动容。
丁小开道:“童大锤?可是拼命大侠童大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