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黑暗.疯狂.诡异
第六部
”嗬嗬——嗬”在一片黑暗树林中疯狂地向前冲着的江一落发觉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异常大声,他发狂地跟着不时从前面传来的李林的枪声和狞叫声冲过去,”笨蛋!你这个笨蛋!”江一落边跑边自言道。而前方黑暗中响着李林声音”哈哈,你们今天死定了,死定了!砰砰砰……”
唰唰唰,江一落已冲出密集不见五指的树林,前面半山腰一片空地快速进入眼帘,同时,他也见到李林的身影和一座废弃的小寺院,还未等他叫林叔,李林已狂叫着冲入破残的寺院里,显然,他追的那可怕的东西进入了这寺院。
”轰隆”一声,刚冲至寺庙门前的江一落的头上方夜空中响起一道惊雷,刹那一条闪着耀眼白光的恐怖闪电,从黑夜天空中一掠而过,当场把寺庙一带几十米范围照个一片通白,如同白昼,令江一落不由一阵心跳,全身发抖动。
”啊”同时,在这电夺目刹间,江一落竟然见到寺院大堂地的一座四米高的金刚将军破神像竟双眼闪白光光柱复活,并凶狠地盯向他,”呛”一声,这残石像竟拉开手中弓箭,对着门外的江一落,未待他反应,已”唰”地发出一阵巨响,闪电般射出那枝足有三米长的巨石箭,如流星向江一落射来,”不”闪避不及的江一落发出一声尖叫,已整个人闭上眼应声跌到庙前地上,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跌到地上后他并没有感到有巨箭穿身的惨痛,”喂,落仔,快起来!”随着一阵熟悉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跟着有一脚狠狠地踢了他后背,是林叔的声音。
他连忙睁开惊惶的双眼,定神向身后一看,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提着手枪的李林已站在他身后,脸上尽是惊恐之情。
”刚才….刚才….”江一落惊惶失措地转回头望回寺内,这时,映入他眼帘的大堂里的那手拉巨箭的神将石像此时却已回复到正常中,一片死气沉沉,不再有生命迹象,那巨石箭也只搭挂在巨石弓上,并没有射出来。
”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幻觉。”江一落不由想道,同时,身边的李林已慢慢把他扶起来,”你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慌乱?”李林问。
”没事,你,你有没有……有没有捉到刚才那个…….”
”没有,那老头刚才一跳进这里就不见了!这里太邪门了!”李林边讲边露出了非常惊恐的脸色。
”我早就叫你不要追!”江一落边讲边转头望李林,不知为何,他一和李林双眼相望,竟莫名头晕头转向,林叔的脸孔也刹那变得模糊,一片惨白,四周的空气也变得寒冻起来,一片阴森森,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感突然直袭全身,一个可怕的怪念已忽然在他心里升起,这林叔莫非是…….
可惜到他想到时已太迟了,”哈哈哈”这个在他身旁的李林突然发出一阵阴森森有回音的女人笑声,还未等到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嘭”一声厉响,这李林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一巴掌竟把江一落整个人刮上半空中,”洞”一声,江一落已被打得飞过十几米的半空,堕落到寺院外的一片烊地上。
”哈哈哈,小子!你看看我是谁?哈哈哈”李林发出一阵直听得江一落双耳轰咆,全身发软的婴儿笑声,同时,李林的双眼竟”唰”地一声闪出两团绿光,并如电筒光柱般射出两道吓人绿灯光柱,穿过半空,如舞台灯般地照在江一落身上。
”不”被打得懑口是血的一头冒水的江一落在极度害怕中奋力抬头回身一看,天!只见李林变得仿佛恶魔附身一样,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双脚不动地沿着地面向自己慢慢滑过来,十分可怕。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林叔到哪里去了?”江一落边问边奋力举着手枪瞄准了已滑到离他只有八米左右的李林,他已本能地感到,这不是李林,而是一个可怕的超自然妖魔。同时,江一落已本能地”砰砰砰”地向着它连开三枪。
谁知这李林中枪后竟一点事也没有,反而阴森森地盯着江一落。
”哈哈哈,你那个伙伴已被我吃进肚里了,哈哈哈,现在,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面目!”这变得和李林一模一样的妖魔突然停下来,”烘”一声全身爆冒起一团巨大的红烟怪光,刹间把四周映亮,刺眼的强光令江一落不由自主闭上双眼。
强光巨烟过后,惊恐的江一落怀着”卟通卟通…….”的心脏急跳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一睁犹自可,一看不由吓得他全身心裂胆爆,面无人色,毛发根根竖直起,张大了嘴倒抽几口冷气,全身冷汗涔涔如雨下。一股巨大的恐怖感已淹没全身。
实在太可怕了,天!映入他眼帘的那变成林叔的妖魔终露出变回了它的原形,竟然是一头足足有三,四米高,八米多长的巨大怪物,”呵嗬嗬......呵嗬嗬”并发出一阵阵沉重巨大的呼吸声,在大片大片的红色升起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地向着江一落盯过来,它那悬在四米高半空的巨大头部竟是一只布满蓝色磷甲的狼头,天!足有成米巨大,吓人之极,头顶上这长着一条象屡牛角的一米高巨角,而它的身躯竟是象恐龙蜥蜴一样由蓝色金属磷甲组成的巨大身躯,一条巨大的尾巴在身后大雾在隐隐展现,八只巨脚在浓雾中呈现出来,天啊,这简直就是一头象由甲虫蜥蜴狼头组成有巨魔怪。它那巨狼头上那两盏如灯笼般巨大的发光绿眼也刹间由绿光变为红光,高高在上向着下方的江一落射出两道红色巨大电筒光柱,把江一落附近十几尺范围照个一片通红,骇人之极!
”呵嗬嗬…”随着这阵吓人巨大呼吸声,这头骇人之极的巨大妖魔发出了一阵仿似地狱群鬼号叫的魔音”小子,哈哈哈,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凶手,你们这些凡人的恶梦,我就是在这里已修练了千年的山神,哈哈哈”随着这阵可怕的笑声,这现出原形的千年狼魔缓缓地摆动那巨大狰狞头部,张开了布懑长长尖牙血盘大口,盯向江一落,大片大片绿色泡沫唾液,从巨牙血舌中由半空落至下方地面,真是令人发寒。
”不”被这千年狼精原形吓得魂飞魄散的江一落在前所未有的害怕中本能地举起手枪,对着在红烟半空中的千年狼精的头上独角进行了”砰砰砰”地最后猛射。
”唰,唰,唰”巨形蜥蜴狼精头上独角闪起了几道火花,但它显然毫无损伤,同时,发出阵阵有回音仿似几十个女人在哀叫声音”哈哈哈,凡人,你以为这种破玩具能对付山狼神,哈哈哈,现在让你见识见识一下神的力量!”
随身这阵听得江一落耳鼻流血,耳膜几乎震破的可怕笑声,”忽”一声,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象一具看不见的巨手,突然把江一落整个人连人带枪,掀抛上五,六米高的半空中,”轰”一声,呈抛物线被无形力量扔抛至十几米远的一片草从中,刹间坠出一个圆形大坑。
”啊”江一落发出了尖厉的惨叫声,手枪被震抛到十来米远处,全身手脚均受到不同程度的折伤,左腿完全折断,无法站立起来,全身剧痛非常。简直是生不如死。他挣扎着想向后爬去,但前方的草地上突然”烘”地一声自动升起一道火墙,拦住了他的去路。
”哈哈哈……”在阵阵妖异阴风下,那千年狼精缓缓在烟雾中向着江一落滑过来,”凡人,我要吸掉你的灵魂,我要把你的灵魂变成一个在黑夜吸血的恶鬼,哈哈哈”
随着这阵巨大可怕声音,”刷,刷,刷”江一落周围草地烂泥里突然冒出几十条章鱼触手般棕色树枝腾蔓,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已”刷拉”快如闪电自动的他捆扎起来,”啊”江仔发出了双手双脚被象蛇身般盘人的蔓条树枝牢牢绑住的痛叫,同时,这些可怕象有生命一样的树枝象供奉猎物一样,缓缓把挣扎惨叫的江一落直直举提上半空中,好象一份祭品一样供奉着千年狼精的到来。
”准备死后变恶鬼吧!哈哈哈”已来到离江一落只有几米距离的狼精缓缓地张开了可把整个人吞入肚中血盘大口,准备把举至半空的江仔一口吞下。江一落惨吟着以为死定了。
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候,突然”嗖”一声,东面黑暗半空中传来一阵尖啸声,还未等狼精明白过来,一道旋转着精白寒光已闪电般从东飞扫过来,”嘭”一声,这道旋转着的白光已从江一落身下的树枝劈过,立时捆绑的江一落的几十条树腾应声自动炸裂开,电火花四处溅射,刹那把四周的一切映个如同白昼,江一落也顺势整个人从半空中跌回到地面上。
”呔,妖孽休得猖狂!”同时东面草从中闪电般旋转着跃出一个灰色人影,他直直跃上三米半空中接回飞回原处的旋转白光,再直直落回至地上,定了下来,江一落和那千年狼精定神一看,原来这灰色人影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灰衣老道士,那救出江一落的白光原来竟是老道士手上的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妖孽!你残害生灵!有违天道!可知罪大?”那道士喝道。
”哈哈哈,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山顶的臭道士?小小毛孩,竟敢向我挑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哈哈哈”那千年狼精闪耀着它那双发光灯笼巨眼,发出一阵阵可怕有回音的婴儿怪声,听得人神智大乱。
同时,地上的江一落也挣扎着在爬向附近地上的那把手枪,同时,他右手也挣扎着从胸衣里抽出自己那匣涂有黑狗血和符咒水的子弹,他要换子弹,他那把手枪已打光了子弹。虽然刚才的子弹对那狼精毫无作用,不过,这排有黑狗血的子弹药也许不同了。
”妖孽速速受死!”那灰衣道士一讲完,立时飞身跃上半空,挥舞宝剑向着这巨大的蜥蜴狼混合怪物飞扫过去。
”轰隆隆”一声,这双眼闪着红光的千年狼精突然从眼中射出一道夺人心魄的刺目蓝色电光,刹那穿过半空,应声地竟可怕地在空中射穿插过飞扑来的灰衣道士的胸部,刹间电火花四散溅射出,”啊”那道士当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当场胸部击出一个大洞,血如雨般四喷,整个人从空中向后倒跌回去,飞坠回到四,五米远的草从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当场惨死,极度可怕之极!
