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瑟柱玉香暖,城头蒺藜血上寒。风华如意郎君梦,不在朝堂在天边。
泰平声音高亢苍凉,加之心中对家族被害仇意深厚,所以即兴之唱少不得幽怨。
“泰兄弟歌咏深沉,技法纯熟,似乎内心有许多不平。然而这最后一句,有独立天地之豪迈,苍茫天下之悠然,听来如胸有万千世界,实在是让人感佩不已。”
“子艺公子过奖了,我只是觉得公子钦佩昭皇,自然该有一番大作为,此曲权作赏鉴以搏一笑而已。”
“我倒是觉得泰公子非是搏笑之弹,而是胸臆直抒,有挺剑指点天下江山的意思。”子琴眼睛虽没有看泰平,但她的话却让泰平吃惊不小。
漂亮女人不会多言。一旦多言,寥寥数语,必会中的。
子琴的话令泰平觉得,她竟是神交多年的故人,更是推心置腹的知己。在泰平过去的生活里,除了奶奶、母亲和丫鬟,他再没有和其他女人谈过话。
“我曾有一个未见过面的姐姐,少时便不知所踪,子琴姑娘的样子,让我觉得那个姐姐就该如此吧!”
“你将云朵盯得久了,云朵就会变成你脑海想象的任何模样,包括你自己。这是我的剑术恩师燕云说的,就送给泰平吧!”
子艺看看泰平,又瞅了一眼子琴,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马车跑出半日,路上经过十几个村庄,但没有发现像样的客栈店家,子艺便让安然找了一户人家打尖。吃罢午饭,他们继续赶路。
天色已近黄昏之时,王国大道出现了交叉口,路边有一根巨石柱,上面刻着“学柱”两个大字。
“东北大路起至曲江边的帝王行营,从那里直达学城只需三四日骑程,昭皇前往勤岭与太学士见面时,走的便是这条大道,而这根石柱上的字就是昭皇所提。”说到昭皇,子艺眼中似有泪光。
夜幕已然低垂,前方正好出现一处村庄,一面酒旗在空中飘扬。
子艺一行进了村庄,来到酒馆门前。酒馆外的马桩上拴了五匹马。一个伙计跑过来,接过安然手中的缰绳。
“几位客官,咱们酒馆也可以住宿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住店?”
“天色已晚,从这里出发到紫泉再无客栈,客官想不休息也不行啊!”
“好吧!”子艺笑道。
泰平与子艺兄妹走入酒馆。酒馆里只有一座客人,乃是五个身体强壮的男人。他们头发略呈红色,肤色则为古铜,上身穿着兽皮外套,里面是厚厚的革衣。
铜古人。泰平一眼便知五个人来自铜古,而且是有些功夫的。
子艺点了酒菜,四个人坐下来,与另一桌相距不远。
“伙计,再给我们上一盘酱牛肉,再烫一壶好酒。”一个壮汉喊道。
“好嘞。”伙计应罢,去了后厨。
“老大,在银夏帝国做买卖多年,遇上沃岭大雪还是头一遭。”
“多亏西京骑兵及时搭了浮桥,否则咱们不知何时渡过曲江呢!”
“此次蛮戎橙象战团和朵国骑兵北上,正巧赶上北方战事,躲是躲不掉了,估计很快就会派往瀚泉。”
“对付猛犸象军,橙象战团恐怕难有胜算,不过聊胜于无。”
“不知道铜古王顾桓收到消息,会不会派出铜斧团北上支援?”
“铜古虽然臣服银夏帝国,但这些年朝贡不及其他各大王国,铜斧团更是鲜少参与中土各邦混战,怕的是金亭乘机西进,越过福江袭扰边境。这一次,黄金战团北上,金亭王想要扬名天下,难免会耗费国内财力、兵力,我想大督勾吴会另有打算。”
“我听说帝国军部正在调兵,除了银夏帝国封城守军和八大总兵军外,不少小国已经派出步兵前往蒲国。大王顾桓纵然不愿,但依照臣服会盟之令,不派一兵一卒难免说不过去吧。”
“咱们不过是商人,做好武器买卖就行,不要操心大王之事。”
“嗯,说得没错,管他帝国如何调兵,只要有人买咱的武器,生意红火就好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军部竟对金亭黄火药痴迷。”
“我奇怪的是,咱们店内平素只做武器买卖,而且仅有赤铜短剑和精铜飞旋刺闻名昭阳,军部怎么会知道咱藏有黄火药呢?”
“不仅如此,军部还说要多加武器采购数量,让咱们提前关了店,返回铜古亲自押运,总让人觉得有些蹊跷。”
“金亭黄火药和帝国产黑火药威力相当,都是极难提炼制成的崩矿之物,军部何必舍近求远呢?”
