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激动,他有点儿语无伦次:“您来了……太好了……我真担心……您……不会来。”
屈门幕灵吃惊地看着这位年纪也不算小的先生,他有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纯真里似乎又透出一股让人害怕的光芒。
“我说先生,”屈门幕灵不肯坐下,“我们真的认识?这酒楼挺贵的……”
那位先生搓着手,急切地说道:“幕灵公子,我请的正是你。请坐下来好吗?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被当面叫出了名字,屈门幕灵稍稍放心,在旁边坐下来。那位先生等屈门幕灵坐定了,才谦卑地坐到对面,往前探着身子。
“请喝茶,是上好的山顶云雾灵茶。”那位先生只是笑着,点点桌子上的茶杯。
屈门幕灵凝视着桌子上的水晶杯,那里的茶叶尖粒粒直竖,仿佛杯中有个碧绿的小森林,正蓬勃地生长。
太漂亮了!屈门幕灵喝了一口,又忍不住问:“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我们不会是同学吧?不是?那您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我的?也不是吗?难道……难道先生你是从我诗画里跑出来的人物?”
那位先生收起笑容,他愣愣地看着屈门幕灵,嘴巴半张着,呆住了。这情景让屈门幕灵大为奇怪:“怎么是这种表情?难道我猜对了?不会吧……”
“屈门幕灵,还是……那么天哪!”那位先生说。哎呀,原来如此!屈门幕灵吐了口气。这时,门被敲响了。
那位先生惊慌得应声跳起,不过马上又镇静下来,转身安慰屈门幕灵说:“别怕,是服务员。我出去一趟。”
屈门幕灵只觉得好笑,这位先生看来是认识自己的,并且很尊重自己。她一边悠悠地喝着茶,一边环视屋内的装饰。头顶是枝形吊灯,中间低垂着闪亮的水晶流苏。
还没欣赏完,服务员敲门进来了,手里托举着盖有黄铜盖子的菜盘。菜盘搁在幕灵公子眼前,轻轻揭开,巨大的盘子中心,有只极小的布满花纹的动物,那是——一只野兔。
“这是什么菜?”屈门幕灵好奇地问。
“这是田园味的野兔,非常自然可口。”
田园味的野兔,这倒是稀奇呀!“请问,请客的先生在哪里?”
“您就餐时,主人说不便打扰。他让我转告您,希望您一定要吃得饱饱的!要吃得非常饱!”说完,服务员微笑着离开了房间。
还有这样稀奇的请客的人,怕打扰了被请的人就餐不来入席。还是先尝尝眼前的菜品吧,屈门幕灵挑动洁净的竹筷。
原来野兔中有碧绿的野菜,咀嚼起来爽脆可口,上面浇淋的黑白相间的酱汁酸甜清凉,仿佛阵阵旷野的微风从脑海里吹过。
随着咀嚼,屈门幕灵的眼前幻化延展出青翠错落的山林来,草叶和花朵擦着她身上衣服,拂过她的膝盖。他全身夏日打扮,正置身于草地中央……随着美味的菜肴滑入喉咙,那片绿草地和山林逐渐缩小消失了。
刚才,是怎么回事?享受野兔的时候,做了个小小的美梦吗?美食的最高境界竟然如此!屈门幕灵浑身轻飘飘的,思想也轻柔得失去了控制。
第二道菜是用蜜糖脆皮覆盖的浆果糕,外形是只红眼睛的松鼠,眼睛由两颗晶莹剔透的野果子镶嵌。
第一口嚼下去,屈门幕灵的思绪又飘荡起来,一只……一只老虎奔跑过来,从它亮闪闪的眼睛里,屈门幕灵看见了自己!
咕咚!因为太过惊异,屈门幕灵猛地咽下食物。随着她吞咽食物的声音,老虎消失了。不,它就在眼前,趴卧在墙上,准确地说,它攀爬在那个衣帽架上。
屈门幕灵的头发唰地竖起来,刚才服务员说的那句话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一定要吃得饱饱的,要吃得非常饱!天哪,意思就是自己吃得饱饱的,好给这只老虎当点心呐!
不行,得马上离开这个房间!屈门幕灵屏住气,踮着脚尖往外挪移。
忽然,门被推开了,服务员端着新的菜盘进来。哦,可亲的服务员!屈门幕灵抱住服务员的胳膊,结结巴巴地小声说:“老……老虎!
服务员疑惑地看看屈门幕灵,又循着她惊慌的目光望过去,随即放下盘子,淡然地说:“什么老虎,您说的是那件虎纹外套吗?”
“虎……虎纹外套?”屈门幕灵定睛再看,衣帽架上真有一件虎纹外套呢,并不是什么老虎。 他才想起来,就餐前好像瞥见过这件外套。
服务员示意屈门幕灵继续用餐,但屈门幕灵可没心情,也没胆量接着吃了。
“我已经用好了。”屈门幕灵说着,就要走。
服务员大为惊讶,“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好几道菜呢,请客的先生再三强调,你一定要吃得饱饱的才能离开。”
屈门幕灵说什么也不敢冒这个险,好不容易有脱身的机会,怎能放手?他硬是从服务员的身边挤过去,逃跑了。
外面依旧雪花纷纷扬扬。屈门幕灵微微扬起脸庞,任由那一片片冰凉的雪花轻轻落在脸上,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烫的面颊与雪花一接触,瞬间就融化了一层雪片。此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的黑白披肩被遗落在了饭店的房间里。然而,他哪里敢回去取呢。
两天过去了,屈门幕灵始终未能想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甚至觉得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太过清晰逼真的梦。疑惑如同缠绕的丝线一般,在他心头萦绕着,久久盘桓不去。
到了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信,正是那个陌生“小姐”的来信。
屈门幕灵迫不及待地打开这封信,信上如是写道——恩人屈门幕灵公子:
真的很遗憾,你没有尽情享受完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菜肴。这些灵菜灵果,都是我在妖兽森林里一棵棵、一粒粒精心挑选采摘而来的。
吃完之后,眼睛会变得非常明亮,看星星、花朵、蚂蚁等都会清晰无比。你不是向来喜欢看这些东西吗?可惜你吃得太少了!
说到这里,你肯定还有些迷糊吧!你还记得十年前前往妖兽森林边缘游玩的事情吗?那时,你与同伴走散了,在林中迷了路,遇到了饿得奄奄一息的我。
那时,你的包里还剩下最后一块馒头,你没舍得吃,而是用泉水泡软了,全部喂给了我这只失去了父母的小老虎。
那块馒头让我有力气找到了兄弟,回到了它们身边,并且活了下来。如今,我已成为林中的虎王。
幕灵公子,没有你的帮助,我无论如何也活不到现在。所以,我很想请你吃些特别的菜肴,以此来表达我的心意。
不知为什么,你却匆匆走掉了。我特意在菜里放了一点灵草,可以让你看到我现在的生活有多么幸福。真可惜,你才吃了两道菜就离开了。不然,随着菜品的增加,你会看到我全部的美满生活。
你的黑白披肩请允许我带走留作纪念吧,我想把它挂在虎王的客厅里,对所有的小老虎讲述我的幸运故事。
另外,幕灵公子什么时候再来妖兽森林游玩呢?如果来,请带上当年那样的馒头好吗?我对馒头的味道特别怀念呢。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食品了!
永远尊敬你的虎王:从林天
它是——老虎呀!名字叫从林天的虎王!
因为激动,屈门幕灵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回想着,十年前,自己与同窗一起去山林里探险,与同窗们失散的情景。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