”哈哈哈,这就是和神作对的下场!哈哈哈!”那千年狼精边叫边转回头望向已半跪在地上换弹匣的江一落。”看到了没有,凡人!”
”去死吧!你这个假神!”江一落同时举起手枪,”砰......砰......砰......砰”地已对着狼精连开四枪,分别打进这巨大的狼虫怪物的金属身躯里,但是,”哈哈哈”随着这狼魔一阵巨大笑声,它竟双眼射出两道血红的光柱,照扫过来,把江一落脸映个一片血红,可怕异常,它竟一点事也没有!天!
”这就是你的最后法宝?你太迷信了,我们根本不怕黑狗血!哈哈哈!”随着狼魔这阵笑声,一股无形的力量,”忽”地把江一落整个人直直提上四米高的空中,令他升至和这妖魔的头部处,并慢慢向这狼魔的血盘巨口飘荡去,六米,五米,天!它要一口吞下江仔。
”不,不”江一落完全绝望了,他挣扎着想脱离开这股无形力量,但可惜无济于事,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
”眼睛….眼睛……”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候,草从中大家以为已死去的老道士发出了最后的微弱呼叫声。
”对,眼睛,”一个电光念头刹那在江一落脑海里闪过,他突然明白到,老道士是在叫他射这千年狼精的双眼,对,不是有句话眼睛是灵魂之窗!
说时迟,那时快,江一落在绝望中奋力举起手枪,在半空用尽全力瞄准了已离他面前只有一米的巨大的狼脸上的双眼,天!这狼脸足有一米大!同时,狼脸上也张开了巨口。
”砰,砰”江一落在头晕中用力射出了手枪里最后两颗子弹,不偏不倚,正正击中这巨大狼脸上的那双闪耀红光双眼,”轰轰烈烈”一阵阵巨响随这响彻云霄,”嗷”一声巨大惨叫,这狼魔的脸上双眼被击中处立炸起一团红光,并弹射出几十道长长的电火花尾巴,刹间照亮四周的一切!同时,那股捉住江一落的无形力量也刹那消失,”啊”江一落也整个人从半空跌回到地面上。
他挣扎着在地上向前滚动过去,同时,在他身后的巨大的狼虫怪物也发出了最后一声怪叫后,”隆隆隆”一声,它双眼应声散射出十几道刺眼的长长弧光电流,轰咆着向黑暗的夜空飞散射出,刹间把整座山岭的天地映个一片通白白,如同白天!
紧接着,”轰轰轰”一连串巨响,足足有八米长的虫狼巨怪在被打爆双眼后发生了震天动地的大爆炸,刹那炸成一个足足有十几米直径的巨形白光火球,直直冲上云宵!极之壮观!整座山岭都震动起来,仿佛正在发生一场地震似的。
”轰轰轰”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地动山摇中的江一落发出一声叫喊,刹间昏迷在一片白光和巨响中…….
不知什么时候,随着一碗清甜的水缓缓进入到口中来,江一落才缓缓张开双眼,映入他眼里的几个态度温和的农民,”你没事吧!”一个阿伯在他头上方问他。这时,他才发现,天空已是蓝天白云,显然已是白天了,阵阵森林特有的清新空气吹来,令他不由一阵心旷神仪。
”这里有妖怪!”江一落喃喃自言站回起身,”这庙里有妖怪!”
”什么妖怪?这里没有庙?”周围的村民显得一头冒水。
江一落转头向昨晚那残庙方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天!昨晚那残庙所处的位置现在已变成了一大片白色的坟场,天,难道说昨晚那残庙是千年狼精变出来的。
”奇怪,我们放在山顶的石头道士神像怎么会跑来这里,天,胸部这穿了个大洞?”旁边几米处的一个村民在东面草从中喃喃自语。
江一落连忙在村民相扶下行过去,定神跟着那村民的视线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映入他眼中的竟然是一座躺在草从中灰色的道士石像,模样竟和昨晚救自己的那个灰衣老道士一模一样,手上还持着一把和昨晚一样的石剑,不过,最奇怪的是,这石像的胸部居然被击出一个烧焦的大黑洞,老天,莫非昨晚救自己的灰衣道士竟是一座和人一样大小的石像。
不过,至于那巨大的狼虫怪物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江一落明白到一定自己昨晚已彻底打败了它,也许已全身炸作灰烬,烟飞灰灭。反正,这里不会再有妖精作崇害人了。不过,李林的尸体就消失了。
在村民相扶下,江一落缓缓地走向附近的医院,他知道不一定有人相信他的故事,但他会把它留在自己的心底。
一
这是午夜时分的宿舍楼厕所,没有人,甚至连老鼠都没有,死寂得一如幽暗的湖底。
东向,隔着三间寝室,四道白墙,是林晓的寝室,同样死寂。
林晓穿着一条白纱睡裙,孤零零地站在寝室中央,竟能清楚地看得到厕所里正在发生的一切,清晰得仿佛坐在电影院第一排看电影。
便池黑洞洞的下水道口,阴恻恻的像只鬼眼。
一个婴儿的头缓缓地从里面探出来,扭动脖子向左右看了看,接着把脸对准了林晓的方向,他似乎也能看见林晓。
他的脸上满是褶皱,两只老鼠似的瞳孔居然血红,迸射出凶狠的光芒。
他继续往外爬,爬得有条不紊。
小手,身子,小脚丫,他终于爬上来了。
他盘腿坐在洁白的便池里,两只小手抓住了胸口的胎衣,像一个成年人脱掉毛衣一样,缓慢地把自己从胎衣里蜕出来,接着,他抓住便池突出的边缘,水淋淋地爬上来。
林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继续爬,身后还拖着一道肮脏的水迹,仿佛一只暗红色的巨大蜗牛,全身亮晶晶地爬过走廊,静悄悄地爬向她。
门无声地开了,他来了!
门缝里先探出一颗小小的头,一眨不眨眼地盯着林晓,咧着的小嘴里粉红色的牙床若隐若现——他在对着林晓笑呢!
他慢慢挪动小小的膝盖,近了,越来越近。
林晓转身想逃,脚下却如同生了根,根本无法动弹。
那双冰凉湿滑的小手已经轻轻搂住她裸露的小腿,开始向着她的身上攀爬,丝丝凉意透过薄薄的皮肤一直渗透进骨髓里,一个阴森而尖细的声音从脚下幽幽传过来:你杀了我妈妈,我无处可去啦,那我就跟着你吧!一辈子跟着你吧!
一声惊叫,林晓猛地睁开眼来,腿上的冰凉瞬间消失了,相反,却是一头灼热的汗水。
她看到了悬挂在阴影里的浅紫色风铃,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墙壁上,周杰伦酷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灰暗。
一个噩梦!
这个梦,半个月来她已经做了八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然有原因。
她也知道原因,一切都源于半个月前那个晚上。
那个晚上,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噩梦。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底里突然升起一股硬邦邦的绝望,也许她将一辈子为那件事所累,被它钉在良知与负疚的耻辱柱上,永远不得超生。
她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二
它就发生在半个月前,确切的说是4月15号,星期五。晚上9点半。
那是一条挺长的街道,两边是些破旧的居民楼,荒凉惨淡。刚下过雨,路上有些湿滑,再加上没有月亮,天黑得厉害,如果没有那几盏奄奄一息的路灯,眼前的一切肯定都得像被泡在墨汁里一样。
这个时间,这种地方,加上又是雨后,这条路上几乎已断绝了人迹。
林晓骑得很小心,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地盯着前方,两只手都放在车闸上,如果有情况,就捏闸。
她刚做完家教回来,那个孩子脑子有点儿慢,一道题得讲个五六遍才能勉强记住,第二天再问他,又忘了,还得再讲五六遍。给他讲题,有点像希腊神话里被罚每天滚石头上山的西西里弗,天一亮,石头又掉到山脚去了。
做这份家教,她倒不是纯粹为了钱,林晓家里条件并不算差,主要还是为了经受些锻炼。打工增加人生阅历,摸黑骑车练胆量,还捎带着挣零花钱,一箭三只雕,多好!
