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大事,父母命之④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307字 发布时间:2023-12-29

虎跃与朱鹮衣被拘在小院里,日常起居由刘妈照看,两人偶尔到院里走走,但见不到夏荷衣。待到第三日,虎不休便来将荷衣带走,朱鹮衣飞奔出去,见到荷衣脸上少有血色,气色比之当日红润不少,想来刘妈照看得不错。


荷衣依旧身不能动,口不能语,只痴痴地看着朱鹮衣,眸光闪动,关切之情一如水波般轻轻漾起又落下。


虎不休隔着院门,吩咐道:“我自会照看好荷衣姑娘,你夫妻二人安心住下罢,静待花开;花开之时,便能来去自如。”朱鹮衣急忙叫道:“虎掌门,请你松了荷衣的穴道罢!湘水门南六衣武功低微,荷衣平日里温柔懦弱,胆子又小,不成气候的,你如此拘着,她也难受!即便解了穴位,荷衣也……也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虎不休道:“你夫妻二人新婚燕尔,我给你这个面子。”他右手两指一落,在荷衣身上点了两下。荷衣嗬的一下重重松了口气,得以重获自由,她便要奔进院子,却被虎不休拽住,拖着便走。荷衣只喊了一句:“鹮衣师姐,保重!”


小院地处偏僻,院中只有三人,刘妈寻常不露面,只送吃食,但每日入睡前会将屋中地板撒水拖湿,再将房门锁上。白日里,若虎鹮二人在院中行走散心,虎跃则蒙上眼睛;夜里无人,他便摘下布条。


到了第四天夜里,虎跃持剑上榻,动作利索娴熟。朱鹮衣心有触动,道:“小虎,这剑……撤了罢!”虎跃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朱鹮衣,又悻悻然说道:“我……睡熟了不大安分,唯恐冒犯姑娘,这剑……撤不得。”


朱鹮衣这几日也曾留意虎跃夜里的动静,但见他躺下时是什么姿势,醒来时一分不差,便道:“你睡下了便跟木头一样,不会挪动一分半毫,怎说不安分?”


虎跃心头一热,耳根微红,心道:“我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你也……你也……太无防备之心了。”他轻轻一笑,道:“因有宝剑在侧,不敢造次。”


这话语说的轻快,似调笑似玩闹,鹮衣听入耳中,也跟着噗嗤一笑,道:“随你。”虎跃将宝剑横放,依旧将剑柄塞入鹮衣手中。


两人相视一笑,安然入睡,一人一边,互不干扰。五更十分,天上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砸落在屋顶瓦片上,噼啪作响,惊醒了朱鹮衣。


她听着窗外轰轰雷鸣,不觉心胆一颤,忍不住向旁边瞧去,只见虎跃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眉心时而皱紧,时而舒展,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楚。


朱鹮衣心道:“他梦魇了么?”虎跃忽然浑身一抽搐,大口喘气,双拳紧握,鹮衣猜他必是做噩梦了。窗外忽然落下一道亮光,一闪而过,跟着轰隆一声巨响便劈落下来,虎跃身子一颤,猛然坐起,大声喊道:“大哥,大哥。”


鹮衣正凑过去看他,不料虎跃却梦中惊起,这一起身,右手一晃便划到剑刃之上,刺啦一声,鲜血飞溅,他却恍然未觉,依旧陷在梦中尚未回神。


鹮衣吓了一跳,但这屋中并无治伤药物,她急忙撕下自己衣角,替虎跃包扎止血。她这一动,虎跃犹似触电一般,蒙一哆嗦,这才回神,说道:“多谢朱姑娘!对不住啊,吓着你了。”


鹮衣问道:“你做噩梦了么?你在梦中喊大哥!”虎跃眼眶一红,急忙跳下床,伫立在窗边。窗户被封死,依然可见外边狂风暴雨,竹影摇曳,时有闪电打落,亮光一闪天地又即昏暗。


虎跃又梦到虎奔惨死在父亲掌下的情形,这才梦中惊醒,他站了许久不曾言语,但背影却越发落寞。朱鹮衣走到他身旁,正要宽慰一二,却见得虎跃满脸泪痕,不由得惊吓连连,问:“你……你……担心虎奔少侠么?担心虎掌门将他逐出邙山?”


