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梦中梦.实非实.幻亦幻
书名:夢魔驚魂Ⅱ-幻世浮塵 作者:诸葛风 本章字数:18526字 发布时间:2023-12-07








第75章 梦中梦.实非实.幻亦幻

 

 

  一、这个梦不是梦

  有一个人,他跟我一样,是专门写恐怖故事的,我的才华比不上他。他和我都是东北人,都是黑龙江省人,都是依安县人,都是绝伦帝小镇人,他和我甚至是邻居(隔3家)。

  他叫彭彭乐,他在一个市里的文化馆工作。

  一般人会以为,彭彭乐是受我影响,其实错了,他是第一个写恐怖故事的人,他的退稿一麻袋,还曾经有一个报纸千里迢迢来采访他。当时我在老家无业,就开始效仿他,也写起恐怖故事来。

  有意思的是,写恐怖故事的彭彭乐胆子特别小,只敢在白天写作,晚上早早就钻进被窝睡了。早上,他把窗子打开,让充足的阳光射进来,然后打开电脑敲字。他的电脑桌横在屋子的一个旮旯,和两面墙合成三角形,他写作的时候,身子就缩在那个三角里,依靠着两面墙。他的电脑摆放得很低,也就是说,整个房子都在他的眼睛里。他一边敲字,一边贼溜溜看四周。

  尽管如此,他还是专门写恐怖故事。

  这就是爱好。

  经常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关的古怪事。听我慢慢讲下去。

  有一天,彭彭乐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那个梦很漫长,最后他惊恐至极,硬是挣扎着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被子都湿透了。醒来之后,他把所有的灯打开,睁大眼睛再不敢睡了。直到天下大白,他忽然想,这么可怕的梦不正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这个念头他令他兴奋不已。为此,晚上他专门请了几个最要好的朋友到家里来喝酒,然后他把这个绝妙的故事构思对大家讲了,把大家吓得体如筛糠。之后,他特别叮嘱:禁止外传。

  在这个世上,有什么秘密能藏住?没有。

  我一直在经营恐怖故事,可谓经多见广,但是他的梦确实让我不寒而栗。

  他并不是他所梦事件中的主角,他仅仅是观众,或者说他肉体的一切都不存在,无法反抗,无法逃遁,他只剩下一双观看的眼。好在事情似乎与他无关——只要你看见了,事情怎么可能与你无关?

  什么事件?

  在一个荒郊野外,有一座孤零零的旅馆。下着暴雨,有一个瘦小的路人低头急匆匆地赶路,他披着黑色的雨衣,穿着黑色的雨靴,看不清他的脸,偶尔有惊雷闪电,但是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很小。

  他终于走进了那家风雨中的旅馆。

  彭彭乐的心狂跳着。

  旅馆停电了,点着蜡烛。没有人,一片漆黑中,只有一个小窗里点着的蜡烛一闪一跳。

  那个人进门之后,脱掉雨衣,搭在胳膊上,他脸色苍白,他的嘴的确很小。

  那个瘦小的路人没有喊叫,而是四处寻找。终于从走廊尽头的黑暗处走来一个人,开始她只是一个影像,模模糊糊,这个瘦小的路人眯眼费力地看。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就要看清她的时候,蜡烛突然灭了,瘦小的路人吓得把雨衣掉在地上。

  一个声音说:”别怕,是风捣的鬼,我马上为你点灯,让你看清我。”

  火柴跳跃着亮了,点着蜡烛,彭彭乐乘机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脸。头顶的毛发掉光了,牙也残缺不全。烛光映着她浑浊的眼睛,那双失水的眼睛麻木地看着那个路人的脸。瘦小的路人低头,掏钱,拿钥匙,找房间。

  彭彭乐的眼睛飘飘忽忽地随他进了那个简陋又狭小的房间,这个瘦小的路人把他的雨衣叠起来,打开,再叠起来,再打开……他一直在干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他每次叠的雨衣都很难让自己满意。

  墙上有一个老座钟,它敲响了十二下。午夜了。和传说的一样,午夜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这个瘦小的路人停止了叠雨衣,他一步步走向那个破旧的八仙桌,用力拉开抽屉,”吱呀呀吱呀呀”……你们一定认为这时就发生了最恐怖的事情,没有,这个人不过是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就翻看起来,书上写到:一个雨夜,有一个单薄的路人走进了一家荒野旅馆,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夜电闪雷鸣,四周漆黑一片,他有点害怕,睡不着,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

  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那本书上接着写到:书上写到:一个夜晚,有一个宽下巴的路人,他走进了一家旅馆。这个地方没有一户人家,很偏僻,只有这个旅馆立在路边。这个宽下巴的路人在登记室遇见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几颗,她神色怪异,收了顾客的钱,给了他一把钥匙。宽下巴的路人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天晚上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很阴森,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墙上的老钟敲十二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书上写到:有个魁梧的人连夜赶路,天快黑了,他看见荒野中有一所房子,那竟是一个旅馆,虽然它很破旧,但是这个魁梧的人实在走累了,就走进去了。进了旅馆,有一个热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没有看他身份证,收了很便宜的房钱后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魁梧的人胆子挺大,可是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后来墙上的老钟敲了十二下,他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写字桌的抽屉,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里不对头,他慢慢走过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竟然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书上写的是什么呢?书上说:半夜12点,你的门外会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声音?

  魁梧的人的头发一下竖起来……

  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吓得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那个单薄的路人读到这里猛地把书合上,惊惶地四下张望!

