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卖关子！”看着王可男又要习惯性的停顿，夏添很是不爽地警告道。

王可男“嘿嘿”地讪讪一笑，说道：“真相其实比我们设想的要简单。陈建安的原配和他十几年前就离婚了，陈建安一直没有再娶，而那个李女士，其实就是在陈建安确诊阿尔兹海默以后，陈昕给她找的保姆。”

“保姆？你确定吗？”即便知道王可男在这个时候不会轻易开玩笑，但夏添还是没忍住问道。

“嗯。那个黑陶我也找陈昕确定过，其实就是她早些年定制的一个骨架模型，摔坏了，其中一块高低和那个茶几腿的缺口差不多，就被陈建安又磨了磨拿去垫了，像陈建安这个年纪的老一辈，即便有钱了，节省的观念也是刻在骨子里的，这点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陈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夏添赞同地点了点头，又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可男，因为她了解王可男，知道王可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是有答案了。

王可男也不再卖关子，而是说道：“我以家属朋友的身份，借着帮陈昕的由头去询问医生，医生说陈建国的骨折应该不是被砸的，而是摔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因为李女士照看不周，导致陈建安从哪里摔着了，为了避免担责，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看到王可男默认般点了点头，夏添又是摇了摇头，像是否认自己的想法一般，说道：“可这也太不严谨了，比如她为什么推着陈建安来李家铺小区，光是这一点，让陈昕知道的话，她就解释不清。更何况就你刚刚说的，医生可以判断出陈建安是摔伤不是砸伤，假如警察去询问医生，她也会露馅啊。”

“那是因为你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古话说得好‘旁观者清’啊。”王可男笑着摇了摇头：“你想想，陈建安是那天中午摔伤的，她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间想到什么滴水不漏的法子。而且你要是仔细想一想，会发现陈昕还是有超出常人的智慧的，就这两个漏洞而言，我们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会发现很明显，但当事人呢？陈昕在国外忙着工作，和陈建安的关系一般，所以不主动汇报，她是不会及时了解陈建安近况的，陈建安摔得也不严重，顶多一个月就能出院。而办事民警呢，你也懂的，这事可大可小，只要居民们认罚，民警也不会多事地细查。而居民都怕事，分摊下来钱也不多，所以都不去较真。摆在李女士面前的，又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坦诚汇报，然后承担责任。二是铤而走险，用这个有漏洞的计划，假如暴露当然还是会承担责任，但假如没有暴露，她还能得一笔赔偿金，那她自然选择后者。所以说，这个李女士不简单，至少在揣度和利用人心缺陷方面，很厉害。”

夏添闻言，微微颔首，用吸管在面前的冰美式中搅动了一番，似是在犹豫又似是在斟酌，一两分钟后才遂又开口：“可我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王可男微微挑眉，很是感兴趣地看向夏添。

“就…”夏添被王可男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咕哝了一声，遂才说道：“觉得李女士的动机还是很奇怪，但我又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

说到这里，夏添明显有些不自信，气馁地摇了摇头：“算了，应该是我想多了，就像你之前给我说的，不要以正常人的逻辑去揣测不正常的人，否则很容易陷入思维死胡同。”

“不不不。”王可男摆了摆手：“女人，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虽然王可男这话有些中二，似乎像是故意搞怪，但不知道是不是夏添实在是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王可男的这句话给了她足够多的勇气，夏添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查到李女士的过去的个人信息。或者档案什么的，我想看看”

话一出口，夏添就发自内心地后悔了——个人信息资料那可是隐私啊，王可男即便人脉再广，也不该去搞这些违法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本来为的就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现在李女士已经要退还讹来的赔偿款了，铤而走险触犯法律绝对是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

然而，还不等夏添开口换个话锋尝试着收回这句请求，却万万没有料到，王可男开口说道：“没想到你和我想法差不多不谋而合……嗯……个人信息档案这一块，我的确没有什么门路，不过她就不一定了。”

夏添本还以为王可男这么说，是为了宽慰她，但她仔细端详王可男，试图从她的神情中找出一丝端倪时，却发现王可男目光坚毅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于是，意外之余，夏添也对王可男口中这个“她”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和兴趣。

王可男直接打开微信，拨出了一个微信电话，还不等夏添看清对方的头像和微信昵称，对方竟是已经同意了王可男的通话请求。

这才几秒？十秒？不，应该是在五秒以内吧！

对方是把手机长在手上了吗？

王可男在通话请求被接受后，直接点了几下通话界面里的喇叭图标，使得这次通话在王可男和夏添这边成了免提模式。

几乎与此同时，手机的扬声器中，传出了一个温柔又慵懒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喂，小可可，怎么这个点想起来给姐姐打电话？”

听到这个声音用略带暧昧的口吻称呼王可男“小可可”夏添发誓，只在第一瞬间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就几乎要掉在地上了王可男也仿佛生怕被夏添误会一般，有些慌乱地捂住话筒，拼命地一面给夏添摇头，一面压低声音道：“我俩啥都没有。”

然而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夏添终于回过神来，看清了王可男手机屏幕上的信息。

下一刻，夏添挑着眉，笑非笑地看着王可男，好嘛，原来是陈昕啊，按照王可男说的，俩人才认识一天，这都称呼上“小可可”了，看来自己之前还真的是小看她了。

“喂？不说话我挂了啊。”听筒那边的陈昕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一切，没有听到王可男的回应，语气颇有不满地打算结束通话。

