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楼的喧嚣已经散去,人影寥寥,唯有丁小开与童大锤两人,仍旧坐在那里,一杯又一杯地饮酒。
酒精似乎并未使他们迷失,反而让他们的眼神更加明亮,思路更加清晰。
丁小开注视着窗外的天色,嘴角突然扬起。
“酒,真是奇妙的东西,”他说,“当你最不想醉的时候,它却让你醉得愈快。而当你想醉时,它却让你清醒。”
童大锤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盯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曾经醉过吗?”
丁小开笑了起来。
“谁没醉过呢?”他说。
童大锤看着他。
“你也是?”他问。
“常常醉。”丁小开说。
童大锤看着他,“你喝起来不像会醉的人。”
丁小开抬起头,“去年我就醉过。”
“去年?”
“还有三年前。”
“就这两次?”童大锤问道。
丁小开道:“这两次就已很不容易。”
童大锤深深一叹,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缓缓说道:“世间之人,有的一日之内醉上两次,也不够的。”
丁小开神情悠闲,接口道:“我倒是也想多体验几次醉意,可惜的是,这世间美酒虽多,却总让人觉得不够。”
童大锤好奇地问:“那究竟需要多少酒,才能让你感到足够呢?”
丁小开悠然道:“去年的那次,我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喝了二十坛竹叶青,之后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童大锤闻言,不禁愕然。
二十坛竹叶青,就算一坛坛的倒,也足够让人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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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风在窗外呼啸。
小炭炉的火光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那个没精打采的伙计,将脖子缩在衣服里,仿佛已经快要进入梦乡。
在这样的深夜里,只有家才是温暖的避风港。
浪子本就是没有根的浮萍。
浪子也是有家的,浪子的家都很遥远,像天涯般遥远。
因为浪子总有不回家的苦衷。
酒混浊而冷,滋味苦涩,仿佛含着尘世的悲欢离合。
当它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如同顽石投入深潭,激起心湖中的熊熊火焰。
一杯,两杯,三杯……谁还在乎喝了多少杯?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又有谁能真正记得清,自己究竟醉了几分?
丁小开满满地倒了一杯,那酒如同一湖秋水,映出他脸上的无奈与矛盾。
他很快地喝了下去,仿佛想将所有的烦恼与困扰都一饮而尽。
他很想醉,也很想逃避。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法逃避的。
在面对那些无法解决、无可奈何的事情时,又有谁能无动于衷,不想大醉一场?
丁小开的目光如利剑,紧紧锁定在童大锤的脸上,声音低沉而有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恨段八?”
童大锤的手紧握成拳,他的沉默如同无底深渊,漫长而深沉。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似乎停滞。
他终于开口,只有一个字,却如惊雷破空:“是。”
丁小开缓缓地道:“你实在不该恨他,还应该感激他才是。”
童大锤瞪大了眼睛,愕然抬头:“你让我感激他?”
丁小开道:“你虽然不怕他,但他也不怕你,像段八这种人,若要对付你,只怕你今晚就不会和我在一起喝酒了。”
童大锤目光如炬,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他激愤地说道:“那日若非我恰逢其时,及时赶到,为你救治,只怕你不但一身武艺尽废,就连这条性命也保不住了!而今你竟然还这样为他说话?”
丁小开的目光望着童大锤。
他淡然一笑,缓缓开口:“这件事,不能怪他。”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几分洞察,“他看来,并非那种不通情理之人。”
童大锤的目光冷如冰霜,凝视着丁小开,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
突然,他猛地跳起身来,手指颤抖地指着后门,大声喝道:“滚!立刻滚出去!”
这句话,宛如一把无情的利剑,只一剑,便将丁小开的身心割裂成两半。
将他的心挑起,滚落在他的脚下,让他自己践踏,痛苦不堪。
他目光一凝,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了一地的落寞和无奈。
这扇门后面,竟还有一间比较长,也比较宽的厅堂。
这里,除了没有窗子,更像是一位富户的雅致花厅。
精致的陈设,恰到好处的装饰,无一不显出主人的品味与气派。
甚至可以说,这里的布置,更胜一筹,仿佛是一位高雅的富户,在这里静静等待着贵客的到来。
门一开,丁小开就看到了段八和那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