为了获得最大的锻炼效果,她不许陈铭宇去接她。
本来定好的时间是晚上6点到8点,两小时80块钱,但今天雇主家包了饺子,非热情的请她吃了再走,盛情难却之下她只好吃了,一吃,就耽误了时间,9点了。
离学校十几里,得骑30分钟。
学校10点关大门,得抓紧。
林晓的车技不高,虽然也骑了七八年的自行车了,但还是面得很,一看到对面有人或是有车,车把就会不争气地左右乱晃起来。
这是很多刚会骑车的人的通病。
再转一个弯就能望见学校大门了,结果就是这个弯,像绳子一样套住了林晓。
那个女人就像故意迎着林晓一样。她转弯,她也转弯,她们都骑着自行车,转弯前互相看不见,等看见时也晚了,一声轻响,是车把与车把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哗啦,啪啪,两车两人一起摔在坚硬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如果早五秒钟,或者晚五秒钟,她们肯定在一条直道上擦肩而过了,谁也不认识谁,可能一辈子没有交点,彼此无关。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连一秒都不差。
这就是命运。
如果那个女人和林晓一样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也就没事了。
可她偏偏就是个孕妇。
老人和孕妇,走在路上的话,所有的人都会加倍小心,尤其是骑车和驾车的人,都怕碰到,碰到就可能出大麻烦。
结果这个麻烦让林晓碰到了,而且碰了个正着。
那个女人躺在路中间,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小孩离出生并不太远,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应该出门,更不该骑自行车,她自己、她的丈夫和家人都有责任。
可现在任何人都没责任了,责任全是林晓的了。
林晓爬起来,有些懵。她的手心,还有膝盖都火辣辣的,然后疼痛的感觉开始一点点地泛上来。肯定破了。
她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口,第一个念头,她想上前搀起那个女人,但又不知道如何下手。这时,她看到女人的肚子一鼓一鼓地动起来。血,林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血,很粘稠,很鲜艳,好像一下子出现的,在她身边流开,就像水盆接满后溢出来的水一样,流淌开来。
林晓大脑失控了,一片空白,她心里想,应该送她去医院,应该救她。
她弯腰,但她的手却没有去扶那个女人,而是神差鬼使地扶起了自行车。她推着跑了几步,慌张地跨上车骑走了。她骑得歪歪扭扭,像逃命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本能。
那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风卷起地上的灰尘扑到她身上,她的呻吟声好像停止了。
林晓不敢回头,在那个时刻,她忘掉了一切,满脑子只有一件事——蹬车。
她没敢走正门,绕到西边的小角门,逃回寝室。
第二天上午,她去了那个撞车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连血迹都已经不见了。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死了?还是被人送到医院去了?孩子呢?能不能平安的生下来?她不得而知。
她一连提心吊胆了很多天,设想了很多结果,但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人找她,没有警察,也没有受害人家属,她的生活一切如常,并没起任何波澜。
除了一件事——
梦!
从那天起,她就开始经常梦到一个婴儿,梦见他从厕所的下水道爬出来,从窗户爬进来,从床底下爬出来,从讲台后面爬出来,带着寒气爬到她的身上,阴森森地找她要妈妈。
三
女生楼107寝室,林晓住了整三年,从大一到大三。
住了三个人,除了她,另两个是陈小雪、夏萱。其实本应住四个,刚入学时确实也是四个,但开学刚三个月,那个姓白的女孩就退学回家了。于是就四减一等于三了。
夏萱是个娇小的女孩,皮肤白皙,留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她从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去染头发,是个带有些古典气质的南国少女,五官虽不及林晓那样精致,但也颇为耐看。
都说漂亮的女孩不共戴天,但她们两个关系却还算亲密,这大概全因为陈小雪的存在。
陈小雪的家就在本市,在所有人眼中,她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她像是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对谁都是一副冷若寒冰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睛,冷酷得不带一点感情,看到她,林晓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只孤独黑猫的形象。
她难以接近,从不正眼看任何人,也包括林晓,也包括最帅的男生,她谁都不看,她也不看她自己,她从来不照镜子。
一个月,她俩甚至说不上三句话,当然,是陈小雪不搭理她。
一个知情的同学透露说,陈小雪本来不是这样的,她高中时还是个蛮开朗的女孩,但高三时她父母出了场车祸双双去世,那以后,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应该是心理创伤。
陈小雪的冷漠客观上促进了她和夏萱之间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她俩甚至形影不离,直到去年林晓认识了陈铭宇,并成为他的女友,也许是因为呆在寝室的时间少了,就从那时起,她们的关系一下子疏远了。
但她和陈小雪之间还是那样,她们本来就很远。
这些天,她总是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夏萱很关切地询问了好几次,这让她备感温暖。
但她感到陈小雪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古怪,与一贯的冰冷还不同,似乎夹杂了其他的一些东西。
那种东西很锋利,很激烈,很坚硬,好像恶狠狠的。
她说不好,这仅仅是感觉,一种女孩的直觉。
四
周六晚21点35分。
休息日。大部分人都出去HAPPY了,宿舍楼里基本没什么人了。
林晓走在漫长而昏暗的走廊里。她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一连串节奏分明的脆响,有些像午夜里水龙头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她刚从家里回来,半小时前刚下的火车,10秒钟前刚踏进宿舍楼,再有5秒钟,她就能站在寝室门前了。
她在家里待了半个月,什么也不干。休养。
那件事连同那些怪梦闹得她有些神经衰弱了,头疼,失眠,耳鸣,记忆力减退,跟电线杆小广告上写得一模一样。
学校医务室的那位老大夫建议她修养一段时间,并给她开了证明,凭这份证明,她顺利拿到了半个月的假。
老大夫的确高明,歇了半个月,她果然觉得精神好多了,她还想在家里再歇几天,可假条的最后期限到了,再不回去,就是旷课了。她是学生干部,要树立正面形象,要以身作则,要带头与不守校规的恶劣行为做斗争,自己怎么能够旷课呢!
寝室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没有开灯,窗帘也严严实实地拉着,屋子里黑得像个巨大的墨水瓶。
林晓伸出手刚想开灯,隐隐约约地瞥见陈小雪似乎正躺在床上,她伸到半截的手缩了回来。
她不想打扰到陈小雪的清梦,说实在的,她有些惧怕她那阴冷的目光。
她扭头看了看夏萱的床铺,一团黑糊糊的被子懒散地堆放在上面,夏萱不在,她还没有男友,林晓猜测她十有八九是一个人跑出去上网了。
夏萱喜欢帅哥,每天都要到网上跟帅哥聊天,风雨无阻,她的QQ里已经攒了二十几个祖国各地的美男子,甚至还有一个是藏族的。
同她聊天的都要先视频,接受她的检阅。
难看的一律拉进黑名单。
走廊的灯光从半开的门里渗透进来,带来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光亮,照得门前的一块水泥地仿佛月光下的湖面,泛起一片灰白来。
借着微弱的光,林晓开始铺床,走的时候为了避免行李落上灰尘,把所有被褥卷在一起,堆放在床板一端,鼓鼓囊囊,活像一个塞满了生菜和牛肉的汉堡。
她一个膝盖跪在床上想去打开那卷行李。
突然,她的手僵住了,在她身后飘来一阵柔弱的婴儿哭声。
真真切切,就是婴儿的哭声,在医院的产房外经常能听到的那种。
这哭声不大,但在黑暗沉寂的寝室里却显得异常的清晰,更令她魂飞魄散的是,它不是在门外,也不是窗外,真真切切就在这四面墙壁中间,就在她的身后,仿佛有个婴儿就漂浮在离她不远的半空中,朝着她发出这宛如猫叫的哭声。
林晓的头皮轰的一阵酥麻,紧接着又传递到脊梁骨。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了。
那诡异的啼哭声还在继续,听上去它是柔弱的,是哀怨的,宛如叹息一般在她耳边回响着,缭绕着,幽灵般游荡着。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声音终于隐去了。
林晓无力地跌坐在床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像刚刚被人从河水里打捞上来的溺水者,鬓角几缕发丝弯弯曲曲地粘在脸颊上。
她颤抖着告诉自己,他真的来了,真的来找我了。
那份恐惧越来越强烈,几乎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向陈小雪的床铺看了看,她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声息,静静得像死去一样。
她不敢独自待下去,跳下床踉踉跄跄地向男生宿舍楼跑去。
她要去找陈铭宇,找到他,也就找到了安全感。
手机上的时间已是9点45分,有点晚,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想,即使他已经睡了,也要把他砸起来。
五
男舍楼前,几盏修长的路灯孤独的把光投向脚下。
门口的长椅上,陈铭宇把林晓绵软的小手紧攥在手心里,耐心地听她惊魂未定地讲述刚才的遭遇,他微微皱着眉头,一边听,一边有些神经质地颠着两条腿。
陈铭宇穿着一件略微有些收腰的红格子衬衫,肩膀很宽,偏瘦的蓝色牛仔裤则把他的腿修饰得又直又长,头发稍有些长,但并不显凌乱,大部分别到耳后,露出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
这张脸谁见谁喜欢,当然了,主要是女同学。
陈铭宇长得有点像那个香港明星谢霆锋,但他没有明星谢霆锋那么花心,从来不像一些小白脸那样脚踩两只船,他又帅又专一,外形俊朗,又以德服人,结果自然成了全校女孩心目中公认的骑白马的人。
——当然不是唐僧。
当他们并肩走在校园甬路上时,很多女孩看林晓的眼神都带着羡慕、嫉妒、憎恨乃至恶毒,如果杀人不犯法,她们也许就跑过来掐林晓的脖子了。
但林晓其实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这也可以理解,女孩子嘛,谁没有点小虚荣呢?