  彭彭乐差点惊叫起来,他想闭上眼睛不看结果,可是他怎么也闭不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进入的是第几层面的故事了。(老实讲,我自己写到这里都有些糊涂,一直在努力弄清一层层故事的关系。偶尔迷失在这一层层的故事里的时候,我万分惊恐,生怕自己走不出来。)

  被我称做瘦小的路人的那个人好像没有害怕,他继续看下去:那个单薄的路人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动静,他紧张地又打开书,看下去:宽下巴的路人过了好半天慢慢从被窝里伸出头,想跑出去逃离这家神秘的旅馆,可是他却不敢拉开他的房门,他害怕再见到那个怪异的老太太,他就只有一分一秒地熬时间。他越不看那本书越觉得害怕,他终于又把它拿起来,那上面写到:魁梧的路人侧耳倾听,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觉得这书正是写给自己的,他吓得脸色铁青,再次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可是他什么都躲不掉,他终于听见一阵恐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单薄的人看到这里,深刻地明白,书中写的这段文字正是提示自己,你看的书就是写给你的,它将告诉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恐怖的脚步声……

  彭彭乐梦里的瘦小的路人看到这里,在书里放一个书签,把书合上,继续叠雨衣,一遍,一遍,一遍……他等候那个声音的到来。他打算听到那个恐怖的脚步声之后,还要继续看书,因为他要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以及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家黑店……

  这个故事很长,彭彭乐梦了一整夜。故事中还有故事,故事中的故事中还有故事,一个套一个,讲起来很费力,我想打住了,而且再讲下去就会泄露机密。

  因为我主要想写的是彭彭乐,写他死前的一段真实的经历。后来彭彭乐走进了他梦中的情境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恐怖。

  彭彭乐嘱托听了他这个梦的几个朋友,不要对别人讲这个梦,因为他要用这个素材写一本最恐怖的畅销书。

  我在幻想着,幻想在破灭着,幻想总把破灭宽恕,破灭却从不把幻想放过。

 

  二、荒野孤店

  彭彭乐一段时间内没有动笔,对他来说,写这本书是个大工程。

  一天,他到乡下去采风。他平时经常去乡下,因为他要搜集一些民间的恐怖故事,据他的经验,越是偏远的没有外界人涉足的地方越有好故事,他记得有一个人说,最好的民间艺术至少在乡级文化站以下。这话太对了。

  这次他去的那个村庄叫天堂村,离市里有一百多里路。他是骑摩托车去的。

  第二天中午过后,他骑摩托车返回城里。走着走着,他的摩托车熄火了,他下来修理,是火花塞出了问题,没有备用的,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彭彭乐的车技很棒,但是再棒也不可能把一堆废铁骑着跑起来。他抬头看看,一片荒草甸子,附近没有一户人家。

  回家的路一下变得漫漫无尽头。

  那个地方很偏僻,沙土公路上没有过往的车辆。他只能粗略地判断地界可能归B县管辖,B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

  太阳已经西沉,整个人间带着倦色。一只乌鸦低低地飞过,它差点撞到彭彭乐的肩头上,叫了一声,像童话里的不祥之物。

  彭彭乐只好推着摩托车朝前走。

  走着走着,天黑了,他有点害怕。路两旁长着丑巴巴的榆树,歪歪扭扭,戗毛戗刺,它们神秘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这个人,那种静默让人心里没底。他的脚走在沙土路上,”嚓,嚓,嚓,嚓……”

  从这时候起,写恐怖故事的彭彭乐开始体验恐怖生活。他越走越怕,摩托车越来越重。他总感到摩托车后座上坐着一个人,而且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他就是那个嘴很小的人。彭彭乐不停地回头看,摩托车的后座上什么也没有。但是这骗不了他。他加快脚步。他走得越快就越觉得那个人真切。他的脸都吓青了。最后他快崩溃了,把那辆坏摩托车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一个人奔跑。

  这时候他又感到身后有人跟着他,就是那个嘴很小的人。他不敢回头了,一路狂奔而去。

  快半夜的时候,他看见了前方有微弱的灯光,那是一座房子,就像我们常见的那种路边店,住宿吃饭停车。彭彭乐立即跑过去。

  拐个弯,他发现那座房子并不在路边,离沙土公路有半里远。彭彭乐下了公路,顺一条土路跑向它。

  我提示一下,以上以下我的讲述都不是彭彭乐的梦境,而是实况。

  那是一座灰色尖顶的小楼,很老旧,有高高的墙,彭彭乐觉得它更像一座废弃的乡村教堂。当他跑近它之后才肯定那真的是一个旅馆。它的大门上挂着木牌子,用红油漆写着:旅馆。

  彭彭乐推开漆色斑驳的门,踉踉跄跄地走进去。进了门,触目是窄仄的楼梯,有一个牌子:登记室在地下。

  地下?

  我们的恐怖故事作家有点害怕,因为地下并没有光亮。他倚在墙上一边歇息一边下决心。最后他顺着楼梯走下去了。楼梯很短,就是说,地下室很低矮,刚刚能站直身,彭彭乐当时觉得它更像墓穴。

  一个很小的窗子,令人很压抑。他朝里看看,看到一个女人在低头打毛衣。她的额头很宽大。快半夜了,这里又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客,可是她竟然还不睡。彭彭乐觉得她好像专门在等他。

  ”师傅,这附近能不能雇到卡车?我的摩托车坏在半路了,我想把它拉过来。”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哪能雇到卡车!”那个女人显得极不耐烦。彭彭乐感到她的额头几乎占据了她脸部的一半。

  ”那我就住下来吧。”

  对方把窗子打开一条缝,扔出一个登记本,继续打毛衣。

  登记本上的内容有点奇怪:姓名,性别,年龄,婚否,血型,病史,嗜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彭彭乐尴尬地说:”我不知道我的血型……”

  那女人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什么填什么。”

  彭彭乐填写完毕,交了钱,问了一句:”你们不要身份证?”

  那个女人理都不理,扔出一个钥匙:”200房。”

  彭彭乐惊诧地问:”怎么有200房?”

  那女人一边打毛衣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他停了停又试探地问:”你们给寄存现金吗?”

  那女人说:”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人偷你。”

  他想了想,不知再说什么,就拿了钥匙,离开地下室,上楼了。

  走到一楼,他有些犹豫,想离开这个怪怪的鬼地方,这时才发现外面隐隐有雷声,只好作罢。他想,能有什么事呢!

