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谨心正要问为何抄家还会有百姓进来,狱婆已经去绑下一个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有空去看方家的其他人,只见他们差不多人手一个包袱,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得严严实实的,应该是将能穿的都穿上了。
方谨心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四周,从周围泛黄的树叶,她推测出现在应该是秋天了。也不知道此地是什么时候入秋的,自己两手空空上路,白天赶路还好,应该不会太冷。到了晚上,要是气温骤降的话,那就不是一点点的麻烦了。
可是事到如今,方谨心也没有办法。别人都是收拾了一个晚上的,只有她是从灵床上被拽下来的。别说衣服包袱了,只怕身上连条手帕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押差管不管吃饭,这要是不管的话,自己怕是得饿死了。
方谨心又看了看自己,穿着入殓的衣服也就罢了,还连个夹袄都没有,再裹上一床白布。这个样子,上黄泉路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是要上进京的路……刚才闹腾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来了,身上就有点冷飕飕的了。
方谨心想着,打了一个冷战,不由自主抱了抱双臂,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方家人。虽然他们都是人手一个包袱,但却没有一个人多看她一眼。一开始还以为是原身自尽惹了众怒,可现在她已经自证不是自尽的了,方家人依然一点反应,倘若不是冷血,那就是原身自己不招人待见了。可怜她什么都不知道,此情此景,她也不敢贸然求助。万一被人看出破绽,都不用自杀了,直接烧死了吧?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方谨心幽幽叹着气,正盘算着要不要跟那个陈头儿说明一下自己的现状,请他帮帮忙,能够平安到京城,就听见前面一声大喊:“走了!”
队列动了起来,方谨心只好暂时按下了心思,机械地挪动这脚步,跟着众人步趋亦趋。
也许是时间还早,街道上的人并不多,所以就算系着绳子,一行人也走得不慢。只是街上人虽不多,走过的却没有不朝他们这边张望一下的,回头率爆表。
方谨心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岁,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接受过他人的注目礼,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何况她还裹着白布,更是引人注目了,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了。因此她只能低头含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尽可能走快些,出城就好了。
或者是焦急中时间过得特别慢,就在方谨心抱怨古代的街道怎么也这么长时,陈正宏一声呵斥,城门到了。众人停下,静等陈正宏和守城兵卒办理出城手续。
方谨心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敢稍稍抬头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一抬头,她第一个反应是,眼前的情景在她面前是如此的清晰。她下意识抬手摸向鼻梁,没有眼镜。也就是说,她现在不近视了?也对,原身是个古代女孩子,自然是不近视的。
这个发现让方谨心的内心一阵狂喜,要知道她从小学三年开始就开始戴矫正眼睛了,一直到工作都没有怎么摘下来过。原本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也想过去做近视手术的,可是被室友一句话,你看医生都戴着眼镜的,你赶什么时髦啊,就被打消了念头。
于是从十岁一直到三十三岁,眼镜伴随了她足足二十三年。中间也用过隐形眼镜,但是时间不能过长,尤其是用电脑的时候,所以框架眼镜依然是她无法脱离的伙伴。只是没想到,穿越到这个一无所知的古代,她竟然不再近视了。
这算是穿越的第一波福利吗?一大早就糟透了心情,在这个时候,终于稍微好了一点。方谨心贪婪地看着周围的情景,山是青的,云是白的,天空是湛蓝的,树叶是五彩斑斓的。只有城墙是灰蒙蒙的,带着时间的沉淀,和时代的痕迹。
陈正宏果然说话算数,出了城门,就让人将绳子尽数解开。当然,也少不了告诫一番,无非就是,就算被卖身为奴,只要活着,总归还有希望。就算不能恢复官身,做个庶民也不错的。可要是谁动歪心思,逃跑或者寻死了,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就算能逃出生天,一辈子也只能是个没有立锥之地的流民。不要说逃不了不仅仅是自己身死,还要连累家人,极有可能从抄家流放,直接变成满门抄斩了。
一番警告带洗脑,重新上路时,众人显然放松了不少。并且按照平时的亲疏关系,自动分成了几个团队,结伴而行。方谨心到目前为止,除了罗姨娘,不认识任何人。所以她并不打算跟别人组队,自然更不打算跟罗姨娘在一起。
别说当时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让她对罗姨娘这个原身的生母没了任何好感。就说早上她被衙役欺辱,又要自证清白,甚至于发现她只是裹着一条白布单上路,罗姨娘都不曾问过一句话,她就对这个女人彻底没了指望了。
因而此时她并不靠近方家人,反而跟在了衙役的后面,一边走路一边听他们自以为小声的聊天,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至少她得知道,到底是谁要杀她。
虽然她对衙役们说,是有人想要加害方家,而随意选的被害者。但是凭直觉,她知道不是,那个凶手,应该是针对她的。不,不对,应该说,是针对原身的。
可惜,穿越后她脑海里跟原身有关的记忆,除了刚刚醒来时出现的那些画面,其他一概全无。甚至她根据常理推测,原身应该有的贴身丫鬟,她都不知道是谁,叫什么名字,此时又在哪里。而更远一些的信息,譬如原身的未婚夫是谁,她的婚约又为什么会被换掉,而且作为生母的罗姨娘,还换得心甘情愿,更是找不出丝毫头绪。
这就让方谨心焦灼而且不安了,她可以不跟方家人打交道,但是不能不知道方家的情况。毕竟作为官卖的女子,以后的主人家必定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必须得有说辞。因此她急于得到所有相关信息,越多越好。不管是有关这个朝代的,还是有关方家的,甚至是有关案情的都好。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信息中,哪些是能保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