此刻,陈铭宇一言不发地聆听着林晓的讲述。林晓的手心潮乎乎的,全是粘粘的汗水。
五分钟前,林晓一头撞进来,就像一颗手榴弹引爆在寝室中央,三个同屋的男生正光着膀子,仅着内裤,围坐在桌前斗地主。门被撞开的一刹那他们的反应像007一样快,如同企鹅跳向海水一样扑向了各自的床位,并飞快地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上。
他们学校的男生还都挺腼腆!
陈铭宇扔掉手中的《小李飞刀》,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这算得上一场好戏,不过看到林晓惊恐的表情,他旋即又紧张起来。
他不能不紧张,这种恐惧的神色,一个月前他刚刚见识过一次。
他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不会撒谎,但他也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
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或者说,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陈铭宇知道林晓骑车撞人了,也知道撞的是个孕妇。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林晓就跟他全盘托出了,陈铭宇一开始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林晓在他心里的形象有点坍塌了,但设身处地地为她想一下,陈铭宇很快就原谅了她,他在心里为她开脱,一个女孩,遇到那样的事,是难免不发懵的,即使是李宇春那样外表镇定的女孩,要是遇上了,也得发懵。
所以林晓描述的神秘哭声在他看来很容易解释,不过是那次事件的一个后遗症而已,想一想,那件事给她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这导致她出现了轻度的幻听。而且她还神经衰弱,神经衰弱,幻听,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嘛,这是相当合理的解释,完全符合科学的精神。
”晓晓,这是幻觉。”陈铭宇打算实话实说。
林晓猛然抬起头来,陈铭宇刚一开口就惹她生气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脸也有些涨红了,她当然要争辩:”不是,绝对不是幻觉,那声音就在我耳边,特别清楚,怎么可能是幻觉?”
”有些幻觉的确很逼真,跟真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那只是心理作用。”陈铭宇打算通过说服让她接受自己的观点。
他没意识到自己犯低级错误了,他好像忘了面对的是一个女人。
他居然试图跟文学系的女生讲逻辑!
林晓猛地站起来,扭头就走。
她认为没有必要再交流下去,很显然,陈铭宇把她看成神经病了。
陈铭宇这才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他奋起直追,一直追到宿舍楼门口,他想亡羊补牢一下,可林晓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她脚步不停,径直走进楼去。
陈铭宇一脸苦相地被丢在门口,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回去睡觉了。
希望他下次能长点记性!
六
再一次站在寝室门前,已经快10点半了。
林晓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意外的发现寝室里的灯居然亮着,而且夏萱在里边。
夏萱穿着件前前后后满是Kitty猫的粉色睡裙,正盘腿坐在床上,边翻看一本彩页杂志,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袋干脆面,嘴巴里嚓嚓做响。
看到林晓进来,她惊喜地叫了一声,嘴巴里的食物影响了她的发音,她含糊不清地说:”我刚才看到你的包儿挂在墙上,就知道你回来了。”
林晓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进屋时看你还没回来。”
夏萱说:”我也刚进来不大一会儿,刚换完睡衣上床,你就进来了。”
林晓把手机和钱包掏出来塞进墙上的包包里,笑着问她:”又上网泡帅哥了吧,钓到新款的没?”
夏萱哼了一声:”哪像你那么好运气,不费劲就钓了条最大个的!”
林晓刚想还她一句,话刚要出口就被硬生生塞回喉咙里,她愣住了。
她发现陈小雪的床上居然是空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地摆放在床头,床单也平平整整,根本没有刚躺过人的痕迹。
林晓心底蓦的升腾起一股寒意,刚才她明明感觉那个床上是躺着人的,即便没有开灯,她相信自己也不会看错。可怎么现在是空的了?难道……活见鬼了?
她连忙问夏萱:”你刚才进来时陈小雪在床上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夏萱又嚼起了干脆面,”没,我进来时屋里没人,不过挺奇怪,灯是开着的。”
听到这句话,林晓稍稍有些放心了,这起码说明陈小雪刚才是在寝室的,床上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否则谁开的灯呢。不过她紧接着又产生一丝疑惑:难道陈小雪在她出门之后紧跟着也出去了?
她神秘兮兮地在搞些什么?
11点整,熄灯,黑暗通过窗子瞬间涌进屋内,墨黑。
林晓躺在床上竖起耳朵留意着房门,她想看看陈小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可一直到天亮,房门再也没有被打开。
陈小雪一夜未归。
七
又七天过去,又一个周末的黎明降临。
陈铭宇正在做梦。
他梦见自己正站在教堂高大的穹顶下参加婚礼,他是快乐的新郎。
婚礼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前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过在他看来似乎有些古怪和反常。
他身后,一个古旧的红木八仙桌摆在洁白如玉的大理石地面上,桌上两只白蜡烛摇曳着豆大的烛火。
陈铭宇低下头,看到自己身着一套全黑色的长袍马褂,胸口别着一朵足有头颅大小的鲜红绸花。身边是他的新娘,她穿的是一件猩红的旗袍,胸前绣着一朵同样是头颅大小的白色月季,这个女孩像是林晓,又好像不是。
他们在红地毯正中相拥一吻,所有人都微笑着举起酒杯,齐声祝贺:祝你们白头偕老。陈铭宇也微笑着举杯。
突然,就像一架录音机出了故障一样,这句话被定格了,并开始反复播放,那些人的动作也开始了同样的反复,举杯,放下,举杯,放下,如同木偶一样僵硬机械。
”白头偕老……白头偕老……白头偕老……”
其他声音都在一瞬间停止,只剩下这祝福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空灵而飘渺,它越来越刺耳,渐变成一种古怪的腔调,好像录音机夹住了磁带,陈铭宇的耳膜像针扎一样剧痛起来。
林晓在他怀里缓慢地抬起头,哪里是林晓,那居然是一张陌生中年女人的面孔,惨白狰狞,她目露凶光,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她杀了我的孩子,我要她偿命,还有你,你也一起来,投胎做我的儿子吧。”说着伸出两只苍白的枯手就来掐他的脖子,十个指甲血红。
陈铭宇大叫一声醒来。
手机在枕头下嗡嗡地震动着,不知道响了多久了。
屏幕上显示的是林晓寝室的座机号码,陈铭宇有些奇怪,平时林晓找他一般都是用手机的,很少用座机打电话。他连忙按下接听键,电话里林晓的哭叫声像雪崩一样涌出来,吓得他一哆嗦,这声音无比凄厉,仿佛见了鬼一样。
”救命!”
那天晚上之后,风平浪静,陈铭宇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结果他错了!