 

  三、写字台的抽屉

  他上了二楼,果然有200房。他打开门进去,发现这个房间的灯很暗,只有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连个电视都没有。靠门的那面墙上有个高高的拉门,那肯定是个衣柜了。

  他反锁了门,换了拖鞋,躺在床上。

  天很快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雷声忽远忽近。

  彭彭乐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话:”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

  他有点害怕,又有点不理解——既然没有人,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住二楼呢?一楼空着,三楼也空着。

  男作家马上感到这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楼层。

  他想下去换一个一楼或者三楼的房间,但他一想要走过那黑暗的走廊和楼梯,要走进那个墓穴一样的地下室,要见那个怪兮兮的女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只想混到天明,赶快离开。

  已经有雨点落在窗子上,声音很大。这一夜,彭彭乐将和那个大额头女人一起在这座孤店里度过……

  彭彭乐睡不着,把本子拿出来,坐在写字台前整理他的乡下见闻。写了几行字,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写下去,就收了笔。

  他感到这个空落的房间四处都潜藏着眼睛。他偶尔看了那写字台的抽屉一眼,心猛地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那个抽屉关得严严的。

  墙上挂着一只钟,慢腾腾地走着,不快不慢,精确,冷静。

  彭彭乐背靠屋角坐在床上,就像在家敲字时的那个姿势。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抽屉,一眨不眨。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那是钟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离半夜12点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彭彭乐实在受不了煎熬,他下了床,一步步走向那个抽屉。

  他多希望打开之后看见里边放的是一本花花绿绿的最新版的杂志啊,最好就是他的朋友周德东主编的杂志,那样他会放松很多。

  可是,他看见的却是一本书,一本发黄的书!

  他十分惊恐,迅速把抽屉关上了。

  可是,关上抽屉之后,他更加害怕。又一次把抽屉打开,哆哆嗦嗦地把那本书捧出来:那是一本已经很旧的书,不知被多少人翻阅过了,书页已经卷边。

  他想,也许自己太多疑了,也许这是店主对没有电视的一个补偿吧。

  他一看书名,打了个冷战:《孤店》。

  他翻了翻,发现这是一本没有作者名字、没有出版单位、没有书号的书。第一页写着:有一个人,他走进了一个荒野里的孤店。这个旅馆有三层,很古老,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他住进了200房……

  雨哗哗地下起来,黑暗的世界被淹没在水声里。彭彭乐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钻进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古怪的梦里,或者说那个梦像黑夜一样严严实实地把他给罩住了。他只有一条路,读下去,看看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书接下来写道:他十分无聊,闲闲地打开抽屉,看见了这本书,于是他忐忑不安地读起来。

  写的果然是自己!他身不由己地走进了书中。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倍感无助。

  书上又写道: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午夜来临,十分寂静。突然,楼梯里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停一停,不知是从楼上传来的,还是从楼下传来的……

  彭彭乐猛地把书合上,不敢再看下去。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差一刻钟就是午夜12点了!

  他像等死一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被极端的恐怖煎熬着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什么脚步声。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书就是书,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许是店主在开玩笑……

  他又看了看手表,还不到12点。原来是时间过得太慢了。

  当手表指针指向12点的时候,楼梯里真的传来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

  彭彭乐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呆呆地听着那脚步声,无法判定它是从楼上走下来还是从楼下走上来。那个声音慢慢向他的房间走过来,又渐渐地远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走回来……

  彭彭乐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他想大喊一声,可是终于没有喊出来。

  他拿起书,轻轻回到床上,紧紧抓住被角,抖成一团。

  这个脚步声会有什么结果?

  他像窥视审判书一样又翻开那本书。

  书上是这样写的:大约半个小时后,奇怪的脚步声消失了。可是这时候,楼梯里传来扭秧歌和唱二人转的声音……

  果然响起扭秧歌的声音。这个雨夜,谁在扭秧歌?

  彭彭乐已经吓得脸如死灰。他想跳下楼逃离,可是来到窗前,却听见那扭秧歌的声音就在楼下。就是那个最传统的调:擞拉擞拉都拉都,擞都拉擞米来米,米拉擞米来都来,来擞米来米拉都……

  还有一男一女在对唱,正是东北那种大红大绿的二人转,透着一种浅薄的欢快。

  他退到床上,那声音又从门外传进来。

  他咬着牙翻开那本书,书上接着写道:扭秧歌和唱二人传的声音也渐渐地停止了。这时候,这个旅客已经快被吓疯了。他预感到自己离死不远了。他发疯似地踹开洗手间,没有什么;他又发疯地拉开靠门的那个衣柜门,里面特别黑,他看见一个人高高地立在里面,正是那个登记室的女人!她脸色苍白,满脸血渍,直直地倒下来,用手抓这个旅客……

  彭彭乐没有发疯。他轻轻地打开洗手间的门,里面空空如也;他转过身来,面对那个紧闭的衣柜门却不敢伸手了。

  他搬来椅子——这是这个房间里惟一的可以做武器的东西,站在衣柜前,可还是不敢打开那扇门。

  他回到床上,缩在一角,死死地盯住那个衣柜的门。那是一扇即将要他命的门。

  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灯。他一直没敢关灯。如果没有灯,他可能就崩溃了。

  这时,灯突然灭了。

  窗外的雨声一下大起来。

  彭彭乐猛地蒙上被子,又迅速把脑袋伸出来,睁大一双眼睛,盯着黑暗中的那扇衣柜的门。他回想周德东,那个勇敢的人,经常说:相信阳光,热爱阳光,享受阳光。什么莫名其妙的现象都有它的谜底,不要怕,你如果没有兴趣,就可以不理睬;如果有兴趣,你就去追寻源头,弄个水落石出。最后的结果会令你哑然失笑……

  彭彭乐依靠回忆我的话壮他的胆子。

  可是,他到底还是对此失去了信心。因为过了很久之后,那扇衣柜里又传出敲击的声音,很轻很轻。隔一会儿敲一下。

  彭彭乐哆嗦着。

  那衣柜里的敲击声越来越响!

