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一只猫,叫阿喵,是男孩几年前救下的。那时候阿喵好小一只,黑不溜秋的,刚刚睁开眼。家里是不会容忍男孩养这样的宠物的,就只偷偷告诉了妹妹,阿喵住在小区里的烂尾楼里,在男孩和妹妹还有男人慢慢地照料下渐渐长大了。
最近阿喵一直在噩梦,梦见男孩眼角有血,在朝着自己挥手。今天烂尾楼的过道风,更是显得尤为冷冽,阿喵晒着太阳,却被梦里被火在烧的男孩的样子,一哆嗦吓醒。突然一只大手抚顺了阿喵惊恐的毛发,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出现抱走了阿喵,走向男孩的墓。
男人坐在坟后,阿喵窝在坟头,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好多天。今天是男孩的头七,家人们来祭奠。妈妈瞧见了窝在坟头黑乎乎的阿喵,在极端悲苦之下,觉得阿喵的出现是大凶之兆。顺手拿来一根木棍就要敲走阿喵,妹妹见此赶忙跑过去,抱走阿喵。记得哥哥说过,阿喵是只小黑猫,可以通灵压制邪祟。妈妈训斥,爸爸苦笑拉架,妹妹赶忙跑开,男人安静地看着。
男人的世界里从来只有苦难和死亡,阿喵是他对这人间所有的温柔。男人不知道的是,每次偷偷看着男孩抚摸着阿喵,吐槽爸爸妈妈不好的时候,总会听见男孩重复:“我是爱爸爸妈妈的。”这个也许只是凑巧救了阿喵的男孩,也救赎了男人仅存的爱。爱是件很复杂的事情。尽管男孩没见过男人,男人也仅仅是在一旁默默注视男孩和阿喵。男人还是无置可否,病态地爱上了男孩,就像再爱上这人间一次。
男人看着眼前为了保护阿喵被父母斥责的妹妹,想起来伤害了自己的父母;想起来男孩和阿喵吐槽的爸爸妈妈;想起来为了点吃的差点被打死的阿喵。混杂着仇恨的偏执和病态的爱,滋生了极端的恶。男孩死了,你们都该死,这个人间也该死。
因为上午的矛盾,爸爸妈妈和妹妹中午回到家后,只有餐桌上碗筷擦肩的清脆,宣告还有人活着。妹妹下午去了学校,走后家里依旧死寂,这时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显得尤为刺耳。
爸爸起身去开门,问了几句没人应,猫眼看过去楼道里黑乎乎的,纳闷之间开了门。爸爸刚探出头,男人一下子拉开门猛扑过去,掐住肩膀死死咬住爸爸喉咙,任由鲜血溢出齿间。阿喵也趁此一溜烟儿跑了进去,爸爸用尽力气推开男人,捂住泉涌的脖颈向后踉跄跌倒,嘴里只剩啊呀的嘶吼。妈妈被嘈杂声引来,眼前的混乱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颤巍巍跌坐在爸爸身旁,慌忙间盖着爸爸的手一起捂在了还在泉涌的脖颈。男人随口吐出嘴里的碎肉,慢慢走向颤栗的妈妈。一手轻轻按下妈妈挥舞的手,踹开想要阻拦的爸爸,另一手扶上妈妈的脸庞,猛地向地上一摔。咚、咚、咚、咚,随着一声声沉重的闷响,妈妈停止了挣扎。无声的把头埋在红白交错的冰冷,鲜血肆洒后的痕迹,像一朵鲜艳的花。男人站起身笑了笑,像是在欣赏这一诡异的美感。
爸爸死死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手掌终归捂不住伤害,意识逐渐远走。男人看向他,意识恍惚间,爸爸好像看见了男孩在对着他微笑,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爸爸,流着泪喃喃重复着对不起,最终死不瞑目。男人见此收起了笑容,这一幕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冲击,他只想逃。他想要抱着阿喵离开,阿喵却对他满身的血腥炸了毛,男人只得默默退走。
阿喵死死盯着男人离开。寻着男孩的味道,找到了他的房间,门敞开着。跃上男孩睡过的床,阿喵呜咽的叫了起来。它记起来,男孩偷偷和它许过愿。许愿下辈子是一只猫,这样他就能陪爸爸妈妈一辈子了。人间知道,男孩和阿喵也知道。
男人来到了男孩死去的天台。望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灯光,踢走脚下不知是谁遗落的手电筒,一股极大的负罪感,此刻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想要和男孩一样死去,翻过栏杆,站在只能容纳半只脚的房檐。突然身后传出一阵动静,回过头去,只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迅速跑走。男人翻过来,追了出去。
晚上,迟迟没人来接的妹妹被老师送回了家。一开门,惨状一下子抓住了妹妹和老师的眼球。女老师尖叫瘫坐在门口,浑身发抖。妹妹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好一会儿,老师踉跄跪着过去捂住妹妹的眼睛,颤巍巍报了警。不一会儿,警笛呼啸,人间嘈乱。
门内地狱,门外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