虎跃道:“我大哥……再也回不来邙山派了!”朱鹮衣吃了一惊,问道:“此话怎讲?少虎当真被逐出邙山派了么?”虎跃摇摇头,探手入怀,掏出一块布料来。


虎鹮二人都是和衣而眠!朱鹮衣心想:“这是什么?小虎既然随身携带,必然十分重要了。”却见得虎跃将那布团向她递了过来,鹮衣接过布团,慢慢展开。


狂风将窗户拍得噼啪作响,一道闪电当头落下。只见那布块上写着十几个红字:我父不仁,虎毒食子,幸有良弟,足慰平生,望汝活……


朱鹮衣大惊失色,几欲惊叫出声来,满脸诧异地看着虎跃。虎跃道:“这是我大哥绝笔,他已死在我爹掌下。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爹掌下。”


真如五雷轰顶,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虎不休竟掌杀亲子,朱鹮衣震惊得无以复加,她与虎跃并肩而立,心中的惊诧久久不能平静,良久才问道:“你是不是躲在暗处偷看的,可被虎掌门察觉?”


虎跃长叹一声,便将当天夜里,他被兄长虎奔封穴藏身于暗处,眼睁睁看着父亲掌杀亲子之事,一一说出。言罢,嚎啕大哭,风声呼啸,雨声淅沥,雷鸣声震耳欲聋,齐齐盖住了这屋中的哭声。


虎跃背对着朱鹮衣,他将满腹的悲伤难过一一哭出,身子一颤一颤,鹮衣看着凄楚,心中不忍,拍了拍他后背,道:“你躲过一劫,实乃万幸!你将虎少侠安葬了么?”她也为虎奔感到惋惜,桂花山头邙山少虎初露锋芒,未料回归邙山便惨死在父亲掌下,命落黄泉,实在令人嘘嘘。


虎跃看着窗外的树影,又将他背负兄长的尸身,冒着大雨,连夜离开邙山,另寻他处安葬,却不得立碑之事,也一并告知了朱鹮衣。


朱鹮衣听得这悲惨种种,不由得潸然泪下,心疼眼前之人,忽然间又恍然大悟,说道:“那天夜里,你倒在大雨中,被荷衣救回,我看出你是悲伤过度所致,原来……原来如此……”


鹮衣脸色忽然大变,惊道:“我与荷衣将你送归邙山,岂不是……好心做了坏事,又将你送回了虎口之中!”虎跃苦笑一声,道:“爹并不知晓我当夜藏身于暗处,只是我一回来又成了他手中棋子,还连累了你与荷衣姑娘。”


“你谎称眼疾,以布条蒙眼,是……不愿面对虎掌门?”朱鹮衣声音柔软,带着三分哀伤,看着眼前的男子,满心疼惜!虎跃苦笑不语,点了点头,他心有万分悲痛,父亲掌杀亲子,致使相依为命的两兄弟从此阴阳两隔,自己从今往后将在人世踽踽独行,无人帮扶。既然不知如何面对父亲,索性蒙眼不见。


窗外雷声渐歇、雨声渐小,狂风收势,朱鹮衣忽然想到一事,试探着问道:“当日我曾为你治伤,你的伤,是不是虎掌门所伤?”“是!”虎跃点点头,眼里全是悲伤,便也将事情如实相告。


“当日,因着明月山之事,我与爹多说了几句。爹当即冷脸叱责,且要试试我武功进展;我与爹交手过招,岂是他的对手,我吃了爹两记重掌,体内一股真气被爹的掌力封在膻中穴与紫宫穴之间。幸亏在桂花山头遇到你,否则我即便勉强保住小命,也会武功尽失。”


朱鹮衣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不由得生出疼惜怜悯,暗道:“我曾怨爹爹待我冷淡,万万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如此狠毒的父亲,掌杀长子,以次子为棋,摆弄与股掌之间。我还有娘和师父疼爱,可小虎却无母无兄,偌大人世间他形单影只,比我可怜千百倍……”


窗外风歇雨停,一抹初升的阳光打落在窗户上,朱鹮衣忽然伸手覆在虎跃手背上,正色说道:“湘水门朱鹮衣无甚本事,只有一身医术尚且拿的出手,我也向你许一个承诺,他日你邙山小虎若受伤,不论身在何处,鹮衣一定前去医治。”


虎跃身子猛然一颤,心中暖意澎湃,双眼里亮光闪烁,柔柔地落在朱鹮衣身上,道:“得朱姑娘此诺,是虎跃平生之大幸。”鹮衣却笑道:“你允了我三诺,我却许你一诺,这若是一番买卖,则是我赚了,你亏了。”


虎跃道:“我对姑娘许的三个诺言,心甘情愿……也是朱姑娘应得的。”他前一句声正词圆,后一句却是顿了顿才补上的,声音也小了三分。


两人谈话间,窗外的日光和煦,照得天地大亮,院子里却忽然传来虎不休的声音,“刘妈,开门!”虎鹮二人顿时惊惶,虎跃忆起伤心事,痛哭一场,此时满脸泪痕、双目红肿无从遮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虎不休瞧见,否则他必起疑心,两人与夏荷衣则有性命之忧。