陈铭宇冲进林晓寝室时,她正蜷缩在墙角发抖,怀里紧紧抱着她们宿舍的电话座机,睡衣上沾满了灰土,披头散发,神情恐惧。
她身前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那部红色的三星608,不过电池板已经被摔掉了,整部电话分为两截,如同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屋子另一侧的上铺,陈小雪正神情冷漠的倚靠在被子上看书,她应该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与表情,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与她毫不相干。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
看到陈铭宇,林晓扑到他怀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像个受到极度惊吓的孩子。
面对着陈铭宇的追问,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
今天一大早还不到六点,林晓就给夏萱摇醒了,夏萱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运动装,还扎了条粉红色的头带,一副全副武装的架势。她在林晓床前一边嘿休嘿休地做着广播体操中的伸展运动,一边问林晓要不要到操场上跑圈。
跑圈当然为了减肥。女孩子都爱好减肥。鬼怪屋鬼故事
林晓一只脚还踩在梦乡里,很舍不得离开,她眯缝着眼睛连连晃了几下脑袋表示不去。于是夏萱就晃晃悠悠地独自出发了。
林晓继续睡,反正是周末,没人管。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手机响了,她迷迷糊糊地抓过来,见有人给她发了条彩信。
顺手打开,屏幕上的小漏斗转了几转,一张图片展开在她眼前,乍一下林晓没看出是什么,她换了个角度再看,这次看清楚了。
那是一张脸,婴儿的脸,满满地占据了整个屏幕。这张脸看上去黏糊糊的,双眼紧闭,但嘴角却奇怪地向上翘起,构成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表情。
一瞬间,林晓感觉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婴儿咯咯的笑声,这笑声天真无邪,但在林晓的耳中却恐怖无比,紧接着,笑声嘎然而止,继而变成一阵虚无缥缈的婴儿哭。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模糊起来,林晓看到屏幕上的婴儿仿佛慢慢地动起来了,他咧开黑洞洞的小嘴,伸出浅灰色的小舌头,这可怕的啼哭声就是这张小嘴里发出的,她觉得握着的也不再是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而是婴儿那具又冷又滑的肉体,那感觉,如同攥着一把死去的蚯蚓……
林晓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甩出去,手机直直地飞向墙壁再反弹出去,像一只中枪的死鸟一样跌落在地上,一分为二。
随着那声断裂的脆响,那可怖的婴儿脸连同令人魂飞魄散的哭声一道消失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给陈铭宇打电话,幸好座机就在旁边,如果再离得稍远些她是不敢去拿的。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听完之后,陈铭宇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明明就是个玄秘的灵异故事嘛,怎么可能发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他弯腰捡起那个手机,扣上电池,随手按下开机键,屏幕闪烁起一阵淡蓝色的流光,居然启动了,这手机还真结实。
收件箱中的确有一张新图片,和林晓描述的一样,是一个婴儿的面孔特写,挺可怖,足以令女孩子们玩命尖叫了。
陈铭宇看了看发信人的名字,只是个135开头的陌生号码,回拨过去,关机。
他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这部手机,忽然心中一动,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林晓的号码。等待了几秒后,手中的电话果然有了反应,先飘出一阵婴儿的笑声,过一会儿转为啼哭声。进入菜单里的铃音选项,不出他所料,自定义铃声一栏多了一条新铃音,正是这一条。
陈铭宇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射向了陈小雪。
陈小雪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魂儿已经飘到手中那本书里去了。
九
陈铭宇进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林晓、夏萱、陈小雪都在床上看书,屋子里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林晓和夏萱挤在靠门的下铺看《丽人》,只翻页,不说话。
没人规定不许说话,可好像就有种无声的力量在压制着林晓,她一出声就觉得心里发虚。
陈小雪则躺在对角的上铺,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上去像一尊苍白的骨雕。
看到陈铭宇走进来,林晓很诧异:”你怎么来了?”
陈铭宇没回答,他信步走到陈小雪的床前,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嘲讽的说:”你的戏导得挺像那么回事嘛,如果去做导演,一定能得奥斯卡!”
他打算主动发起攻击,像豹子一样一口咬住陈小雪的喉咙,让她无法躲闪,乖乖就范。
可陈小雪仿佛没听见一样,甚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别跟我装神弄鬼了。”陈铭宇忍无可忍,高声叫喊起来。
林晓很紧张,大声喊他:”陈铭宇,你干嘛?”
夏萱则不知所措地直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茫然。
陈铭宇一口气的说下去:”你不要再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搞鬼。林晓那件事你看见了吧,那天晚上你目睹了全过程吧?”
碍于夏萱在场,陈铭宇没有点明林晓骑车撞人,只以”那件事”来指代。
”林晓从家里回来那天晚上,只有你们俩在寝室,你还神神鬼鬼地不开灯,接着林晓就听到婴儿的哭声,她以为是鬼,哪有什么鬼,就是你在捣鬼。”
”今天早上,又是只有你们两个人同在寝室,怪事就又发生了,没那么凑巧吧?不过你那点伎俩也太小儿科了吧,是在网上下的小孩哭声吧?你什么时候把它输到林晓手机,设置成铃音的?应该是昨天半夜吧?昨晚上10点多我还给林晓打过电话,当时她的手机挺正常的,是半夜里你动的手脚吧?”
”早上,你看到夏萱出去跑步,寝室里只剩下你和林晓两个人,就给林晓发了那张婴儿脸的图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也是网上的吧?你知道她这两天精神恍惚,看到图片肯定会往鬼魂上想。这时,你再拨打她的电话,让那个铃声适时地响起,把她吓个半死,看她害怕的样子你感觉很爽,是吧?”
”你是个心理变态的女人。你父母死了,我们为你难过,但那与林晓有什么关系,要怪你应该怪那个司机,是他害死了你的父母,有本事你去找他呀!”
陈小雪一直一声不响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她突然被激怒了。
她猛地坐起来,对着陈铭宇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别提我的父母,别提我的父母,你给我闭嘴,闭嘴——!”
她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表情既痛苦,又可怕。鬼怪屋鬼故事
她继续喊:”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其实你知道什么呀?你以为你说得都对?对什么呀?你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笨蛋!”
这时候的陈小雪,与平时相比,反倒更像个正常女孩子。
陈铭宇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陈小雪要不是个女的,他早动手了。
”有胆子做,别没胆子承认。”他讥讽地说。
陈小雪剧烈地喘息了一阵,又恢复了一贯冷漠与平静,最后说了一句:
”你随便怎么认为,这是你的事。不过,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造孽,就得接受惩罚。”
还不承认?还恐吓我?陈铭宇都要气爆炸了。
他指着陈小雪的鼻子丢下一句狠话,”我警告你,别在搞晓晓,如果她有事,我跟你没完。”
说完,他一脚踹在床架上,摔门而出。
林晓则愣在床上,陈铭宇的话,她好像听懂了一些。
她偷瞄了一眼陈小雪,觉得自己应该恨她才算正常,可她恨不起来,她的怕比恨要多得多得多。
十
陈铭宇坐在林晓床前,一声不吭,他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又来了,他恨恨地想,距离上一次,还不到两天。
他刚警告过陈小雪,在他看来,她应该有所收敛,林晓不会再受到类似前几次的惊吓了,谁知道林晓又出事了。
林晓刚刚苏醒过来,看样子似乎就要崩溃了,她狂乱地挥舞着双手,一直在哭喊:”不是幻觉……他是真的幽灵……他就在那,我看到他了,我还摸到了他……皮肤像死人那么冰凉……”
她面无血色,喊叫不止,陈铭宇能做的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半小时前,他接到了夏萱的电话,夏萱哭唧唧地说林晓出事了。他赶到时,林晓正直挺挺地躺在水泥地上,人事不省。
陈铭宇把她搬到床上,她软得像一团棉花。
他想起电视剧里某个角色昏倒了,旁边的人就会紧掐他的人中,然后那个人便会悠悠醒来,开口说话。于是他也手忙脚乱地胡乱掐了两下,没想到居然有效,林晓真的醒了。
原来电视剧里也有不是瞎编的地方。
醒过来的林晓脸白得像一张纸,不光是脸,还有嘴唇,毫无血色,而且不停地哆嗦。睁开眼睛,她喃喃自语:那不是幻觉,幻影是摸不到的,但我摸到他了。
然后她开始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
陈铭宇沮丧地想,要么林晓疯了,要么就是真的见鬼了。
十一
林晓恍惚地叙述,把时间带回到一个小时以前。
黄昏降临,林晓抬起头,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把窗前的桌子染得通红,寝室内,明与暗两种调子阵脚分明,窗前亮得刺眼,而靠近门边的角落一带却早就融入黑暗,显得模糊不清。
林晓此时心情放松,三天前,陈铭宇的推断彻底扫清了她心底的阴霾,她终于相信那个婴儿的鬼魂并不存在。
那只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女人对她的作弄,看着她没命的哭叫来获得精神上的快感。
林晓恨陈小雪,但更多的是怕,如果夏萱不在寝室,她是万万不敢回去的,夏萱一出门,她也会尾随着出去,她一分钟都不敢同陈小雪单独在一起。
林晓转头看了看夏萱,她正坐在床沿上,两只脚垂下来,悠闲的荡来荡去,仿佛在她前面的不是一片虚空,而是一条哗哗流淌着的溪水。她手持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呲牙咧嘴的挤着鼻子上的几颗粉刺,不时还唉哟地叫唤一声,那是她把自己挤疼了。
陈小雪不在寝室里,这令林晓感到难得的放松。
这里的夏天不仅炎热,而且有些憋闷,她觉得脸上有些发黏,起身到水房洗了把脸,清水掠过,她觉得皮肤不那么紧绷了。
她走回寝室,刚想把水盆塞进床下,接下来就仿佛被定住了。
他—又—来—了!
那个婴儿,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中央,离她还不到两米远,林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的出现毫无预兆。他那有些发黑的小脸微微仰起,一双红色的小眼睛凶狠的瞪着林晓,两只小手死死的扒在地上,像一只凶悍的豺狗崽,仿佛就要一跃而起的扑向她。
林晓想起了那个噩梦。
她的第一反应是要转身逃走。
这时,陈铭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些幻觉的确很逼真,跟真的一模一样,但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只是心理作用。”
林晓突然镇静下来。
没错,是幻觉,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他是假的,是个幻影,看上去他在那里,实际上他不存在,他只存在于我的脑子中。
她用余光瞄了瞄夏萱,夏萱还在那里若无其事的照镜子,这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她的想法更坚定了。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根本没有,对,肯定是幻觉,肯定是。她心底陡然澎湃出一股力量,这力量令她勇敢起来。我要战胜他,这个心魔,否则他将永远缠着我,她这样告诉自己。
林晓做出一个从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举动。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向地上的婴儿摸去,同时有些挑衅地对自己说:我要证明给你看,他根本就不存在。
然而,她真真切切地摸到了他,她摸到他的小脸,像死鱼的鳞一样又凉又滑,除了冰冷,手指还感到一丝粘稠,同时她闻到一股不可名状的奇怪味道,正是他身上发出来的。
他就在那儿,根本不是幻觉。
林晓仿佛遭到了重重一击,她尖叫起来,像被蛇咬了般跳到一旁,死命抱住了头。
”夏萱!夏萱!夏萱!”她没命地尖叫着,用变了调的声音冲着夏萱嚎叫。
她看到夏萱正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眼里满是迷茫。
她继续喊,指着地上,拼命喊:”夏萱!夏萱!”她像只被人狠狠踩住爪子的猫。
夏萱仍旧是迷惑的表情,迷惑地看着林晓。
她的表情告诉她,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到他?
