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生死在一念之间
在茶肆时,陶雨息有意无意的在岑彬面前提及安二姑娘的事,岑彬表面没有过多动容的表情,却也难以掩盖他内心的情愫,他的不安,恰好被陶雨息看在眼里。
岑彬也喜欢安二姑娘,准是没错了。
岑彬在坚持无动于衷的同时,又忍不住向陶雨息打听安府的事,所以无动于衷是假的。
任谁都无法忍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迫嫁于他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陶雨息和岑彬在回去的途中,路过一座拱桥,走过拱桥时,霎时间,陶雨息被眼前浮华的灯光迷醉了眼,便驻足停下欣赏片刻。
就在这时,他们碰上了许尽岸。
碰见许尽岸纯属是巧合。
“又是你?”许尽岸看见陶雨息,就拦着不让走。
“许二公子……”陶雨息拱手,一副彬彬有礼之态,仔细瞧着许尽岸片刻后,忽而又淡淡笑道:“几日不见,二公子上那儿唱戏去了,妆容化得如此雅致?”
看来传闻有误,之前听说打人的那家伙颇讲武德,不打脸的,此刻却见许尽岸满脸淤伤。
一旁的岑彬看着许尽岸一脸青灰,有些忍俊不禁,忽而想起,此人便是国公府的二少爷……想求娶安二姑娘的那个许家!
岑彬清朗的面容上,顿时像覆上了一层霜寒,嘴角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
许尽岸看着对面两人,一个故意调侃的淡笑,一个阴冷沉沉的讥笑,怎么看,自己在他们眼中都像个笑话。
许尽岸指着陶雨息,横眉怒喝:“是你
,一定是你找人打的我!”
许尽岸先前为难过陶雨息,后来自己被人殴打,许尽岸便觉得是陶雨息找人打的他。
许尽岸一口咬定,陶雨息并不承认,也没出声否认。
陶雨息在想,会不会是顾淩君雇佣人手去打的?
陶雨息没说话什么话,反倒是他身旁的岑彬开了口。
岑彬道:“我们陶大人,一向待人宽厚,怎会打人?兴许是公子自己在外面无端闯祸,被人寻仇了吧!”
许尽岸不服气,怒着反驳道:“我与其他人无冤无仇,怎会有人找我寻仇?”
“哦?”岑彬琢磨道:“你说陶大人找人打你,陶大人为何这么做?你的意思是,你与陶大人有仇?”
许尽岸呐呐道:“……没错!”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许尽岸,“这位公子我认得,先前在街道驰马,险些撞到这位陶大人,还对陶大人大打出手。”说着说着,那人恍然大悟,“原来,许公子与陶大人有仇啊!”
有一个路人甲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看就此作罢得了。”
路人乙道:“要说陶大人买凶打人,我肯定不信的,陶大人是我家裁缝铺的贵宾,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
“不错,不错,陶大人为人谦逊……”
周围有人指责道:“既然如此,这许公子怎好赖着陶大人。”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周围嘈杂一片。
不久后,浮桥两头都挤满了人,有是非的地方,就有热闹,然而看热闹的人,并不嫌事大。
“人缘不错,你真会收买人心,大家都帮你说好话!”许尽岸气得胀红了脸,心一横,猛然向陶雨息窜过来,扯着自己衣襟,露出身上的伤口,质问道:“你看这伤,真的不是你找人打的吗?”
陶雨息瞧着他扑过来的仗势,兴许是真被他的气势吓到了,陶雨息的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只要再退一分,就能越过栏杆掉下桥。
岑彬目光落在陶雨息的脚后跟,心中隐约来了一计,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陶雨息看着许尽岸身上的伤,有些底气不足。按许尽岸所述,他除了那天与自己有过冲突之外,没再与其他人交恶,自己的嫌弃确实有点大!
顾淩君曾说要给他撑腰,难道真的是顾淩君打的人?
那天,顾淩君听说他被许尽岸为难后,才到陶府找他的,既然顾淩君来了陶府,那么打人的应该不是顾淩君,莫非是天朗?