朱鹮衣道:“我去拦住虎掌门,不叫他见到你。”“拦不住的,我爹一定会进来的。”虎跃着急忙慌,转身去找寻蒙眼的布条,偏偏着急之下放在何处了。


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门的撞击声,眼看虎不休马上就要推门而入。虎鹮二人惶恐焦急,朱鹮衣推了推虎跃,道:“你快转过去,不叫他看到你的脸。”虎跃急道:“不成的!”却依言背过身去。


朱鹮衣情急之下,抓起妆奁上的口脂,往双唇上一抹,就踮起脚尖,凑到虎跃脸边亲了一口。恍若雷霆击中,虎跃浑身一僵,顿时呆若木鸡,鹮衣又在他脖子处亲了一下,跟着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绢帕,又轻声吩咐道:“擦干净。”


女子口中吐出的轻柔气息,喷在虎跃耳廓上,他登时热红了整张脸。鹮衣亲完后,身子一闪,飞奔到门口,正好虎不休推门而入,她拦在中央,道:“不许进!”


虎不休道:“我来看看跃儿,他眼睛如何了?”朱鹮衣半步不退,道:“他眼睛并无大碍,你不能进去。”虎不休登时心生疑惑,担心两人在屋中密谋,他虎目一眯,大掌挥出,便将鹮衣推向一旁,大步朝屋中走去。


只见虎跃背对着他,手拿帕子正擦拭脖子,虎不休带着疑惑,凑上前一看,瞧见虎跃侧脸边上有一个红艳艳的唇印子,犹似一朵玫瑰花儿开在脸边,那脖颈处还有半个。


只这一眼,虎不休顿时老脸臊红,脚步一滞,慌忙转身,身影一闪,飞一般地逃出了屋子,到了院中,依旧脚下生风,边走边交代,“刘妈,把门掩上。”便匆匆离开了小院。


哪里用刘妈动手,鹮衣掩上房门,回身走向虎跃,笑道:“虎掌门走了!”这才看见虎跃满脸通红,他脸上、脖子上的红唇印子还在。霎时之间,鹮衣才想起刚才的情急之举,她亲了虎跃两下。


羞赧落满心头,又悄悄爬上眉梢,蔓至双颊,朱鹮衣一张小脸红艳艳的赛过春日里盛放的桃花。满屋寂静,虎跃站东边,朱鹮衣站西边,两人相距不过两丈之遥,两头都是尴尬与窘迫。


虎跃搓着手中的帕子,全然忘记了擦拭脸上的红唇印子。朱鹮衣指了指他脸边,提醒道:“人走了,你快擦干净罢。”虎跃怔怔然点头,举着帕子便往右脸擦去,可鹮衣亲的明明是左脸啊!


朱鹮衣惊诧不已,提醒道:“左……左脸。”虎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举起左手往脸搓去,用力一揉,一个红艳艳的唇印子便在他大掌之下消失殆尽。


朱鹮衣又道:“脖子。”虎跃大掌覆在脖子上,来回揉搓三下,便将那半个红唇印子捏入掌中了。


两个红唇印子已擦拭干净,朱鹮衣双颊依旧烫红,眉梢上尚且残留三分尴尬,她急忙解释道:“我……我……慌急之下的下策,见笑了。”虎跃耳根亦是烫红,他力持镇静,道:“多亏朱姑娘急中生智,只是委屈姑娘了。”


朱鹮衣力压心中的羞赧与忸怩,道:“如今你我二人是一条船上的蚱蜢,生死安危,休戚与共,自然要相互帮扶的……”她担心虎跃仍沉浸在丧兄之痛中,又想转移当下话题,以打散屋中的尴尬,便道:“邙山少虎人死不能复生,小虎当节哀,万不能再生短见的念头。人间何所以,往后必是坦途。”


虎跃知这是宽慰他,心头一暖,却也隐隐带着三分无奈,道:“世事难料,往后如何,路在何方,我亦茫然!为今之事,是你我三人脱困,保你与荷衣姑娘平安。”


说到夏荷衣,虎鹮二人俱是一惊,鹮衣道:“不知荷衣师妹现下如何了?”虎跃道:“我们二人如今被爹看管得极为严谨,只希望荷衣姑娘能逃出邙山,你我二人方能被救。”


朱鹮衣却隐隐担忧,她不知荷衣被关在何处,且荷衣性子温柔软弱,未必能逃出虎不休的虎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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