她看不见他!
林晓如遭雷击,她彻底绝望了,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喊:他真是个幽灵,是个鬼魂,陈铭宇你骗我。
接着,她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顷刻间就把她湮没了。
十二
陈小雪?
又是她干的?
听完林晓的叙述,陈铭宇马上条件反射地弹出这个念头来,但转念就给他否掉了。因为林晓说她摸到了那个婴儿。
真的摸到了?不会真的存在着一个婴儿吧?
而且,这是个只有林晓一个人能看得到的婴儿?
有这样的东西吗?
如果真有,那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陈小雪一个普通女生,就是心肠再坏,总不可能会妖法吧?她总不能凭空一指,就变出个血淋林的婴儿来吧?
除非她不是人,是个女鬼女巫女妖精。
但这怎么可能呢!现在可是大白天。
陈铭宇的头大了,上次他几乎已经确信无疑是陈小雪搞的鬼,那些推断完全说得通,可这次……
那天陈小雪并没有承认他的指责,他以为是她硬扛着不认错,可现在陈铭宇有些动摇了,也许真的冤枉了她呢?
可她为什么又说什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显是她知道些什么嘛!
一切都乱套了,陈铭宇有些发蒙,他用力地搓了搓脸颊,迫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决定重新调查一下前面的事,当然,重点还是那个古怪兮兮的陈小雪。
可如果事实证明林晓头两次惊吓真的不是陈小雪所为,那又该做何解释?
那样是不是就说明这世间真的有鬼呢?鬼怪屋鬼故事
陈铭宇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调查了三天之后,陈铭宇郁闷地发现,当日他口若悬河的推断已经站不住脚了。
他发现了两条重要的新情况。
其一,林晓返校那天晚上,陈小雪并没在寝室,最起码林晓听到哭声时,她不在那。
那天陈小雪回家了,这是老王亲口跟陈铭宇说的。
那天是老王生日,老王记得清楚着呢,他一张嘴就准确地指出那天是星期六,他说那天他妈给他红烧的排骨,还酱了个肘子,他还回味说,我妈那排骨烧的,不比国宴的大师傅差。
他的表情陶醉,好像他真吃过国宴似的。
接着老王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
那天晚上9点半,老王到小区门口的超市给他爸买啤酒,看到陈小雪也在里面买东西,手里还拿着几包康师傅方便面。
9点半,那正是林晓第一次听到婴儿哭声的时间。
陈铭宇不放心的问:你肯定没有看错人?
老王很不高兴,没好气地说:”我们从小学起就在一个班,青梅竹马啊,就是把她的骨头做成标本,我都能认得。”
陈小雪家虽在本市,可学校地处郊区,一个东北,一个西南,最起码相距十几公里远,如果真是陈小雪做的,除非她会飞,会瞬移,或者会分身术才能行。当然理论上还存在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世界上有个跟陈小雪一模一样的女孩,并且还跟她住一个小区。
可这怎么可能?
其二,陈小雪的手机款式很老,根本没有发送彩信的功能,那张图片与她无关。
赖以支撑陈铭宇对陈小雪嫌疑推断的两条重要论据灰飞烟灭,整个推理也随之土崩瓦解。
陈铭宇的一切努力和工作都归了零,再次回到起跑线。
他觉得自己真的走进死胡同里,前后左右都是墙,惟独看不见光。
十三
陈铭宇很努力地想解开事实真相,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一场悲痛彻底摧毁了他的好奇心。
一天前,林晓再次遭遇了那个婴儿。
她半夜醒来时,他就稳稳地趴在她胸口上,一双眼正阴森森地对着她的眼,林晓觉得后脑上仿佛被一柄铁锤猛击了一下,颅骨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她浑身抽搐起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十根手指紧抠着水泥地面,嘴里嘶哑地发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接着便不再动弹了。
在医院昏迷了两天后,传来她的死讯。
脑淤血。
十四
午夜的林晓寝室。
林晓已经被120抬走了。
围观的女生们都已散去,寝室里一片凌乱,像遭了劫。
陈小雪和夏萱面对着面。
她们……居然在聊天?
是的,是在聊天,只不过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功夫不负苦心人,恭喜你终于大功告成。”陈小雪语气还是那样冰冷,听起来并不像揶揄,可也不像祝贺。
夏萱却笑得很甜:”看来你好像知道得还不少。”
陈小雪冷冷道:”我知道4月15号那天晚上你也在场,你比我先目睹那件事儿的。”
夏萱点点头说:”没想到你还挺善良,我看到你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救了他们母子一命。”
陈小雪不置可否地说:”你不应该利用我做你的盾牌。”
夏萱笑得更加灿烂了:”你说说看,我怎么利用你做盾牌了?”
”林晓从家里回来那晚,你熄了灯,躺在我的床上,用随身听放出事先录制好的婴儿哭声吓她,她一跑出去,你就叠好我的被子,躺回到自己床上。”
”你的推断挺靠谱儿的。”夏萱点了点头表示赞赏,”我的本意是让林晓以为是鬼魂在纠缠她,但凡事总要留一条退路,万一被她看穿里面有人为的痕迹,我不愿意她怀疑到我头上。”
”第二次,半夜你拿了林晓的手机,把下载好的那段音效传进去,设置成铃声。第二天一早,你假装出去跑步,换了张新卡给她发送了那张图片,然后又拨了她的电话,让铃声响起来吓她。”陈小雪的语调仍旧波澜不惊。
”我不在现场,即使他们起疑,也会认为是你。”夏萱看起来很得意,”那再接下来呢?”
”这两次对你来说仅仅是铺垫而已,真正的杀手锏是那具婴儿尸体。”
夏萱摇摇头:”错了,那不是尸体,只是个道具。我找了半个多月才买到,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太像了。”
”然后你一次把它放到寝室的地上,一次放到她肚子上。”
”不是肚子,是胸口。”夏萱笑着纠正。
这时,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林小雪:”既然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对这个问题,她的确感到很是疑惑。
”你相信有报应吗?”陈小雪把头转向黑漆漆的窗外,幽幽地问,”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林晓的确遭到报应,她伤害了别人,又见死不救,造下了罪孽,所以老天就假你之手,责罚了她,我为什么要揭发你违反天意呢?”
说完,陈小雪把目光转回夏萱:”这是我的理由,可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夏萱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起来,像换了另外一张脸:”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我爱陈铭宇!我爱他!从入学第一天起,我就已经爱他了,他那么帅,我这辈子怎么都要嫁给他,谁跟我争,我就让她没有好下场。林晓凭什么?就凭她的脸蛋比我漂亮?”
她”咯咯”地狂笑起来,像疯了一样。
十五
得知林晓死讯时,夏萱还是有些愣神,她并没想吓死她。
她打算把林晓的精神搞出点小问题,迫使她休学回家,结果她却死啦!
夏萱枯萎了,晚上,她也开始做噩梦了。
她总梦见林晓。
没过一个月,陈铭宇身边多了一个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她叫许佳佳,是英语系公认的系花,她填补了林晓留下的空白,成了陈铭宇的新任女友。
夏萱仿佛在一夜之间又恢复了神采。
一天,许佳佳接到一个陌生女孩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儿想跟她谈谈,约她晚上8点半在一教的露台上见面,不见不散。
一教学楼是学校的最高建筑,七层,二十五米高。顶上是个露台,边缘围着圈一米来高的铁栏杆,平日里通向上面的小门锁着,但旁边有扇窗户是开着的,经常有学生跳窗户上到露台去闲玩儿。
许佳佳挺好奇,就去了。
她有些笨拙地爬过窗户上了露台,凉风习习,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
天黑了,远处宿舍楼的灯一盏盏亮起。许佳佳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8点半了,可那个女孩还没来。
她有点不高兴,心里想再等10分钟,不来她就走。
她挺无聊,就站在栏杆边上抬头看星星,她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也不怨她,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只猫匍匐着挪向老鼠,一般人是很难注意到的。
那声音马上就到她身后了,她还浑然不觉。鬼怪屋鬼故事
这时,她突然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就响起在她耳边,她一激灵,猛地转回头,吓呆了。
离她不到半米远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正侧身对着她,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刚才那声惨叫就是她发出的。此刻,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直盯着那个窗户的方向。很明显,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许佳佳,试图要对她做些什么,就在她要下手时,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到了惊吓,停住了。
她要对我做什么?