  终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调很低,语速很慢:”我……好……冷……啊……”

  彭彭乐抖得像筛糠,要崩溃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起来:”我……好……冷……啊……”

  彭彭乐这时候已经瘫软,想动都动不了。

  那个声音越来越低:”我……好……冷……啊……”

  接下来突然死寂无声。

  离天亮还有十万八千里,而时间这时候停了。那个声音并没有到此为止,它一步步得寸进尺——又过了一会儿,衣柜的门”吱吱呀呀”地被拉开,开的很慢,拉一下停一下。

  彭彭乐眼看一个人影慢慢地走出来。

  一道闪电,彭彭乐看见她正是登记室的那个额头在脸部占据了一半的女人!她穿一件白色的长袍,面无表情。

  她站在彭彭乐的床前,颤颤地说:”你……的……姓……名……你……的……年……龄……你……的……血……型……”那声音飘飘忽忽,毫无质感。

  彭彭乐惨叫一声,当场吓死。

 

  四、从天堂来,到地狱去

  这个女人慢慢脱掉长袍,低下头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死了……”

  过一会儿,昏昏黄黄的灯亮了,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竟然又进来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的额头也占据了半个脸。她的手里好像提着录音机之类的稀奇古怪的物什。

  她们借着黯淡的灯光翻来覆去地翻弄彭彭乐的包,好像在寻找他的亡魂。灯光照着她们的脸,很苍白很恐怖。彭彭乐瘦小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这两个女人好像是在表演古怪的哑剧,而彭彭乐的尸体就是她们的道具。

  可怜那彭彭乐的包里只有几张够买一张长途汽车票的小票子。两个大额头的女人把彭彭乐抬起来,通过黑暗的楼梯下到地下室,把他扔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里。然后一个在笔记本上写道:第3个。姓名:张生涛(彭彭乐身份证上的名字)。性别:男。年龄:38岁。血型:(空)。婚否:无。嗜好:看书。从哪里来:天堂。到哪里去:地狱。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其中一个大额头女人不知消失在哪里了,另一个大额头女人又端端正正地坐在登记室里。

  这两个孪生姐妹的犯罪灵感来自于她们的表弟,她们的表弟就是听了彭彭乐梦的几个朋友之一。

 

  一

  古妍是个孤僻的女孩,过分安静,在学校时男生们在背后给她取了绰号”冰美人”。是的,古妍确实漂亮,但她太封闭了,封闭得就像一座冰山,不让任何人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但越是这样,就有越多的男生喜欢她。直到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古妍没交过一个男友,纯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古妍之所以不交男友,一是眼光太高,二是父母的离异在她内心留下了阴影。

  古妍的母亲再婚后,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间品牌服装店,专卖男装,生意很好。古妍大学毕业,母亲希望她去店里帮忙。古妍不愿意,硬是去一家广告公司应聘,出乎意料的顺利,第二天就正式上班了。待工作稳定后,古妍不顾母亲跟继父王叔叔的反对就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房子。尽管王叔叔待她视如己出,但她始终无法把王叔叔当成一家人。

  生活过得非常平静,平静得看不到一丝波澜。是的,恐怖永远藏在未知里,我们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钟将会发生什么。所有的离奇和恐怖,从情人节那一天悄然而起……

 

  二

  情人节那天,公司放了假,古妍便跑到母亲的店里。正好进了一批衬衫,母亲忙得不可开交,一见到古妍,赶紧喊她帮忙整理衬衫,而后自己到外面招呼顾客去了。古妍看着眼前那一堆衬衫,突然想起了一个游戏,于是她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因为怕被母亲看见,她迅速写下了一段简单的话:如果你看到了这张纸条,那证明在茫茫人海中我们是有缘的。我是一个孤僻的女孩,但我有着自己的梦想与追逐,如果你是一个未婚男士,你愿意跟我一起玩这个游戏吗?我的电话是1395969XXXX,古妍。接着,古妍打开了一个包装盒,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她把纸条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衬衫的口袋里。

  古妍一直到晚上八点才离去,顾客挑挑拣拣,衬衫卖出去了许多,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件藏有纸条的白衬衫有没有卖出去。回家的路上,古妍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先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你是古妍吗?”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极富磁性。”是的,你是哪位?”

  ”情人节快乐!我叫陈浩,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们可以见面吗?”

  对方很直接,跟她平时认识的那些男孩截然不同,古妍马上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是看到了那张纸条。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突然有点紧张,愣在那里,一时语塞。对方听古妍不再出声,不确定地问:”在吗?是不是不方便?”“呃……不是,请问你在哪?”古妍本来准备拒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见面,这个游戏是自己要玩的,现在人家找到你了,你却退缩,这算什么?”我在南山路跟横新路的十字路口,你呢?”

  ”好,你在那儿等我吧。”

  古妍此时就在南山路,只要再往前走两百米,就能看到那个十字路口。

  她把手插进大衣兜里,若有所思地往前走着,她在想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很快,她到了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她突然想到,刚才忘了问那人的具体穿戴了。她拿出手机,正准备拨打他的号码,脚后跟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立刻回过头,只见脚边停着一辆电动玩具车,车窗上插着一朵玫瑰花。她好奇地蹲下身,准备去碰玩具车。谁知玩具车却迅速地倒退而去,停在不远处一双脚的旁边。古妍诧异地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套黑色西装,个子很高,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男子向她走了过来,性感的嘴角微微上扬,还是那个颇具磁性的声音:”古妍?”陈浩?他是陈浩?古妍接过花,羞涩地笑开了。

 

  三

  古妍到家时已经深夜两点多了,她从未这么开心过,她觉得自己恋爱了,躺在床上时还甜甜地回忆着晚上的点点滴滴。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马上清醒过来,竖起耳朵,那是高跟鞋叩击楼梯的声音。奇怪的是,那脚步声始终保持着一样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上楼,也没有下楼,就好像在楼梯处原地踏步一样。在这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一次次叩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在黑暗中睁大了双眼,一种无声的恐惧迅速将她团团围住。过了一会儿,她颤抖着打开了灯,脚步声戛然而止,四周骤然一片寂静。难道刚才的脚步声是幻觉?可是,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幻觉?

  这套房子是公司的同事胡宇介绍的,属老旧的三层楼房,古妍住在二楼。这里虽然离市区有点远,但房租便宜,而且相当安静,古妍不喜热闹,所以她只看一眼就喜欢上这里了。前些日子,三楼那对夫妇搬走了,所以整个单元就只剩下古妍一个人。古妍从不觉得害怕,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个房子会闹出什么古怪的事情。

  而现在,古妍害怕了,她把头紧紧埋进被子里,开始数山羊。

  迷迷糊糊中,那个诡异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睡意顿无的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这一次,脚步声不是在楼梯,而是——在隔壁的房间,依然是高跟鞋,依然是原地踏步。

 

  四

  古妍第二天上班差点迟到了,她被那个莫名其妙的脚步声折腾了一晚,所以一到公司就马上找来胡宇:”我住的那套房子,是谁的?”“怎么了?”

  ”那房子有问题。”“不会吧?有什么问题?”

  ”我昨晚……听到了脚步声……”

  胡宇笑了笑,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你楼上不是住着人吗?也许是他们呢!”

