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已过立冬,寒冬的冷气越发刺骨,大家都换上冬季衣裳。千里寻还是没等到文渊前来,难道仪王没有将她的话转达给文渊?
白风每隔几日会来望月轩,均是在大门外与苦荞相见。苦荞很懂小姐的心思,几次向白风打探乔公子的情况,白风只说不清楚,王爷已好久没去过乔府。
千里寻从充满期待到慢慢失望,再到努力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想起文渊。
哥嫂来过一次,她试图从哥嫂的口中打探文渊的消息,他们则劝她不要再想乔家公子,其余一概未提。
七八日未提笔写话本,只因又怕写缠绵悱恻的爱情。既然没有事情可打发时间,为转移内心的痛苦,不如继续动笔,毕竟有那么多听众等着。
千里寻坚持提笔接着上次的内容,写下红香与玄英爱情甜蜜的故事,可写着写着,她竟然改变初衷,给她们之间添加了一段虐恋。
听众还未被虐到,她竟边写边流泪,趁着写作,也把积压在内心为文渊为自己流的眼泪通通流出来。
苦荞递上丝帕:“小姐今儿写的故事肯定感人,把您都感动得哭了。”
千里寻接过丝帕,将脸上和眼睛周围的泪水沾干净:“是感人,我能被自己写的情节感动,听书的人肯定也会被感动。”
夏果掀开帘子,惊喜地喊道:“小姐,下雪了!快出来瞧瞧!”
夏果进屋为小姐取下厚披风。
千里寻充满好奇,毕竟是她穿越而来遇到的第一场雪。
苦荞很机灵,趁夏果不注意,把手稿收起来,从旁边拿本书,装模作样走到书架旁:“小姐别急,我帮您把书放好,再给您拿手炉。”
千里寻会心笑道:“不着急,我等你。”
当夏果走到书桌跟前时,桌上已无纸张。她平日不怎么关心小姐写些什么,反而喜欢小姐坐在书桌前忙碌,因为这时,她都不用近身伺候,可以拿本书躲在丫鬟房,边读边想象与乔公子在一起的情景。
“小姐,我把披风给您披上。”
千里寻放下手中的丝帕,站起来,任由夏果为她披好披风。披风是藕粉色,又厚实又暖和,帽子的周围毛茸茸的,摸上去很舒服。
苦荞把手炉拿来,递给小姐。
千里寻接过,手炉的热气通过手掌传遍全身,顿觉暖洋洋的,暂时将文渊没来之事搁置一边。
“走吧,我们去赏雪。”
夏果掀开帘子,随着一股凉气袭来,千里寻已看到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迈开脚走出去,站在院中,雪刚下不久,还没将望月轩覆盖。
苦荞替小姐把披风上的帽子戴好,乖乖地站立一旁,跟夏果欣赏飘落而来的雪花。
千里寻抬起头,望着空中的雪花,大片大片向地面落下;她又看向地面,很多雪花刚落在地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慨叹雪花的生命如此短暂,难道它们从天上落下只为消失?
她想到自己,穿越前的她已死亡,就像雪花,本以为从天空落下会更精彩,谁知却是奔向死亡,一场地震将她拥有的一切断送。
有幸穿越而来,获得新生,她很珍惜,珍惜到甚至担心是死后的自己做的一场离奇的梦。直到遇见文渊,她才确定不是梦。
为什么文渊明明已自由,却不来找她?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梦?如果是梦为什么她看到的如此真切?苦荞和夏果真实不虚,还有眼前飘落的雪花,还有手炉,里面热气满满。
千里寻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珍惜到想要走好每一步。和离是第一步,走得艰难,结果倒也圆满。与文渊的感情是第二步,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困难重重,难到无人能够帮助自己,难到她只能窝在望月轩等待上天掉下一个大大的馅饼……
韦嬷嬷冒雪走来,见自家姑娘站在雪中,批评道:“你们两个丫头,平时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怎能让姑娘在外面待着?小心着凉!”
两个丫鬟笑而不语。
千里寻边欣赏飘落的雪花,边说:“嬷嬷莫怪她们,是我要出来赏雪。”
韦嬷嬷不再批评,倒也没说让姑娘进屋的话:“姑娘,门外来了两个人,你要不要见见?”
千里寻不解道:“嬷嬷今日说话奇怪,还没说来人是谁?却问我见不见?”
韦嬷嬷说:“乔家人。”
“难道是文渊?”千里寻充满期待。
韦嬷嬷为难道:“不是乔家公子,是乔家老爷和夫人。”
千里寻感到失望:“他们来做什么?”