她又看到什么了?
许佳佳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她也差点尖叫起来。
那个作为入口的窗户下,黑暗中,正站着个一身白裙的女孩,她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大部分脸,那哪里是人,分明是个女鬼。
那女鬼开始一步步的逼近,越来越近。
许佳佳看到身边这个女孩的脸色变得惨白,没命地大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晓晓……我错了……别过来……”
突然,她发出一声仿如临死者的哀号,眼睛里的光彩倏地消失了,短暂的寂静后,她突然开始呵呵的傻笑起来。
”嘿嘿……林晓……嘿嘿嘿嘿……我也是鬼……我不怕你。”她手舞足蹈起来。
许佳佳知道,她疯了。
她恐惧地看着那个女鬼,不知道她会对自己做什么。她听天由命了。
这时,那个女鬼站住了。
她面对着许佳佳,一伸手竟然把头发取下来,露出一头整齐的短发来。
原来她带着假发。
她不是鬼。
她脸色苍白,眼里闪着冰冷的光芒,缓缓对许佳佳吐出四个字:她要杀你。
接着转过身,敏捷地跳过那道窗户,消失了。
许佳佳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力气爬起来。
十六
陈小雪静静地坐在寝室里,她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那天晚上,夏萱也亲眼看到那个孕妇被林晓撞倒在冰冷的马路上,血流满地,生命垂危,可她却无动于衷。在陈小雪看来,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无论是她,还是林晓,都如此,对于夏萱仅仅变成疯子已经算她运气好了。
她早就想对林晓动手,可没想到半路里竟杀出个夏萱来,她不得不承认,夏萱做得很漂亮,所以,对付夏萱,她努力让自己做得更漂亮。
夏萱对林晓用了婴儿,陈小雪就对她用了林晓。
她们都怕鬼,是因为她们心里有鬼。
她毫不自责。
她坚信,这一切都是报应。
这时,有人敲门,她起身开门。
门开了,两个身材魁梧的警察站在门口。
她平静地想,没想到她自己的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1、一切从那场地震开始
地震是在凌晨三点发生的,当时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敲着一篇博客。在那个时候,我只感觉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稍稍变形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正常。写完博客上传之后,我就在办公室套间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中午我被文洁叫醒,才知道深夜里发生了地震。
站在玻璃幕墙后面,看着满目创痍的城市,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悲凉。如果我们办公室所在的大厦抗震强度是六级而不是八级,那么昨天夜里这场六点七级的地震,一定已经摧毁了这幢大厦,而我也就再没有机会可以坐在电脑前写博客了吧。
博客,也就是所谓的网络日记,一个很私人化的载体,在网页上写下自己的生活以及对生活的感悟,与好朋友一起分享。这是个很愉快的过程,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份工作。
是的,我的工作就是写博客,帮陈海军写博客。
陈海军是近两年来影视圈里最炙手可热的新人,高挑健美的体格,加上俊秀面庞,使他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不可抵挡的贵公子气息。所以他成了众多女影迷心中的偶像,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两个月前,我接到了陈海军经纪人老满打来的电话。老满是我的表叔,他在电话里问我:”王东,你文章不是写的不错吗?有没有兴趣做个既轻松,又来钱的工作?”于是我来到了陈海军的演艺公司,成为了陈海军的博客枪手。
最近一年来,博客成了演艺明星的新宠,特别是在国内某门户网站开通了明星博客之后,明星写博客简直成了一个不可抵挡的潮流。几乎每个明星都在网络上写日记,而且文笔都很不错,不仅要向粉丝通报最近的行踪动态,更要充满了对生活感悟出的哲理,让粉丝相信自己是个有内涵的演员。
当然,我才不相信一个明星会有时间去写这样的东西。不用说,那些优美的文字大都是由明星的助理来写的,而我,就是陈海军的助理。
我到公司的第一天,老满就在某门户网站开通了陈海军的博客,并通知了粉丝后援团。陈海军虽然外型俊秀,但最近接的几个片子出演的都是身处社会底层的街市小混混,虽然满嘴痞语,但内心里却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与憧憬。
根据这一系列角色的特点,我炮制出一篇博文,标题叫《艺坛是个屁,谁都别装B》。文章针对演艺圈的现状,提出了一些批评式的评论。言辞犀利,却不针对任何其他演员,诙谐幽默的语言,再加上粉丝团的轮番顶贴,很快这篇博文就进入了门户网站明星博客的点击前三甲。而众多文艺评论者——当然,老满给了他们红包的——则称:真看不出陈海军在演绎影视作品之余,还是一位有思想的演员。
老满与陈海军对我的工作很是满意,不仅封了个大红包给我,更在大厦办公室的小套间里,特意装修了一间卧室,让我在深夜赶完博文后,还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其实我知道,这是他们为了让我保证每天都更新博客而采取的收买之举。
演艺公司的人并不多,陈海军与老满常年带着演艺助理在外地拍戏,平时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与文洁。文洁是公司的前台,主要工作就是接电话。她比我先来公司一个多月,长得算不上漂亮,但看上去却觉得很舒服,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此刻,文洁正站在我身旁,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她告诉我,昨晚,她感觉到地震之后,先是在桌子下躲了一会儿,随后便从租住的房屋里跑了出来,加入了逃难的人群。此刻,她的租屋已成了一片坍塌的废墟。
我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缕蜘蛛网,说:”这一定是你昨天钻到桌子下躲避的时候,留在头上的纪念品吧?”
她害羞地点头,眼圈隐隐有些发红,于是我安慰她道:”文洁,别担心,地震已经过去了,呆在大厦办公室里很安全的。”
我们所在的这幢大厦是全城最豪华的商用写字楼,在一楼的大堂里,还有几家专为都市白领开设的服装精品店。我带着文洁买了一套时装,换过身上的睡衣后,又回到了办公室里。
大厦外的天空,积聚着厚密的乌云,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无天日。街道上堆积着绝望的市民,像一只只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微小蚂蚁。
望着这一切,我忽然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谢天谢地,大厦的网络与电话信号都没有中断,我拨通了老满的电话……
2、一道狰狞的裂纹
在电话里,老满答应立刻停止手头上的所有工作,马上与陈海军回城。他与陈海军都认为我的提议非常棒,在地震之后,陈海军立刻回城慰问灾民,并牵头组织义演捐款,这无疑可以极大地增加他的美誉度。
老满在挂断电话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王东,在明天我们回来之前,你一定要在博客上发表一篇精彩的文章,必须充满真挚的感情,要让每个看了文章的人都流下泪来。”
我点头,煽情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打电话的时候我甚至已经想好了这篇博文的标题,就叫《地震让我们的心靠得更紧》。
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沉思,足足吸了半包烟,终于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我酝酿好了感情,走进了写字间。
我们的办公室被隔成了四个部分——大厅、陈海军的办公室、写博文的写字间,还有一间卧室。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总觉得写字间的空间很是逼仄狭小,给我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一直在纳闷,大厦的写字楼布局在其他方面都很合理,为什么却会偏偏有一间房显得特别狭窄。
不过对于一个写文章来说的人,只要脑子里有料,再有台电脑就足够了,没必要对周遭环境要求过高。我坐在高靠背的皮椅上,专心致志地敲起了字。我将自己想象成陈海军本人,将他的语言与我的思想完美糅合在一起,两个小时后,一篇洋洋万言的博客就已经写好了。我通读一遍之后,几乎连自己也被感动了,眼角渗出一层浅浅的泪。
这时,天已经黑透,我走出写字间,发现文洁正抱着一个大枕头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我这才想起地震已经摧毁了她租住的屋子,看来今天晚上她只有住在这里了。
必要的绅士风度是需要的,于是我微笑着对文洁说:”小文啊,今天晚上你就住我那间卧室吧,我通宵写文章,累了就在大厅沙发上躺一夜。”
文洁满面通红地表示了感谢。在她进房的时候,我没有忘记补充一声:”小文,一会你把门反锁好,注意安全。”她回报了我一个会心的微笑。
看着她的笑容,我竟莫名其妙感觉脸上有点烫,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吧——不可否认,文洁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孩。这一个月与她相处的时间,莫非竟让我对她暗生情愫?