  ”他们已经搬走了,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古妍想了一下,低声问,”那房子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胡宇不说话了,眉头皱了皱,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神情。

  古妍见状,忙问:”你告诉我,那里发生过什么?”

  ”我不知道,你别、别问我。”胡宇的眼神四处闪躲着。

  ”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

  ”你要我说什么?你知道了只会更害怕。”胡宇脱口而出。

  古妍全身一颤,吞了吞口水,刚想开口说话,胡宇桌上的电话响了,胡宇拿起话筒,说道:”好,我马上过去!”胡宇回身对古妍说,”刘总让我去帮他寄一份快件。”

  ”那……”

  胡宇叹息了一声,说:”你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也不要问,听我的。”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古妍愣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她一定要问到底的,可是胡宇一直到下班还没回公司,打他手机也不在服务区,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

  晚上,古妍跟陈浩再次见面。只有跟陈浩在一起,她才觉得开心,可以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尽管他们昨晚才认识,但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古妍想,他一定是上帝派来的,或者他们前生就认识。在酒吧里,陈浩对古妍讲了一个恐怖故事。他说,有一个男人,胆子特别大,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有一次,几个朋友跟他打赌,问他敢不敢去一间鬼屋住上三天。那间鬼屋刚刚死过一个女孩,他们的赌金是一千块钱,他当天晚上就住了进去。头两天晚上,他在屋子里听到很多可怕的声音,比如,有人走路的声音、有人争吵的声音、女人唱歌的声音,他还在墙壁上看到一些不知哪儿流出来的鲜血,但是他仍然不害怕,一直到第三天晚上……

  说到这里,陈浩看了古妍一眼,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那天晚上非常奇怪,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很安静,安静得出奇,这反倒让他不安。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今天晚上他将会碰到这一生最恐怖的事情。他害怕了,想逃出去,却又觉得出去了没面子。直到后半夜,他去上厕所,那种恐惧感越来越浓郁。这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女人阴森森的声音:‘你……走不掉了!’他的头皮一下子麻了,冲出厕所,却撞到了一双脚,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人吊在他的面前,脸被划花了,全身都是血,那个女人突然睁开眼睛对着他发笑……就这样,他输了,死在了那间鬼屋里。”

  ”啊,他被吓死了?”古妍问。

  陈浩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笑着问:”如果我告诉你,那个男人就是我,你相信吗?”灯光下,他的脸苍白如纸。

  这天晚上,古妍喝了不少酒,她有些微醉,她看着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当然不相信啊,你不是就坐在这儿吗?如果你是那个男人,那我就是吊在你面前的那个女人。”

  古妍并不觉得这个故事与自己会有丝毫关系,更不觉得有多么恐怖。回家以后,她趴在床上倒头大睡。夜里,突然肚子痛,便亮起灯,捂住腹部跑进了厕所。

  古妍紧锁着眉头,胃难受得很,脑袋晕乎乎的,酒精还未完全散去。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霎时间切断了她的神经——

  ”你……走不掉了!”

  她猛地清醒了,全身僵硬着:”谁?”她的声音干哑得不见生气。

  没人回答。四周是一片死寂,也许根本没有人。她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急急忙忙穿好裤子,逃回卧室。

 

  五

  胡宇死了!

  古妍次日早上来到公司就听到这个让她彻底震惊的消息。

  据说,胡宇是今天凌晨三点左右在他家的厕所里割脉自杀的,他穿着衣服躺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整张脸扭曲得变了形,眼珠子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为什么胡宇死得这么离奇?

  警察找了古妍作笔录,因为胡宇的手机最后拨打的号码就是古妍的,没有通话时间,可能是拨了之后立即又挂了。整个笔录过程,古妍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不知道警察问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她实在不明白,胡宇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而且他即将结婚了,怎么可能自杀?

  既然胡宇是割脉自杀,他的五官为什么会扭曲变形?难道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还有,他最后一个号码为什么拨给古妍?他是不是想告诉古妍什么?古妍的心里掠过一阵惊悸,偏偏就在问他那套房子的事情以后,他就自杀了。难道胡宇的死跟她住的那套房子有关?

  下午,古妍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今天是王叔叔的生日,让她晚上回家一起吃饭。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恐怖的事情,古妍担心自己也会遭遇不测,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下班之后,古妍跑去给王叔叔买了条领带,又给母亲买了套衣服。

  吃完晚饭,古妍抢着帮母亲洗碗。母亲感动得眼眶发热,说道:”妍妍,在外面工作还好吧?住得习惯吗?如果不好就回来住吧。”

  ”没事的,我很好。”古妍不敢多说,怕母亲为她担心。

  王叔叔从浴室出来,穿着崭新的白衬衫,系着古妍给他买的领带,像孩子般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帅吧?”

  母亲嗔笑着:”都七老八十了,还帅呢,领带有点歪了。”说着过去帮他整了整领带,然后拍拍他的胸口:”好了。咦,这是什么?”母亲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瞪大了眼睛问:”妍妍,这是你写的?”

  古妍接过来一看,顿时傻眼了:”这件衬衫……是你从店里拿来的?”

  ”是啊,我今天拿回来的。”

  古妍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件衬衫根本就没有卖出去!

  那么,陈浩是怎么找到她的?

  古妍这时才想起来,她从未问过陈浩有没有看到过纸条的事。除此之外,她根本不了解陈浩,不知道他的住址,不知道他的现在,也不知道他的过去,她对他一无所知。

  陈浩是谁?古妍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突然出现在情人节的晚上,以一种最浪漫的方式迷住古妍,古妍自始而终深信他是看到纸条才找到她的。如果他不是看到了纸条,那他怎么找到古妍?他有什么目的?纯粹只是想跟她交朋友?为什么自从陈浩出现,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古妍的心顿时冷到了极点,难道他真的是那个死去的男人?

  古妍越想越乱,越想越难受,终于决定给陈浩打电话,就算他真的是鬼,她也要问清事情的真相。

  电话那头传来陈浩熟悉的声音,古妍轻声地问他:”你是谁?那个故事里的男人,真的是你吗?”