夏添连忙给王可男使了个眼色，满脸心虚的王可男会意，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对着手机说道：“昕姐，我有没有打扰你啊。”

“七个小时时差，我们这里现在才早晨五点，你说打扰没打扰？”陈昕像是在责怪王可男，但语气中夏添却是听不出半分的埋怨。

“逗你的，这个点我也要晨跑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陈昕爽朗一笑，说道。

“嗯。”王可男应了一声，旋即问道：“还是为了你家那个姓李的保姆的事情，不知道昕姐你那边有没有办法查到她的相关档案，越官方的越好。”

听筒那头的陈昕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好在这个沉默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夏添和王可男就等到了陈昕的再度开口。

“还是因为陈建安的事情吗？”语气中，不再有之前的轻佻，对于她的父亲，也是直呼其名。

“嗯。”王可男微微扬了扬眉毛，却并未将自己的情绪波动通过声音表现出来。

“我问问我的老同学，如果可以还是发你邮箱？”陈昕又问。

“好。”王可男依旧用十分简洁的方式回答。

“行，姐要去锻炼了，就先不聊了。”也不知道陈昕是不是听出了王可男的变化，也不和王可男多聊了，说完这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夏添和王可男之前的因为分歧争吵导致的郁结，二人的关系并没有“破冰”，只不过刚刚因为刚刚两人都为了调查高空抛物事件的进展，所以两人暂时抛开了之前的矛盾，但现在调查暂停，俩人很显然在一瞬间都想起了那天的争吵，只在一瞬间，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了很是沉默的尴尬气氛中。

“要不，出去走走？”王可男提议道。

“好。”夏添没有丝毫犹豫，便是应声并起身，夏添此时心中对于王可男是没有半分的负面情绪，有的只是愧疚。

之所以还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开，只是多年积攒的骄傲与自卑这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心态的交互影响，使得她有些“羞于开口”。

咖啡厅虽然也是一个安静的地方，但在夏添看来，却并非一个适合让自己鼓足勇气道歉的地方，既然王可男提了出来，那很显然王可男也有相同的想法，夏添自然是完全同意的。

起身，王可男很是自然的帮着夏添拿起了她随身的挎包，即便这个挎包并不重，却还是让夏添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让她心中也是难免想得更多——王可男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和我探讨进展，帮我拿包，她是真的并不在意我们之前的争吵，还是在掩饰？

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气氛却是依旧沉默。

虽然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往往都是王可男先打破沉默，但这一次，是夏添鼓足了勇气先开了口：“谢谢你，我一直那么任性，你还一直陪在我身边。”

王可男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脸上便浮现出了如同铁憨憨般的笑容来：“你说什么啊，我做这些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你这也不叫任性……”

“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啊！”王可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夏添开口打断了，看着王可男惊讶、不解的神情，夏添有些心虚，又小声咕哝道：“你这样说，我还怎么道歉啊。”

“哈？”此时二人走在相对安静的一条小路上，耳聪的王可男很显然是听到了夏添这后半句的嘟哝，听到夏添要和自己道歉，她有些惊异的看着夏添，一时半晌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看到王可男这副模样，夏添只觉得很是羞耻，脸颊发热，似是为了给自己壮士气一般，提高声音说道：“就那天给你发脾气，我觉得自己很不对，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既然做错了当然就要道歉啊！”

王可男闻言，抿了抿唇角：“我觉得我们俩之间，至少单论这个事情，没有谁帮谁这个概念。硬要说的话，你喜欢钻牛角尖，我喜欢追寻真相，我们俩气场合得来，相互成就罢了。”

谁说王可男情商不高来着，王可男的这句话看似和夏添的前一句话没什么关联，却是在表明自己立场的同时，也缓解了夏添道歉带来的尴尬。

夏添闻言，果然脸上原本的紧张情绪消散了一些。

这时，王可男的手机也响起了提示音。

拿出手机看了看，王可男有些惊讶地说：“李女士的档案已经发过来了。”

王可男惊讶，夏添就更惊讶了：“这么快吗？”

王可男下意识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虽然刚刚从咖啡厅出来到现在维持沉默的气氛，不过王可男心思也都在回忆这个高空抛物事件还有没有遗漏，甚至连俩人是往哪边走都没有注意，更别说时间了。

现在看了看，的确蛮快的，距离刚刚和陈昕结束通话到现在，只过去了41分钟。

“找个地方看看她发过来的资料吧？”夏添虽然有些不信陈昕的效率会有那么高，还是开口提议道。

王可男打量了一下四周，说道：“我车就停在不远，去我家里慢慢看吧。”

夏添想了想，似乎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毕竟他们刚刚从一个咖啡厅出来，再去另一个咖啡厅坐下，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于是点了点头，算是接纳了王可男的提议。

……

在路上，王可男告诉夏添，按照华夏传统对家的定义来说，这里其实并不算是王可男真正意义上的家，只能算是王可男的住所而已，因为这个房子只有王可男一人居住。

或许是觉得，王可男即便是在家乡，也是一个人在外面住，这一点和她很像。加上来到秦安以后，夏添还没去过王可男生活的居所，所以夏添对于王可男的住处还是蛮好奇的。

然而到了一个老旧小区大门外，王可男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神情古怪地对夏添说道：“我家附近有个小店甜品做得不错，要不我请你吃。”

“算了吧，我们先看看邮件要紧。”夏添说到这里，似乎才意识到王可男有些不对劲，后知后觉地问道：“你咋了？家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