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又聊一会儿,毕竟是中秋之夜,总不能把朱晞颜父子撂在家里,向夫人感觉差不多时,才提出离开。
“今日既是看你,也算认下门,娘该回去,以后再来看你。”
千里寻和韦嬷嬷将她们送至门口,再送上马车。
马车刚要启动时,千里寻像是想起什么:“等等!”
待马车停下,千里寻上前问道:“嫂嫂,旁边有座宅子叫永宁居,可是陈家的?”
陈文心从马车里探出头:“陈家的宅子太多,我都记不住,你为何问这个?”
“哦,没什么?只是我的丫鬟偶然见陈浩宇进入永宁居,好奇,所以问问。”
“既看到浩宇进入,应该是陈家的宅子。这小子整日在外面瞎混,不着家,就是仗着陈家宅子多。不过,近日他倒老实,竟然回陈府,说是以后要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呵呵……”
“谢谢嫂嫂告知。”听到陈浩宇老实回到陈府,千里寻轻松许多,他既然回陈府,以后应该不会与他碰面。
向夫人不敢再看女儿,她怕流泪的样子被发现,反而搞得淑真心情不好。
朱府的马车又开始启动,车轮碾压着马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听不到朱家马车的声音时,千里寻刚要带众人回屋,却传来一个声音:“幽栖居士!等等!”
中秋之夜的月光下,一个身影走到她面前,千里寻认出是东方尘泽身边的小厮化雨。
“你怎么找到这里?”
“我家公子说中秋之夜,幽栖居士肯定会写诗作词,他被老爷关在家里,不得自由,没办法亲自出来,派我前来讨要一首。我本不知您住这里,跑了趟幽林别居,想求乔公子帮忙,结果没找到乔公子,反而打听到您的新住处,赶来碰碰运气。”
“你家公子为何会被关起来?”
化雨照实说:“外面人议论幽栖居士,我家老爷担心连累公子,才把他关起来。”
原来东方尘泽被关与她有关:“你随我来,我写两首,都送给你。”
化雨高兴不已,总算没白白跑出来一趟。
韦嬷嬷不愿多熬夜,早早回屋睡下。苦荞把化雨安排在会客厅等待,夏果则跟小姐回闺房伺候笔墨。
回闺房的路上,千里寻心中已知要写朱淑真的哪两首诗。
墨研好后,再给笔尖吸饱墨汁,夏果双手捧上。
千里寻接过,提笔写下两首关于中秋之诗:
秋来长是病,不易到中秋。欲赏今宵月,须登昨夜楼。
露浓梧影淡,风细桂香浮。莫做寻常看,嫦娥亦解愁。《中秋》
独占秋光盛,天工信有偏。清晖千里共,皓魄十分圆。
兔影寒犹弄,蟾蜍老更坚。只愁看未足,一去又经年。《中秋玩月》
小姐写诗时,夏果站在一旁欣赏,诗中的字她全部认得,其中的意味却不懂。她决定,要继续认真读书,直到能看懂小姐写的诗词,还能说出几句评价之语,未来才可配得上乔公子。
待小姐撂下笔,夏果把纸张拿起一一吹干,折好后,来到会客厅。
化雨边吃月饼,边与苦荞聊天儿。
“苦荞姐姐,听说你跟白风在一起……”
苦荞很害羞:“你个小孩子!别瞎说!”
“是白风说的。”
“他这人怎么什么都说!等我下次见到,定要好好教训他。”
“看苦荞姐姐的样子,应该是了?”化雨边吃月饼边乐。
“小孩子懂什么?吃你的月饼!”
“我不是小孩子,我跟南双一样大,他都能喜欢夏果,我为何不能说说苦荞姐姐和白风?”
夏果正好进来,本来脸上挂着笑容,听到化雨提到她与南双,一脸不高兴:“别拿我跟南双说事儿,我根本瞧不上他,他最好死了那份心。”
化雨咽下最后一口月饼,站起来,走到夏果跟前,笑嘻嘻地说:“夏果姐姐觉得我怎么样?”
“再胡说,小姐写的诗我可不给你。”
化雨不敢再胡说:“夏果姐姐快给我,我家公子被关在家里,心情不好,可指着幽栖居士的诗高兴呢!”
“以后不准再胡说!”
