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公孙洵睁眼时,窗外的秋雨已不知下了多久。许是心中思虑卢望安之事,公孙洵前夜并未安眠,直到过了子时,阿萝为其燃了安神香,公孙洵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岂不知这一睡竟睡到辰时三刻。
若若已将早膳热了两次,若公孙洵再不起身,恐怕饭菜就又要凉了。
听阁内有了动静,若若忙轻声问道:“公子,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公孙洵简单地披了一件长衫,起身下榻,慵懒地坐在窗边。
若若将早膳放在窗边的木桌上,又端来清水为公孙洵盥洗。
公孙洵一边擦手一边对若若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以后这些小事不必你亲自来做吗?你只需好好随童颜学好毒术,能够保护自己便好。”
若若闻言,心中有几分失落,但她知道公孙洵此言并未是嫌弃她而是真心待她好,可即便如此,一想到公子连日常起居都不再需要自己,若若的心便没来由的难受。
“公子,这些都是若若甘愿做的。”若若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看着若若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公孙洵早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可既然无情,便不能给她希望。公孙洵佯装没有听懂若若的话,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若若,我不让你伺候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若若问道。
“高岐对你存了什么心思我想你不会不知。”公孙洵话音刚落,便见若若垂下了头,但他仍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说道:“若若,你该知道,高岐并非容易对付之人,他既然对你动了心思,你便该离他远远的才是。可这卿月阁,高岐却是常来常往,若欲急事他更是不分时间便会到访,你若总是在卿月阁侍奉,就免不了与他常常见面。如此一来,想要保住你,我便不得不多出许多麻烦,这样说,你可明白?”公孙洵的语气虽然并不严厉,可这话却是字字句句割在若若心上。
若若红着眼眶,却硬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福了福身,哽咽着说道:“若若明白了,日后若若不再踏足卿月阁便是。”
“下去吧。”公孙洵狠了很心,将头转向一边轻轻摆了摆手。
看着公孙洵的侧脸,若若只觉心痛难耐,但她仍是礼数周全地屈身行礼,而后才退出房外。
若若走后,早已站在门外的阿萝走了进来,“公子何故这般伤她?”一路走来,阿萝早已将心地单纯的若若视作妹妹一般,见她如此伤心,自是心中不忍。
公孙洵搅动着若若送来的清粥小菜,苦笑一声,“那丫头的心思你该明白,既然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便该让她早早就死了这心思。长痛不如短痛,如此才是最好的。更何况我也没有骗她,高岐本就是个难缠的家伙,离他远些总归没有坏处。”
阿萝无奈地叹息一声,“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痴男怨女日日为情所伤啊。”
“也包括阿萝女侠吗?”公孙洵一本正经的模样转眼就消失无踪,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阿萝,那神情实在令人火大。
阿萝白了公孙洵一眼,恨恨地回怼了句:“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撂下这句话,阿萝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阿萝这边刚出门,公孙洵便对窗外喊道:“听见没?人家说你不是好东西呢。”
一个黑色的身影随着公孙洵的话音自窗子跃入,陆愆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公孙洵方才的话一般,他依旧是那副木然地表情,拱手拜道:“属下见过公子。”
见陆愆无趣的样子,公孙洵也就没了继续逗他的兴致,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陆愆站直身子,如实答道:“属下探过卢府,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卢望安这个人也并未与任何人相交过密,在这南陈朝中,他仿佛就是一座孤岛一般。”
“孤岛?从不与人相交过密?”公孙洵蹙起眉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是,这个人很奇怪。”
“我知道了。去休息吧。”公孙洵看着桌上的白粥,已然没了胃口,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又吃了两口。
到了巳时,公孙洵换上一件贵气十足的紫色长袍,当他唤来阿萝时,阿萝倒是被其装扮惊得不清。
“公子素来喜欢素色衣物,为何今日却穿得这般……”
“这般什么?”
阿萝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招摇。”
“招摇?”听阿萝这样说,公孙洵反而好像十分满意,他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连你觉得招摇,那想必是十分招摇了。既如此,咱们走吧。”
“走?去哪?”
“袅胭坊啊。”
“可约定的时间不是午时吗?”阿萝好奇地问道。
“怎么,约定午时本公子就得午时去吗?这袅胭坊如今可是本公子的产业,作为老板,去看看自己的店铺难不成还得挑时间?”
阿萝实在不知公孙洵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公孙洵行事自有其道理,于是便不再多言,跟在公孙洵身后出了嵬府。
一路上,公孙洵一改往日作风,当真是要多招摇有多招摇,直到袅胭坊门前,几乎整个元宝街都知道嵬府的那位神秘公子今日亲临袅胭坊。
公孙洵与阿萝进入袅胭坊后,便由伙计引入内堂。公孙洵这边刚刚坐定,阿萝便忍不住问道:“公子今日这般招摇,卢望安可还敢来?”
“有何不敢?”
“难道他就不怕被别人发现?”
“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本公子便也不必见他了。”公孙洵一脸坏笑地坐在木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直到此时,阿萝才终于明白公孙洵的打算,“公子是打算试探卢望安的本事?”
公孙洵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时至午时,袅胭坊内仍旧不见卢望安的身影。阿萝心中不免猜测,这位新晋的户部尚书难不成当真不敢来了。
可就在此时,外殿却传来了争吵声。
“你们这袅胭坊简直就是黑店,我夫人手中的这枚玉坠根本就不是上等的和田玉,可你们却按照上等玉的价格卖给她,怎么?欺我夫人无知吗?刚好今日你们东家在,速速把他叫出来见我。”
争吵声传来之时,公孙洵正端着茶水送到嘴边,可这口茶却终究是未能入口。
公孙洵放下手中的茶盏,眼角浮起一丝笑意,“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