“私藏火药本是大罪,军部网开一面,还不是看在当家的和郎玄大人交好,让咱们关门已是照顾。”
“别再议论昭阳之事,把嘴巴管严,若是帝都没有大事发生便好,若有,怕是要有牵连呢!”
“古老大说的极是,咱几个可不敢再胡说了!”
五个人不再提及昭阳城,倒是谈到蒲、苣国出现蓝眉盗匪,以及活跃于沃岭的匪帮。泰平一边吃菜,一边暗中思索。显然,这些铜古人所说,必然涉及大事,但具体是什么,自己却不清楚。
第二天,子艺一行重新上路。泰平偷偷向伙计打听,才知道那五个铜古人连夜走了。
过了巳时,马车到了紫泉城下。
紫泉城头立着帝国鹰旗,还有封城喷泉旗,一队士兵正在城头巡逻。城主古朗文武兼备,在帝国诸多封城主中实属难得。紫泉城内街巷众多,繁华虽不及昭阳,但是酒肆林立,商家云集。
子艺找了一个干净的酒家,四个人走进店内,挑了靠窗的角落坐下来。安然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盘馒头和一壶酒,伙计应声而去。不一会儿,饭菜就准备好了。
一路之上,子艺与泰平相谈甚欢,子琴也发表意见。三人已口渴难耐,不由得各自斟了酒喝。此时,进入酒家吃饭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店内声音吵杂。
“不知道这次出兵去蒲国,会有多少将士回得来啊!”
“自古刀兵无情,能不能捡回命来,全看七子之神护佐了。”
“古朗城主亲率守军主力,将城内物资悉数征用,听说还找来城内氏家贵族,让他们捐献钱粮,可见血驼大军来势甚凶,帝国不敢不小心应对呢!”
“反正咱们是平头百姓,血驼大军难道会攻到这里,把稻田变成牧场吗?打仗是官家的事,咱们只管喝酒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边境失守,昭阳沦陷到游牧部落手里,帝国可就惨了。血驼族人可不只要放牧牛羊,一定会洗劫财物,抢夺女人,沙驼部干过的事,他们一样做得出来。”
“沙驼部比血驼部强大,昭皇都能率军击退,又何况是更小的血驼大军呢?”
“听说这次与血驼大军共同南下的,还有猛犸象军,战斗力不容小觑。阻击他们的精锐骑兵是黑鹰铁卫军,加上黄金战团和灰蛇战团,军力虽然不差,但是各怀心事,恐怕难以应付呢!”
“周老兄有朋友是黑鹰铁卫,消息自然灵通,咱们只能期待七子之神保佑银夏帝国了。”
“如果只是北方游牧联军南下,凭着大陆各国军力,难道还不能应付吗?但是北靖出了事,熊族人和北方白熊军杀向大陆腹地,这可是个大麻烦。”
“假如泰德镇守北靖,恐怕雪地熊团不会让他们轻易南进,可惜他意图谋反,已经人头落地了。”
“我听说昭阳城内朋友私下议论,泰德是被人陷害的,好像此事与娥后有关。”
“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小心官家拿了你去问罪。”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闲聊,泰平原本并不在意。
可是,听到北靖失守与父亲被害,泰平难免心中悲伤。子琴好像看出了端倪,泰平害怕自己神色异样,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吃过午饭之后,他们穿城而过,沿着东南方向王国大道而行。紫泉属地虽然也有落雪,但与灵犀地界的暴雪相比,两者相差太大。
数日之后,他们抵达紫湖南部湖域。
这些紫湖紧挨着王国大道,湖水波光流动,湖面升起了淡淡的水雾。湖中的大鱼钻到水面呼吸,引起的涟漪渐渐散去。有几只小舟在远处湖心漂荡,也许有渔夫正在撒网捕鱼,近处苇塘之中,几个人正在垂钓,纹丝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晚霞艳如赤火,映照得紫湖好似染了红墨的池,绚烂得无以复加,湖边的树木也像披了彩甲的士兵。化了雪的王国大道又结了冰,反射着霞光,竟刺得路人忙不迭地闭眼赶路。
“真美啊!”泰平生平第一次见到这难得的奇景,不免发出感叹之声。
“泰兄弟,那里便是芳草庄了。”子艺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村庄。
还未到芳草庄村口,一个骑着马的仆从已策迎上前来。
“咦,你不是游龙的学童吗?”
“子艺公子,正是小人。前些日子,公子与我家公子书信往来,小的知道这几日公子将到芳草庄,所以特地在庄外等候。”
“难道是你家游公子派你前来迎我吗?他和我从来没有这般客气过呀!”
“公子,大事不好了,我家游公子龙被抓去了阡陌城。”
“抓到阡陌城?这是为何?”
“有人诬告游公子是煽动谣言的预言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