  ”妍妍……”

  ”你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吗?胡宇为什么要死?”古妍的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陈浩沉默着,然后挂了电话,古妍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

 

  六

  古妍回到家以后趴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需要发泄。正哭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手机突的响起来,她以为是陈浩打来的,所以看都没看就按了接听键。

  ”古妍……”

  ”胡宇!”她失声叫了出来,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你不是想……知道这……房子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古妍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现在……告诉你……”

  ”不——”古妍惊叫一声,迅速挂了电话,还没等她分清楚这是恶梦还是现实,眼光落在了墙上贴的那张海报。海报上面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子,她的眼珠是蓝色的,此时,在她的一只眼睛里,有一行殷红的液体正在快速往下淌……

  古妍脸色如灰,拉开门冲了出去,却撞在了一双脚上。她猝然抬头,只见门口吊着的正是胡宇!他的脸被划花了,全身都是血,他的眼睛睁开着,直勾勾地看着古妍,手里还拿着手机……半晌,古妍发出一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然后疯了似地连滚带爬往楼下跑去。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显示陈浩的号码。她接起来,哭喊着:”你到底想怎么样?陈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陈浩?”对方打断了她。

  对方是个女子!古妍一时愣了,颤声问:”你、你是谁?”

  ”我是丁菲菲,我在手机上看到你的号码,刚刚在忙,忘了给你打过去。”

  ”这不是陈浩的电话吗?”

  ”以前是他的,现在我在用。”

  ”那他呢?他在你旁边吗?”

  ”他?”停顿了片刻,丁菲菲轻声道,”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七

  十分钟后,在一间酒吧里,古妍见到了丁菲菲,那是一个漂亮女孩。她对古妍讲了一个故事,跟陈浩讲的故事是一样的,那个故事里的男人果真是陈浩!

  ”他是被吓死的?”

  ”不,那其实是一起早有预谋的谋杀。陈浩在鬼屋看到的所有恐怖的东西,都是跟他打赌的几个朋友一手制造的,他们把他吊死在鬼屋里。胡宇就是跟他打赌的几个朋友之一,他们都相继死了,死因离奇,胡宇是最后一个。我想,他应该是在报复。”

  ”请问,那间鬼屋在哪?”

  ”永新路167号。”

  古妍肩膀微微颤抖,永新路167号正是她现在的住处。古妍看着丁菲菲:”那他为什么找到我呢?”

  ”我也不知道。”

  古妍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丁菲菲的话,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是陈浩的什么人?丁菲菲似乎看懂了古妍心里的疑惑,便说道:”我是他妹妹,我跟妈妈姓。”

  离开酒吧,外面下着小雨,古妍与丁菲菲并肩而行。尽管陈浩跟胡宇的死因解开了,但是古妍的心里仍然有着太多疑问。

  不知不觉间已到十字路口,丁菲菲说:”我到了,就住在对面,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把伞给你吧。”

  ”不用了,我跑过去就可以了,再见!”说完,丁菲菲朝她轻轻一笑,转身往马路对面跑去。一辆在雨夜急速行驶的汽车迎面而来,古妍的脑海里轰然作响,她本能地冲过去,一把推开了丁菲菲。

  古妍的身子被抛出很远,在地上抽动了几下,没了动静。那把粉红色的雨伞,被风吹得四处翻着跟斗。

  丁菲菲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古妍,她扑过去抱起古妍鲜血淋漓的脑袋,撕心裂肺地痛喊着:”救命啊!救救她!救救她——”她的声音里像是充满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忏悔。

  古妍没有死,但是她失忆了。或许,对她来说,这样才是幸福的,忘掉了所有的不愉快,也忘掉了所有的恐惧,但不幸的是,她伤及脑部,影响到视觉神经,上帝在一瞬间扼杀了她的光明,她将永远生活在黑暗里。

 

  八

  再聪明的人也料想不到,丁菲菲是给姐姐报仇来的。丁菲菲的父母早亡,姐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亲人。姐姐读大三时,男友因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而抛弃了她。姐姐极度悲痛之下自杀了。丁菲菲抱着姐姐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她发誓要为姐姐报仇,她认为是那个女孩间接杀害了姐姐,而那个女孩子就是古妍。

  丁菲菲找到了胡宇跟陈浩。其实胡宇是丁菲菲的男友,陈浩是胡宇的死党,而古妍所在的广告公司的老总正是胡宇的舅舅。所以,古妍才出乎意料地应聘顺利;所以,胡宇才介绍古妍住进那间”鬼屋”。那套房子实际上是丁菲菲的父母留下来的。他们商量,情人节那天晚上由陈浩去找古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古妍写过纸条的事情。丁菲菲想,女孩子总是追求浪漫的,她从胡宇嘴里获知,古妍还没有男朋友,以陈浩的英俊才气,古妍肯定会喜欢上他。

  古妍半夜在厕所听到的”鬼语”,是丁菲菲事先录制好的。然后,胡宇莫名其妙地”死”了,为了不使古妍怀疑,他们还找了两个做警察的朋友给古妍录口供。丁菲菲在墙壁上钻了一个小孔,正对那张海报里女人的眼睛。胡宇给古妍打来”鬼电话”时,丁菲菲就在隔壁房间把针头插进小孔,刺穿了海报,把针管里的红墨水推了出来。再接着,丁菲菲出场了,以陈浩的”妹妹”的身份把那个故事渲染得更加恐怖。他们的游戏尚未结束,后面将会更加恐怖,即使吓不死古妍,也可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谁知道,古妍却救了丁菲菲……

  丁菲菲用两天时间查清了古妍的全部背景资料,从她父母离婚,到大学毕业,古妍没有错,姐姐的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交过男朋友,她跟丁菲菲一样,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丁菲菲抱着那叠资料,哭了……

  三天后,丁菲菲死了,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她留下一封信,写给陈浩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我死了以后,把我的眼睛给古妍……

 

  棺材板电梯

  ”据最新调查表明,去年建成并投入使用的深远商厦,已有四人在里面失踪。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但尚未发现失踪人员,本台将对此事件进行跟踪报道。”

  我盯着电视新闻,好一阵发呆,已经失踪四个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一个还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刘志高。我亲眼看见他走进电梯,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而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竟然在他消失的瞬间出现了一段雪花。

  我实在不应该来这邪门儿的深远商厦十四楼的公司实习,我真怕某天消失的就会是我自己。

  ”吴斌,快点吃,吃完了赶紧把那个方案写完。”师姐柳恬和我一个学校,她比我大两届,一年前来到公司,凭着业绩突出,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营销部经理,也是我的上司。

  休息区在九楼,我们公司在十四楼。

  我走到电梯门前,犹豫起来。

  ”师姐,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刘志高一样,‘咻’的一声在电梯里消失掉啊?”我觉得小腿有点转筋,打死我也不想进这个邪门儿的电梯。

  恰巧这时候,救星来了。

  ”先别进去,这电梯出毛病了。”两个维修电梯的工人走了过来,钻进电梯开始修理。

  ”哈哈,电梯坏了,咱们爬楼梯吧师姐!”我心里乐得要命。

  柳恬却皱着眉头问工人:”这电梯一直很正常,怎么忽然出毛病了?”

