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三里多路的水流中,因为低估了涨了的河水的力量,水中石头的突兀,北伐军代理排长卜志亮喝了几口水,杀了三个敌人的驳壳枪也丢了。
他的右臂在一块巨石边棱上撞断,痛得晕了几秒钟,又喝了几口水。
他连滚带爬,终于上了岸。
逃跑路上,他折了根树棍,用绑腿布捆住断臂,忍住一阵剧痛一阵麻木,专走没人的地方。
三天三夜的逃亡,吃野果,喝山水,虽然没什么力气,倒还能继续慢慢走路,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卜志亮心中焦急万分,心中的火,比右臂断处的痛麻还令他难受。
他知道,“再不找医生治疗,老子这条胳臂,怕是要锯掉了!”
断臂处有外创伤口,已经感染。
他出身山区,懂得一点草药,找了些,用左手拿石头捣了捣,敷在伤处。
却是心中清楚:“老子这一招,只能让伤口凉快点儿,烂得慢点儿,他妈的就是烂的全好了,断骨不接上,胳臂也是两截!”
第四天下午,伤口又剧痛起来。
卜志亮感觉大事不好。
“闹不好,老子要把命扔在回家的路上。
不行!我干革命还没几年。
家里的婆娘还等着我回去,我的儿子,在作坊里学徒,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不行!
老子既不能死在路上,也不能到家就死!”
他忍痛走到了一个山间小镇边上,尽量躲在镇边可以看见些街道景象的地方,留意地观察。
终于在天黑之前,被他发现了,小街里有大夫!
因为有山民,提了一串中药包,半是忧虑半含希望的样子,匆匆从小街里走出来,进山去了。
有中药店,就有大夫,在这山里,错不了。
卜志亮等到天黑下来,走进小街。
小街上,没有敌人。
这山中小镇,肯定有在官府上领薪水的镇长或保长保丁什么的。只是这一刻没有露面,不知在哪里快活去了。
卜志亮直接敲响了挂了招牌的药店大门。
“谁呀,大夫夜里不出诊。看病抓药,请明天来吧!”
屋里有个少年声音说道。
卜志亮对着门板缝隙说:“不用先生出诊,是来请先生救命。”
卜志亮这句话,其实并无夸张。
他已经觉到了自己正在发烧,头昏沉沉的。
屋里好像有点点轻微的说话声。
然后,门开了。
一个少年提了马灯,照亮卜志亮。
卜志亮昏昏地看了看,少年身边靠后,一个白胡子老头站立,目光盯向自己,上下扫视。
卜志亮身上军装已经不成样子,但还是能看出是军装。
少年很吃惊的样子,看向白胡子老头。
白胡子老头目光闪动,一闪身子,手一摊:“老总您请。”
然后眼不眨地望着卜志亮。
卜志亮也不多说,就往里走。
他只踉跄走了两步,腿一软。
白胡子老头一个箭步上来!
轻轻一把,白胡子老头已经将卜志亮的身体重量放到了他那瘦细却精悍有力的胳臂上。
“柱子,上门!”
卜志亮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个感觉,竟然是他的鼻子传进来的。
是一股肉汤,也许是鸡汤的香气----
他迷糊中,感觉到,那香气变成了真实的肉汤,从一根竹管里,流入他的口中。
他贪婪地咽下汤去。
又彻底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