“不敢了,不敢了。”
夏果把纸张递给化雨:“拿着,若是碰到南双,告诉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化雨接过,为难道:“夏果姐姐这话我可不敢传,南双怎么能是癞蛤蟆?听白风说他最近可怜着呢,跟他家公子一起被关在乔府,我连面儿都见不上。”
“行了行了,拿着我家小姐写的诗赶紧走吧,记住,不准跟外人瞎胡议论我家小姐。”
“我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家公子知道也会批评我。”化雨边说边往外走。
送走化雨后,两个丫鬟回到闺房伺候自家小姐。
家人送来亲情,好友也没舍弃她,在众人唾骂之际,还派下人来要诗,千里寻又觉得她很幸运,何必在月圆之夜纠结于不良情绪。
现在,唯一让她揪心的只有与文渊的未来。揪心又有何用?总不能打进乔家把文渊救出来?尽管她想过,可现实却不能这么做。世上很多事无法用拳头解决,她只能默默等待命运安排。
丫鬟伺候她睡下后,也各自休息。
千里寻躺在闺床上,想着命运之事,她深信已走上千里寻的命运。如果命运安排她不能跟文渊走到一起,她也会努力接受不情愿接受的结果。
化雨把幽栖居士的两首诗揣进怀里,步行往回走。中秋节的晚上街市繁华,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得闹个通宵,他不如趁此机会好好逛逛。
正逛着,听到有人叫他:“化雨!”
化雨回过头,看到安明轩与曹班一人拿个糖葫芦在吃。
“两位公子好。”
安明轩说:“果然是你,你都出来,怎么没见东方兄?”
“我家公子还被关在家里,不如两位公子自由。我实在想不通,两位公子也喜欢幽栖居士的诗词,为何你们两家父母不把你们也关起来?”
曹班吃完一颗糖葫芦:“说的什么话!你是在咒我们两个吗?”
化雨赶紧道歉:“化雨不敢。”
安明轩批评道:“你家公子被关在家里,心里不知有多苦,你不回家伺候他,自己却跑出来逛街,是不是太过分?”
化雨解释道:“我可不是出来逛街,我家公子给我布置任务,他说幽栖居士必然在中秋之夜写诗作词,让我想办法帮他搞来……”
两人齐声问:“可搞到?”。
化雨一脸骄傲:“有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一次搞来两首。”
“两首!”安明轩叹道,“快拿出来让我二人瞧瞧。”
化雨开始提条件:“给二位公子看可以,你们得请我喝酸梅汤,吃烧鸡。”
曹班爽快道:“这算什么,走,这就带你去买酸梅汤和烧鸡。”
街边正好有卖酸梅汤的,曹班给化雨买了两碗,化雨一口气一碗,就像从来没喝过一样。两位公子也把手中的糖葫芦吃完,又带他去卖烧鸡的摊位上挑烧鸡。
烧鸡买好后,二位公子找家茶肆。坐下后,化雨把诗拿出来,他们一人一首,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又问茶肆的伙计要来纸笔,将两首五律抄了下来。
化雨边吃烧鸡,边瞧两位公子,心想,这些有钱公子真不知人间疾苦,整日只知对没有任何用处的诗词感兴趣,在化雨眼中,诗词哪比得上他正在吃的烧鸡来得实惠。
两位公子抄完五律,把原稿还给化雨,叮嘱他回去后代他们向东方兄问好,然后二人急急忙忙离开。
化雨把纸张叠好,塞进怀里,准备继续吃烧鸡,茶肆的伙计走过来:“客官来壶茶?”
“不了,我有烧鸡吃。”
“烧鸡不是本店的,你占着地方,不喝茶,是不是不地道?”
“刚才那两位公子不是也没喝茶?”
“他们给了笔墨钱,你给了什么?我们开店做生意,可不是做慈善。”
化雨把剩下的烧鸡包好,拿在手中,不满道:“势利眼,小心掉到钱眼里出不来!”
两位公子得了幽栖居士的新诗,甚是开心,终于有理由参加中秋诗宴。
乔兄和东方兄都被关起来,幽栖居士又被全城人非议,这个中秋节二位公子本打算逛逛街得了,竟无意中得到幽栖居士的新诗,不拿到中秋诗宴,实在对不起这么好的诗。
走着走着,曹班犹豫道:“中秋诗宴是一群文人出资举办,我们两个又没出钱,去了会不会被赶出来?”
安明轩说:“你忘了,去年我们出了,今年怎么说也得给个面子,何况我们有新诗在手。”
“也对,不过我担心大家不会把幽栖居士的诗当回事,毕竟满城都是她的风言风语。”
“你可信市井之人的议论?”
曹班摇摇头:“不信。”
“你都不信,中秋诗宴的文人水平都在你我之上,谁会因市井之谈拒绝幽栖居士的佳作?”
安明轩的话有些道理,二人才大胆朝正在酒楼举办的中秋诗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