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沉照常去莳花堂喝酒,借机从小道跑出去,在安置杜蘅的林子中练习射箭,他专注靶子,一连射出十支,每一支都技巧成熟,疾驰的箭百发百中入中心环。
林中有麻雀飞过,离得很远,他射出一支,云实一旁道:公子,隔得这样远,射不中的。
杜蘅却自信地说,“你就准好备今日吃肥鸟吧。”
随后,只见他再取一支箭射出,用这支箭给前一支箭蓄力,有麻雀坠落,惊醒了树叶,唰唰两声。
云实、杜蘅在一旁鼓掌称快:公子这箭术,旁人怕是练几百年也达不到。
沉浅勾一笑:就你会拍马屁。
云实嘟囔道:怎么就是拍马屁了,我说的是事实。
之后,云实跑去远处捡射中的麻雀去了,杜蘅去屋内沏茶。
沉放下手中那把轻巧的弓,到屋子前的木桌喝酒,这张木桌子是沉亲手砍下林中一棵古树,又修修磨磨了许久,才有了现在这顺手顺眼的模样。
整个屋子、屋内的所有用具都是由木头制成,全都是他与云实还有杜蘅一起做的,从一个避雨的小棚子再到如今的四间房,当初不知手上磨了多少水泡和老茧。
这片林子名唤苍林,只因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松树,这儿离长安城城内不远,此处因为坟墓众多,以前在这儿闹过鬼,所以许多人不敢靠近,也就成全了他们的宁静。
为免有人来犯,沉很早就开始教给杜蘅一些防身招式,随后又开始教骑射,杜蘅成为了他的第一个死士。
陆陆续续还有三个被抛弃的、被丢弃的、被欺辱的,他们抱成团。沉用香草这样美好的意象为他们重新取名,寓意重获新生,往后皆美好。
四人分别名唤,杜蘅、杜若、杜兰、杜茝(chǎi)。
这里由此多了几个人,他们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也都渐渐成为沉所训练的死士。
沉在想有什么能掀起长安城的风言风语又无伤大雅呢?
他背靠桌椅,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在林中存活了不知多久的松树,仰天长望,耀眼的阳光夺目得他睁不开眼,日子十分平常,一切都平常到不能再平常。
他也特别喜欢这样的日子。
杜蘅从屋内端出沏好的陈皮茶,干黄的陈皮在壶中已经微微发软,陈皮内蕴藏的香脂溢散在茶水中,水是林中一处山泉,山泉来自雪山消融的雪水,经过小河、山崖、土壤的过滤,清澈凉爽,香脂透过茶壶顶灵动地以一律若有若无的雾气飘逸出来,苦香微甜。
蘅在桌子另一侧坐下,将茶杯递过去,“公子,来杯陈皮茶吧。”
沉微睁开眼,他转向杜蘅道:杜蘅,你与二哥多时相处,你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蘅饮一口茶,目光转向前方的山林子里,她沉思后道来:他纵马横刀、万夫莫开,有勇也有谋。但,他不是一个能舍下自己利益的人。
沉听着,蘅继续说,“比如关于我与他的谣言,他对我有意,但是谣言于他有害,他虽然竭力留过我,也想用洛影祸水东引,但当我提出离开的时候,他的心中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蘅补充,“他没有一开始就让我离开,也没有一直坚定地让我留下。”
“一个人总没有完美的。”沉随口问,“那你对二哥是否有意?”
蘅忙摆手否认:没有,一点也没有。
沉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对杜蘅说,如果你也有,你可以放弃现在的身份,过回平常的日子。
蘅摇头,她的语气更强烈:真的没有。
云实提着麻雀回来,摇头晃脑将麻雀掂在手中向他们示意,兴致勃勃,“今日可有野味吃了。”
吴府内,蒼葭暗自谋划着什么。
蒼葭本想让松节去打听大少夫人——也即那日取笑自己的赵氏素日常去哪些地方,但是想了想,容易露马脚,还是算了。带着松节去荷花池周边游走,果然,在这儿碰上了她。
她遣松节回一丈居与红袖说,今日不用准备午膳了。
松节犯疑地问:“为何?小姐。”
葭:“我有事要做,红袖若问起,你就说我没有胃口。”
松节按照吩咐去了,红袖也得知了消息,一丈居与荷花池一去一来只需要十来分钟。
葭迎面走上去与赵氏行礼,又作出一脸的苦相,赵氏自然看不得此情,关切地问:蒼葭妹妹今日是怎么了?为何愁容满面?
蒼葭叹气欲言又止,吊足了她的胃口,赵氏更为急切地关心,蒼葭妹妹,你有什么苦恼就说出来,说不定赵姐姐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葭拉着赵氏去到亭子间,屏退身旁旁杂人等,拉着赵氏的手倾诉道:赵姐姐,其实我……
赵氏将另一只手耷拉在蒼葭手上,安慰道:没事,蒼葭妹妹,慢慢来。
蒼葭像是难以启齿般,犹豫多时后开口:赵姐姐,你有所不知,言沉这些时日啊,日日跑出去喝酒,你说,哪有丈夫把新婚妻子丢在府中自己跑出去喝酒的,也不知那酒怎地就那样好喝?
赵氏倒是贴心劝解:蒼葭妹妹也在意此事?也恐是他有事罢了。
蒼葭哭唧唧道,就算是有事,新婚第一日就算了,这么多时日,也日日有事吗?怎么大哥就能常常在府中陪赵姐姐您呢?我看……他莫不是……莫不是在外边已经有了新欢了?
赵安慰:好妹妹,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就算是有新欢,难道我们为人妻子的,还能直接跑到莳花堂捉奸在床大闹一场吗?
蒼葭装作顿时开悟的样子:赵姐姐说得对,就是要捉奸在床,否则他们男人还以为我们女人是好欺负的。
赵假意拉着蒼葭:好妹妹,我就是为你抱不平随口一说,你可别把气话当真了啊。
蒼葭说着就要冲去莳花堂:多谢赵姐姐提醒,妹妹一定要讨回这口气。
赵拉着她半推半就:好妹妹,你当真要去?那姐姐陪你………今日,一定给你把六弟从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拖回来。
红袖在亭子外间听到里边大声嚷嚷,随即用信鸽传信于云实。
云实道:公子,这六少夫人难不成今日要现形了?要不我去拦截她。
沉心想,搅浑水的好机会,不,让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