  ”就是啊,这电梯是我们厂子生产的,合资产品,国外技术,一般很少出毛病的。哎,这电梯是不是有人改过?”一个工人掀起了电梯上面的隔层,奇怪地说道。

  怎么了?我也好奇地探头去看,只见那个工人拧下了电梯隔板的螺丝,把隔板拆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块斑斑驳驳的棕色木板。

  一阵恶臭传了出来,我捂着鼻子指着木板上一条钻来钻去的肥蛆说:”你们厂子也太能忽悠人了吧?这电梯里面还夹破木板子,你看看,都生蛆了!”

  ”我们厂子的电梯从来不夹木板,这肯定是有人改过了!”那工人还嘴硬。

  正吵着,深远大厦的老板领着几个保安过来了。老板是个中年胖子,还秃顶,脑袋跟八百瓦灯泡那么亮。看见电梯里的板子,胖子的脸色也变了:”太不像话了,我一定要告你们厂子,这是什么玩意啊,简直是在拿人命开玩笑嘛!”

  工人说:”你这是污蔑,我们的电梯没有这样的,这是你们自己改的。”

  正热闹着,我忽然觉得那木板的颜色比较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棺材板子吗!我老家在农村,我二大爷是村里有名的风水师,小时候我常跟我二大爷去迁坟下葬看风水什么的,跟着混吃混喝,这板子我太熟悉了,一看就是块陈年的老棺材板子。

  胖子老板听我一说,也愣住了:”这是谁这么缺德,往电梯里夹棺材板子?”

  柳恬也问我:”别瞎说啊,你怎么知道这是棺材板子?”

  ”我见过这个,小时候跟我二大爷去给人家的新房子看风水,我二大爷看了新房子一眼就让人家把炕给扒了。那户人家气坏了,哪有刚盖完的新房子就扒炕的道理,你这不是看风水,这是捣乱来了。我二大爷当时就说了,你们扒吧,扒不出东西来我赔钱,扒出东西来你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给几个人讲起了我二大爷当年的故事。

  胖子纳闷我为啥忽然讲故事,却又忍不住问:”扒出什么来了?”

  我卖个关子,看大家都听得入迷,就继续讲道:”那户人家也知道我二大爷比较厉害,一听他打了包票,也就不说别的,直接动手开扒。结果在炕里扒出了一块板子,跟电梯里这块特别像。我二大爷说了,你们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吧,人家给你布了一个风水局,这局叫棺材煞,不出三年,你家肯定会有人升官发财,但升官发财之后,就会一个个地死于非命。”

  ”一问之后才知道,给这户人家搭炕的瓦匠,以前和这户人家的闺女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这户人家的闺女嫌瓦匠家贫,就另嫁了富裕人家。这瓦匠学过些风水,于是就趁着给这户人家搭炕的机会,偷偷布下了这个恶局,想要致其全家于死地。”

  ”你是说,这电梯是一个什么棺材煞?”胖子老板的汗都下来了,”我说自己手里的股票自从大厦建起来就一个劲儿地涨,自问我这些年没得罪过什么人啊,谁会这么阴我?”

  柳恬捅捅我的腰:”你懂的还挺多啊,你说这棺材板子会不会和大厦里的人失踪有关系?”

  胖子也说:”对对对,你说这玩意儿会不会和人失踪有关系?这段时间我可愁死了,再有人失踪我这大厦就没人敢来租了。”

  我想起了同事刘志高的失踪,他进了电梯就再没出现过,心里想着,我嘴上却说:”这个还真不能确定,我也不太懂风水这玩意儿,不过我怀疑不仅仅是这个电梯有问题,大概这栋大厦别的地方也有古怪,我二大爷要是在这儿就好了。”

  胖子老板一把抓住我的手:”快请二大爷,多少钱都行!”

 

  鼠妇窃语

  说实话,别人不知道,我是太了解自己这二大爷了。他有多大本事我不知道,但他的特长是比较能吹,一分本事能吹成十分。不过,没准他真能把这事解决了也说不定。

  给老家打了个电话,二大爷一听说有钱可赚,立马就坐着火车赶了过来。

  胖子老板陪着二大爷在大厦里转了一圈,直接被我二大爷侃晕了。

  ”大楼的布局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仔细看了一下,却处处透着古怪,应该是在装修的时候被人动过手脚。”二大爷摇头晃脑地说。

  ”完了,我当时图便宜,找的那家装修公司是个二流公司,现在早就破产了,根本就找不着人了。”胖子老板满脑袋冒汗,”您给看看,到底是哪些地方有古怪。”

  ”别的不说,就说这十四楼,看起来就不对劲儿。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儿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能感觉到这里阴气较重,估计到了晚上就能看出问题在哪儿了。”二大爷扇着扇子说。

  正好我们部晚上加班赶方案,二大爷也就留下坐镇了,胖子也执意留下,想要跟着看个究竟。

  加班加到十二点多,我一看二大爷,趴桌子上已经打起呼噜来了。胖子开着笔记本,一直在看自己股票的走势。我觉得肚子有点涨,就起身去了洗手间。

  刚坐在马桶上,我忽然听见隔壁女厕所传来一阵比较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两个中年妇女在菜市场遇见了,唠起了家常。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始终听不清两人说的是什么,这两人的语速非常快,叽叽咯咯的就好像是正常人说话的速度加快一倍那样。

  我挺纳闷儿的,这大半夜的谁这么有兴致跑到厕所聊天来了?再一想不对啊,这十四楼就我们一家公司,加班的这几个人除了柳恬是女的,其他都是男的,那女厕所里到底是谁在说话?

