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城池依旧是一片死寂，即便此夜月色皎白，如水透亮，却还是照不进百越城内。
昨夜匆忙，城中魔阵又悬于半空之上，未曾看得真切，再探一番，只为求证一件事。
进入百越城内，两人按桃夭先前所说，向城中西郊走去，不多时候，叶长离便觉体内灵根重压越来越盛，直到一阵狂风呼啸，其间夹杂着无尽愤怒的嘶吼与哀嚎，穿身而过，令人惊惧不已。
叶长离险些没站稳，还好被萧肃一把扶住。
“你身体虚弱，若实在不适，不必勉强。”
叶长离摇头以示无碍，“没事的，其实无需进阵，在此地便好。”
两人寻了一处高坡站定，眼前赫然便是那万人坑。森森白骨密密簇拥，在昏沉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像是大地深处浮上来的寒霜。
四野无声，死一般的寂静沉沉压下来，连风到这里都仿佛凝住了。可叶长离凝神细听，耳边却隐约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是从地底渗出，又像是从骨殖的缝隙间飘出，丝丝缕缕，不绝如缕。
现在想来，齐大夫是以一己之力，救了整个桑梓村的人，村民们爱他，敬他，就连初生的树妖都为之动容，如此良善人，确实不应该就此逝去。
叶长离晃了晃脑袋，眼下还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若他当真是被灵修所杀，她也定会还齐大夫一个公道。
指间聚起一道灵气，因魔阵影响，叶长离看起来十分虚弱，如此动作，被立即萧肃拦下。
“我来。”
随后，一道极其刚烈的灵气打向空中，又在半途碰撞爆裂开来，幽兰的荧光乍现，从中间蔓延到四周，如阵阵波涛一般，将整个魔阵的原本的样子全然显露出来。
其上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纹路，令人遍体生寒，与戎州城水下的魔阵如出一辙，它犹如巨兽一般，蛰伏在这座城池的上空，窥视着这其中的一举一动。
在荧光闪过魔阵中央之时，叶长离瞳孔骤缩，心道果然如此。
阵中的魔纹，与戎州城的不全然相同，叶长离本就对魔阵的敏感，所以在两地感受的到的气息也不尽相同，看来这两地城池，是魔修处心积虑选好的，五金散、水患、瘟疫，都是他们从中行事的工具罢了。
而若她想的不错，破解魔阵的关键信息，便是这阵中的魔纹了。
事不宜迟，叶长离拿出准备好的纸墨，将它一一临摹了下来，而后，又凭着记忆，将戎州城阵中魔纹画了下来。
“如此便好。”叶长离将两张图纸小心翼翼的收好。
“好了？”萧肃问道。
“嗯。”叶长离话音刚落，见萧肃向她伸出了手。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话还未问出口，萧肃便道：“我快些带你出去。”
“哦……好！”
双手相叠，不知不觉中，叶长离对此竟有些习惯了，或者说，真如回到从前一般。
回到齐大夫的院落，身子立即轻盈不少，脑袋也没有刚苏醒那时的昏昏沉沉了，她这才有心思和与萧肃聊上几句。
叶长离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师兄，预言一事，你如何看待？”
那日自无尤殿归来之后，连一向不着调的裘天佑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萧肃是如何想的，她确实很想知道。
“没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罢了。”萧肃直截了当的回道。
“我是说，如果有破解之法的话，你愿意试试吗？”
萧肃看向叶长离的眼神中带了些审视的意味，“不是自有命定之人，你又凑什么热闹？”
叶长离没想到萧肃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忽然想起萧肃之前便与北辛公主关系颇好，而北辛公主大概就是那命定之人，萧肃此言，难不成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萧肃看叶长离眼神变得暗淡无光，便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又只好安慰道：“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若你深陷其中，搞不好哪天真把小命丢了。”
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叶长离心中还是漾起一阵暖流。
“可若不是虚无缥缈呢？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眼前。”
萧肃好整以暇的看着叶长离，准备继续听她说下去。
“我在想，末世的灾劫，应当就与那魔阵有关，在桃夭的记忆中我曾看到过，她们本是天生天养，若假以时日，说不定便会化为地精，但中途受这魔阵影响，这才成了妖。”
“当真如此？”
“没错，我想，至少这件事上，桃夭没必要骗我，她们并没有与魔修接触的痕迹。”
“一个魔阵，能做到如此地步？”
叶长离对此也心有疑虑，若真是魔修所为，应当如蠃鱼一般，遭到魔化，而不是转为千百年间未在世间出现的妖，她们在此刻降生，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细细沉思过后，叶长离有了自己的答案。
“与其说是受魔阵影响，不如说是魔阵所在之地，地下灵脉受到了影响，或者说是污染，桃夭柳媚本就是受地脉灵力滋养而生，而魔阵出现后，地脉其内祟气横生，便从根源上改变了她们。”
“倒是说得通。”
“还有一件事，也十分令我在意，或许也与师兄你有关。”
“但说无妨。”
“师兄你可还记得戎州城魔阵出成之时，魔气直冲天际，惊动了整个灵修界，五宗之人更是连连闻讯赶来。”
“确实。”
“百越城阵成，是在我出山的前一晚，那时与魔修对抗的各宗弟子，应当都在其附近，那个时候，当真无人发觉吗？”
萧肃沉思片刻，“当时战役不分昼夜，魔修所到之处，皆是魔气弥漫，或许魔修便是凭此瞒天过海。”
“倒也说得过去。”
叶长离而后眉头紧锁，“若当真是地脉根源被改变，那末世之景，岂不是近在眼前了。”
随后她又看向萧肃道：“此事事关重大，且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快些回山，将这一切禀告山主，让他老人家定夺吧。”
两人彻夜长谈，天边已有微微泛白的迹象，着急回山，叶长离粗略收拾了一番，再推开房门的时候，齐大夫的院内竟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一直延伸到了院外。
为首的是为村长，几乎将所有的村民都带来此地了。
村长看着他们二人神情复杂，不多时，在他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向着他们齐齐跪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