应该是天朗了,庭竹只要把委屈往天朗那里一倒,天朗那不得扛着家伙找上门。
“你做何沉默?你心虚了……”许尽岸揪着陶雨息领口的衣襟,怒狠狠地道:“既然真的是你,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就别想着回去了。”
陶雨息:“……”
许尽岸是同许殊一道出门的,与许殊走散后,便遇到了陶雨息。
这时,许尽岸的兄长许殊才发现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待许殊拔开人群,往里一挤,便看见自家弟弟揪着人家的衣服,一副要打人的模样。
许尽岸的性子,许殊最清楚不过了,愣是被吓得一身冷汗,大声喝道:“许尽岸,你快住手!”
“大哥,此人……”许尽岸话未说完。
突然!
有人往桥上撒了一袋子碎银,碎银落地的清脆声,在嘈杂的人声里,显得格外的清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是银子,快捡!”
桥上围观的一群人,见钱眼开,争先恐后地上前轰抢,你推我挤之下,一片混乱。
那会,陶雨息只觉得许尽岸手上莫名对他一使劲,将他往后一推,自己便无端的从栏杆上翻倒……
“噗通”一声,溅起的巨大水花。
有人看见许尽岸将陶雨息推入河里,便高呼道:“不好啦,陶大人被许家二公子推到水里啦!”
河水瞬间涌入陶雨息的口鼻,阻断了他的呼吸。
有人又道:“天啊,许家人也太歹毒了吧,居然想要杀害朝廷官员,这是重罪啊,到底欲意何为啊?”
“快,快将陶大人救上来。”
慌乱之中,许尽岸百口莫辩,手愣愣地停在空中,他抓了一把空气。
其实,许尽岸是想抓住陶雨息的,在别人看来,就是他推了陶雨息。
许殊气得脸都黑了,指着许尽岸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混账至极!”
此行京城,事事皆是不如意,许尽岸一刻不肯消停,还不断给他找麻烦,给许家找麻烦。
“大哥,我没有……”许尽岸惊恐,有些后怕,怯怯地收回了手,委屈巴巴道:“人不是我推的。”
……
顾淩君偶然从此路经过,发现桥头人群拥挤,便揪着一人的胳膊,探道:“桥上发生了什么事?”
被问的那个路人,也道听途说,一头雾水,“听说是陶府的那位大人落水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顿时劈到顾淩君的脑门,“谁?是陶雨息吗?”
顾淩君心口猛然一揪,嘴里喃喃道:“糟糕,陶雨息不会水……”
“让开,快让开!”顾淩君几乎是嘶吼着,他在慌措之下,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顾及不上,连忙撞开人群,一路急奔而去,连连撞到数名看热闹的路人。
已经有人下水去寻救陶雨息了,首当其冲的跳下去救人的,就是岑彬,奈何水深,还没找到人。
顾淩君跃过河道栏杆,丝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狠狠地扎入水里。
因为是黑夜,河底很暗,根本瞧不清楚,深深地恐惧,袭满顾淩君的整个心头,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划向水底的最深处。
顾淩君心想,河水并不湍急,陶雨息顺着下沉,应该就在底下,不会沉得太远。
“陶雨息……”
“陶言琮,你不许死,你听到了吗?”
顾淩君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一遍一遍的祈祷着。
陶雨息感觉自己喝了一辈子需要喝的水量,饱得不能再饱了,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了,不仅眼皮重,周身都变得沉重,若巨石加身一般,催促着他堕入黑暗里了。
他这是要解脱了吗?
早死晚死,都得死,就这样死去,未尝不好……
他放弃了挣扎,任自己不断地下沉。
都说,人之将死,所有的回忆,都会在人的脑海里回溯一遍,在他的回忆里,父母的身影仿佛不断的变淡,变得婆娑。
然而,在他脑海中不断重现的人,竟只有顾淩君。
记忆里,那个少年总是回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跟他说,“牵住了,便不会再弄丢了……”
“陶雨息,你不可以丢下我!”
“陶雨息……”
陶雨息似乎听到了那人的呼唤,他再次努力地睁开眼睛,他看见灯火浮在水面上,斑驳婀娜,余影阑珊……
他还在斑斓的灯光底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顾淩君?!
陶雨息心中燃起了希望,原本打算放弃了他,突然又有了求生的念头。
他不想死……
起码,此刻还不想死!
他朝着那道急急划来的人影,伸出了手,等待那人来牵住他。
这一次,他还能牵到他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