韦嬷嬷回道:“并未对我说起,只说不见到姑娘今日就不离开。我看未必是好事,姑娘不见也罢,他们想在外面等多久,让他们等去。”
千里寻犹豫片刻:“嬷嬷尽管请他们进来,我在会客厅等着,不管他们为何而来,起码我能得知文渊的近况。”
夏果听到是乔家来人,充满期待,小姐多久没见到乔公子,她就有多久没见到,她对乔公子的思念并不比小姐差,便与苦荞紧跟小姐来到会客厅。
到达会客厅,千里寻脱掉披风,放下手炉,正襟危坐。
说心里话,她多少有些紧张,要见她的二位差一点成为她的婆婆和公爹,也不知他们前来拜访有何目的?难不成想亲自求她嫁给文渊?
千里寻立刻否认了后面的想法,乔家已定下苗知瑜,怎么可能再让文渊娶她?而她又万万不愿给他人当妾室。
带着忐忑的心情终于等来两位长辈。
在屏风外,乔守仁与钱氏脱掉厚披风,交给一旁的丫鬟。韦嬷嬷带他们拐过屏风,向里走来。
千里寻犹豫要不要站起来迎接,以显示她是知礼之人,可想到走来的二位切断她与文渊一切往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干脆坐着,拿出主人的款儿来。
谁知乔守仁与钱氏话还未说,竟然跪下。这倒把千里寻吓住,她已坐不住,只好站起来,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韦嬷嬷见情势不妙,上前扶道:“二位这是做什么?想折我家姑娘的寿吗?什么话都没说,就跪下?快起来!”
二人不愿起身。
乔守仁说:“我们二人前来,是想请朱家姑娘放了我家文渊,若朱家姑娘不答应,我二人绝不起身。”
韦嬷嬷气道:“二位说的什么话!我家姑娘自搬进望月轩,几乎没出过门,何来放不放过乔公子?再说你们乔家已与苗家定亲,还来求我家姑娘做什么?若再不起来,我可不管什么皇亲国戚,直接拿大棒子赶人!”
钱氏哭道:“呜呜……!我家文渊为了朱家姑娘连命都不要,你说我们不来求她,又能求谁?呜呜……!”
千里寻已忍不住,问道:“文渊他……他怎么了?”
乔守仁说:“自从与苗家定亲,文渊一直闹着退婚。婚姻大事,岂可由他说了算?我当然不同意。想着他闹一阵儿慢慢会好,谁知近日他开始用绝食逼迫我们,到今天已绝食三日,他的身体怎能受得了!我和他母亲都跪着求他,他说除非朱家姑娘说放弃的话,他才会同意娶苗家姑娘。姑娘,我们两个年纪加起来已超过百岁,跪在这里,求求你,放了我家文渊,否则乔家就要绝后了!”
乔守仁说完,不由老泪纵横,钱氏更是哭得伤心。
千里寻此刻才明白,文渊没来找她,不是因他放弃她,而是正在用他的方式努力挣扎,争取他们的未来。千里寻立刻原谅了文渊,更加心疼他的付出。
“你们起来吧,被长辈跪,我承受不起。”
乔守仁坚持道:“姑娘若不答应放了文渊,我二人就长跪不起!”
本以为世上最可怕的是刀剑,今日才领略到守礼的话语和行为才真正逼得人无路可退。
韦嬷嬷生气道:“你们二人如此逼迫我家姑娘,是何道理?乔家公子绝食是乔家的事,与我家姑娘何干?你们还是回去好好劝说自家儿子,赶紧跟苗家成亲,不要再想着我家姑娘,什么皇亲国戚,我家姑娘可不稀罕!”
钱氏哭着说:“呜呜……!嬷嬷别用这话噎我们,朱家姑娘不答应放了文渊,我与老爷绝不起来,呜呜……!哪怕你用大棒子打我们,也绝不起来!呜呜……!”
本以为等文渊半年太短,才过两个多月,情势逼得她不得不放弃。
想嫁给文渊已不可能,除乔家与苗家订婚一事阻挡外,乔家长辈已从心里对她生起的怨气,也令千里寻不敢向前踏出半步。爱依然在,面对现实,不得不放弃。
她不想在乔家人面前表现得痛苦难过,努力平复心情:“若二位再跪下去,我绝不答应放弃文渊。”
钱氏立刻停止哭声,与乔守仁四目相对,互相搀扶着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