  想到这儿,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俩人叽叽咯咯地说得兴起,我生怕自己动静大了让那两个东西有所察觉,蹑手蹑脚地站起身来,胆战心惊地往办公区走。

  刚出洗手间的门,就看见柳恬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去厕所。

  ”嘘,千万别进洗手间,我听见里面有东西在说话。”我冲着柳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想吓唬我,我可不信你那一套,小心我在你的实习记录上写差评。”柳恬又冲我瞪眼珠子了。

  我没办法了,只好苦笑着看她走进了洗手间。

  然后,我马上就听见柳恬发出一声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我赶紧冲进了女厕所,看见柳恬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再抬头只见洗手间的走廊里有两条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劝你别进来你不听,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我问柳恬。

  ”老鼠!不是,是两个尖嘴猴腮的女人,长得和老鼠一模一样,还拖着两条老鼠尾巴,冲着我笑!”柳恬吓得语无伦次。

  扶着柳恬走出洗手间,正遇上闻声而来的二大爷和胖子。

  ”二大爷,柳恬在洗手间遇见妖怪了。”我简要地把事情经对二大爷说了一遍。

  ”这么回事,我知道了。你去洗手间敲敲地上的瓷砖,肯定有一块下面是空的。把它起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给我。”二大爷扇着扇子说。

  我依言进去,果然找到了一块下面是空的瓷砖。撬开一看,里面是一堆红色的米粒。

  ”这是什么东西?”我拿着米粒给二大爷看。

  ”你们看见的东西,就是被这把人血浸染的米粒吸引来的。”二大爷说。

  ”我到底看见的是什么东西?”柳恬惊魂未定。

  ”鼠妇,这东西是母耗子活的年头多了,所以成了精怪。这个局叫血米断魂局,这个血米就是用来吸引鼠妇的,鼠妇为了保护血米,会趁着进入埋米范围的人落单,把这人拖到地下啃食得尸骨无存。看来布这个局的人很厉害啊,不过挖出了血米,这个局就算是破了。只是不知道胖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物?”二大爷摇头晃脑地说。

 

  纸花草人

  ”我一个生意人,千辛万苦地贷款盖了这栋大厦,千方百计地到处拉关系,交人还来不及,哪还敢得罪什么人啊!”胖子又急又怕,一直拿着手绢擦汗。

  ”这就奇怪了,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整你?”二大爷觉得胖子肯定有问题。

  ”真没有,我敢发誓,我绝对没和谁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胖子鼓着眼珠子发誓。

  二大爷围着胖子转了一圈,最后冷笑道:”你不说也罢,只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这整栋大厦,不止是这两个恶局而已。我怀疑这栋大厦已经被人改成了活人之死地,以后还会接连不断有人死。”

  胖子连连哀求:”高人,这就得看你的了,你要是不帮我,我这买卖算是干不成了,以后这大厦成了鬼宅,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什么都别说了,把失踪的四个人的资料找来,出生年月日一定要写明白了,我看看他们的八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二大爷说完,甩袖子走了。

  胖子办事麻利,四个人的资料很快就摆到了二大爷的跟前。

  失踪的四个人是:胡雪儿、刘志高、常文亮、范启。

  四个人年纪差不多,都是年轻人。

  刘志高是我们公司的同事,我亲眼看见他失踪在电梯里,他是这栋大厦失踪的第二个人,到现在已经失踪了八天。

  ”这就是棺材煞作怪。”二大爷说,”看资料,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常文亮是失踪的第三个人,失踪了五天,他是在七楼公司的办公室里不见了踪影。而范启是第四个人,失踪了三天,他是在去地下的仓库里取东西时失踪的。这两个人和刘志高一样,失踪前监控录像出现了雪花,看不见具体的失踪过程。”

  ”胡雪儿是第一个失踪的,已经整整失踪了二十天。她那天晚上一个人加班,失踪当晚,保安室的电脑硬盘烧坏了,复原都复原不了,所以整栋大楼的监控都看不见了。不过我猜,胡雪儿应该是在十四楼的女厕所失踪的,大概是那个血米断魂局搞的鬼。”柳恬说。

  ”不对,胡雪儿的公司在十七楼,每层楼都有洗手间,她干吗要去十四楼上厕所?”我想了想说。

  ”可能是十七楼的厕所坏了也说不定啊。”胖子在旁边插嘴。

  ”走,咱们先去常文亮的办公室看看!”二大爷说走就走,胖子赶紧在前面领路。

  胖子有每个楼层的备用钥匙,他打开了常文亮的办公室。

  常文亮的办公室很简单,一个办公桌,一个文件柜,窗户上摆着一盆花,花的颜色是白的,看着很诡异。

  ”这是什么花啊?”柳恬走过去想摸摸那盆花。

  ”别动,这不是花!”二大爷拦住了柳恬。

  ”不是花是什么?”柳恬觉得很奇怪。

  二大爷说:”这是纸折的花,本来是陪葬的东西,这种花摆在活人屋子的窗台上,就是个风水局。纸花遮窗,整个屋子就像个棺材,生气进不来,浊气出不去。人在这个办公室里时间久了,早晚会产生厌世的心思,我怀疑常文亮已经死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二大爷继续说道:”最可怕的还不是让人自杀这点,实际上,这纸花还有阻隔阴阳的作用。人死了,但是魂魄会以为自己还活着,继续留在这间办公室里,像活着时那样,继续工作,不知疲倦。”

  ”也就是说,常文亮的鬼魂,还在……”我觉得背后有些发冷。

  ”咱们最好别惊动了它,走,去地下室看看。”二大爷说完赶紧转身出了屋子。

  大厦的地下室空间很大,大厦的发电设备和供水设备都在这里,还有一些仓库租给了楼上的一些公司用来存放东西。几个人乘着电梯到了地下室,走了没几步,二大爷忽然抽了抽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地下室嘛,难免有什么味道,大概是有老鼠死在哪个角落里了。”胖子躲在我们身后,似乎刚才被吓着了,一直不停地擦汗。

  ”这是什么?”我忽然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用稻草扎成的小人,草人的身上还有丝丝红印。

”这草人身上好像是血,结草引魂局!这是招魂用的,坏了!”二大爷接过草人一看,脸色马上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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