我回到写字间,检查了一下刚刚写的博文的错别字,之后把它发到了网上。所有的事都办完了,我点上了一根烟,美美地靠在了皮椅上,眯上了眼睛。这时,在我模糊的视野里,突然隐约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似乎要猛然劈开我的思绪。
是的,这是我真实的感受,我似乎是看到了一道黑色的裂纹,正蜿蜒逶迤从我的眼前划过。我感到心里毛烘烘的,蓦地睁开眼睛,然后我真的看到了一条裂纹。
这道裂纹逶迤在电脑后那幕雪白的墙上,由上及下,微微有点倾斜,赫然狰狞,像一道伤疤,触目而又惊心。这道裂纹一定是在地震之后产生的吧,晚上我一直写博,所以没有注意到。
这时,我的Outlook邮件管理器发出了滴滴的声音,系统通知我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事实上,Outlook收的信,是我为陈海军申请的邮箱,我猜一定是某个深夜未睡的影迷发给陈海军的吧。当然,回信任务是交给了我的,我得对得起自己的那份薪水
我看了看发信人的地址,邮件地址很陌生,主题只有两个字:水仙。是谁发来的信呢?我有点好奇,但还是在第一时间点开了这封邮件。
在那个时候,我绝对没有料到,之后发生的所有恐怖事件,竟然都是由这封邮件引发出来的。
3、水仙的恐怖留言
当我打开邮件后,先是看到了一幅水仙花的美丽图片,没等我反应过来,邮件里的图案突然之间变了。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色水仙花慢慢枯萎了,叶片渐渐变黄,然后脱落,缓缓飘到了地面。而整幅画面的颜色也在慢慢变暗,最后直至隐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我哑然失笑,这真是个无聊的玩笑。把图片变成这样并不希奇,只要懂得一点点FLASH技术就可以做到。我正想关掉邮件时,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又变了,已经变得漆黑的图片上,慢慢出现了一行红色的字:”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后面是无数个血红的惊叹号,密密麻麻占据了整个电脑显示屏,像是从墙上流淌下来未干的血迹。
我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是个无聊的玩笑。我看了看落款,上面写的是一个叫”水仙”的女孩。我关上了邮件管理器,然后轻啜了一口碧螺春,刷新了一下陈海军的博客。
这时我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可博客里却出现了44条新留言,全是匿名发的悄悄话。我打开了一条,顿时惊呆了:
”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落款依然是水仙!
44条留言全是她留下的,而且毫无例外地使用了红色的粗字体,就如淋漓的鲜血一般刺目。
如果这玩笑,那也未免开得太过于离谱了吧?我开始删除起博客上的留言起来,一条又一条。可我刚删除一条,立刻又有一条新的匿名”水仙”的留言出现在博客留言板里。看来这个无聊的人是在存心与我作对了吧。我有点生气,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作为博客作者,是没有权利封杀匿名留言IP的。
我耸了耸肩膀,干脆自认投降,暂时不去管这些无聊的留言,等到那个化名水仙的人发累了留言罢手后,再一起删除掉好了。我点上了一根烟,静默不语地望着电脑屏幕,但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我在想,文洁躺在办公室的另一间房里,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要是她看到博客里的那些怪异的留言,她会作什么样的感想?她会感到害怕吗?要是她害怕了,我可以保护她吗?
不知不觉,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前一黑——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变成一片黑暗。这是因为我太久没使用电脑,电脑启动了自动屏幕保护。我连忙伸出手指,准备敲一下键盘,恢复电脑界面。
就在我的手指刚触碰到键盘的一刹那,电脑音箱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凄厉尖叫:”啊——”我吓了一跳,再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由得惊住了。
屏幕上,有一张女人的脸,披头散发,面无血色。她的眼眶外,布满了一团一团的血污,再仔细一看,她的左眼竟然是一片深邃的空洞,里面没有眼球!一汪汪乌黑的鲜血正淋漓地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
我的心骤然抓紧,像是有无数只小猫在挠我一般。
只是一瞬间,这副画面就消失了。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般,屏幕上又恢复了门户网站明星博客的界面。
是幻觉吧?刚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吧?一定是昨天的地震,加上刚才看到墙上狰狞逶迤的裂纹,让我感觉到精神紧张吧?我如此安慰自己。
我按了一下键盘上的F5键,屏幕上陈海军的博客界面又一次被刷新。我这才惊异地看到,刚发表的博客文章下,只有几条正常的留言,几个陈海军的粉丝正在激动地庆贺自己坐上了博客的沙发——而那些匿名水仙的留言,竟然全都消失了,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真是活见鬼了!我暗自猜想。可是一想到见鬼,我的后背上的无数汗毛突然间根根竖立,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顿时濡湿了我的衬衣。
——难道真是我见了鬼?
——难道我刚才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觉?
电脑后墙壁上的那道裂纹冷冷地望着我,这不禁让我有些胆战心惊。冰凉的感觉笼罩了我的全身,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令我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幻觉,我更不敢相信我见了鬼——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说不定,是那个匿名水仙的无聊人自己删除了那些留言吧?我如此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留言的神秘消失。
现在可以证明曾经有过”水仙”这件事的,只有Outlook邮件管理器里的那封陌生邮件。我战战兢兢地点开Outlook,却骇然看到,收件箱里只有几封旧邮件,根本没有什么水仙的邮件。
难道是我刚才看到邮件后,误以为是垃圾邮件,然后习惯性地删除了吗?我又打开了回收箱,里面只躺着几个以前删除掉的小程序,并没有那封邮件。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太多的事我无法解释。我也不敢多想,我宁愿把一切归咎于幻觉,也不敢向见鬼那方面去作猜测。
我悻悻地关掉了电脑,然后颓然倚靠在高靠背的皮椅上,陷入了沉思……
4、最后伊甸园的狂欢
我被老满的电话惊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了。老满说,他与陈海军已经到了楼下,马上就要上来了。我怔怔地睁开惺忪的两眼,这才发现电脑背后的那道裂纹似乎又拉长了一点。
我来到大厅,看到文洁正站在传真机前发愣。我打趣地问:”美女,在干嘛呢?”
文洁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抬起手,从传真机上拾起一张纸递给我。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当与我的手触碰到的时候,我分明感到了一丝像冰一样的凉意。
我接过了这张纸,扫了一眼,顿时大骇,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王哥,这是今天早晨收到的传真,不知道谁这么无聊,吓死我了……”文洁诺诺地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传真纸上,这有一张女人的面孔,她的左眼只有一个血洞,正汩汩地流淌出鲜血。而右眼则充满了阴郁的神情,正幽怨地望着我。她的牙间,咬着一枝快要枯萎的水仙。她——正是昨天夜里在电脑屏保上惊吓我的那个女人!
我不想让不安传染给文洁,于是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篓里,对文洁说:”没事,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已。”她怯生生地点头,脸上的惧意似乎少了一点点。
办公室的门开了,老满先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除了英俊的陈海军外,还有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小姐。老满向我介绍,这位漂亮小姐是陈海军正在拍的那部戏里的女主角赵沙沙。
老满对我说:”王东啊,昨天晚上你写的那篇博客很不错,今天的早报都已经全文登出来了。我和海军都很满意你的表现……”说完,他递了一个红包给我。
而在一旁的陈海军,亲密地搂着赵沙沙的腰,嘴里却不住埋怨:”真是见鬼了,戏拍到一半让我回这里来,要累死我啊?”
听到他说”见鬼“两个字,我忽然心中一惊,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惊魂一幕。
我悄悄拉过了老满,小声问:”老满,你听说过一个叫水仙的女人吗?”
”水仙?”老满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先是诧异,然后是惊慌,最后板起了脸,竭力让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尽。
他很严肃地说:”不认识,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不过我从他表情的变化已经看出来了,老满一定是在说谎,他一定是在掩饰着什么。
老满究竟是掩饰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博客留言里的那一行行红色的字体:”我冷,我好冷。好黑,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到哪里去了?陈海军,还我眼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个水仙究竟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话?
难道真是在暗示,她被陈海军骗去了眼睛?
我不敢再多想了。
陈海军带着赵沙沙走进了我的房间,赵沙沙一看到临街的那面巨大的玻璃幕墙,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叹:”哇塞!好壮观!”
是的,的确很壮观,周围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已经被地震摧毁,地面上一片狼籍,房屋全都坍塌了,一眼望过去,可以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凉之感,仿佛看到世界末日一般。
陈海军走到赵沙沙身后,揽住了她的肩头,很温柔地说:”沙沙,整个城市里就只有我们这幢大厦最安全。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永远是安全的……”说着他慢慢关上了门,里面的声音逐渐收低。
那可是我的房间呀,可我又有什么办法?看了一眼文洁,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愤怒,想来也是,这几天,我的房间是要给她用的。
老满为了打破屋里的尴尬,提议请我们去大厦里的餐厅吃顿大餐。我们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绵长而又凄楚,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啊——救命啊——”
然后,又是一阵尖叫。
这是赵沙沙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老满。老满脸色大变,他叫了一声”不好”后快速冲到了卧室门前,抬腿一脚踹开了门。我跟在老满身后也冲进了卧室,一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惊呆了。
卧室里,陈海军正趴在赵沙沙身上,浑身不停毫无规律地剧烈抖动着,像摇筛子一般。而他的两只手则掐在了赵沙沙的脖子上,狠狠掐了下去。赵沙沙已经出不了气了,整张脸憋成了酱紫的颜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冒了出来,像一条条逶迤游动的蛇。
陈海军的嘴里吐出一串串白沫,落在了赵沙沙的胸口上。
这里发生了什么?陈海军在做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满已经踱到了陈海军身后,抬起手来,然后重重落下。老满的后肘关节狠狠撞在了陈海军的后脑上。
陈海军闷哼了一声,随之身体一软,摊倒在了床上,但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嘴里还有白沫在不断涌出。
过了好一会,赵沙沙才恢复了脸上的血色。她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等她平静下来后,望着地上昏睡过去的陈海军,歇斯底里地问:”老满,他刚才差一点就杀了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满犹豫了片刻,终于慢慢说出一句话:”他刚才是癫痫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